《第二性》,作者: [法]西蒙娜·德·波伏瓦,译者: 郑克鲁,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时间: 2014年1月。
在女性主义领域,我的第一个榜样是我母亲。她以自己的方式抚养我长大,以自己的方式处世,以自己的意愿行事,不让任何人强加给她任何东西。她从来不要我分担家务,从来不要。也没有让我在店里帮忙。仅仅是我从15、16岁开始才要整理自己的床铺!我所有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学习、玩耍和阅读。我可以随时阅读,想读多少就读多少。没有课的早晨,我会躺在床上看书看到中午。我记得我在课堂上炫耀这个特权时,老师用一种骇人的严厉眼神看着我。无疑床和阅读联系在一起对她来说有些不正常、不健康……
我在18岁那年读了西蒙·德·波伏瓦的书。先是《一个规矩女孩的回忆》(Mémoires d'une jeune fille rangée),这本书并没有特别打动我。它讲述的是一个在优越环境中度过的童年,与我的童年大相径庭,没有任何交集。之后是《第二性》(Le deuxième sexe),这是一次真正的觉醒。但那时候,我并没有将自己所受的非典型教育与波伏瓦写的东西联系起来,也就是说,我抛开了自己所受的教育,而不是对其进行审视。我一头扎进了一个巨大的、到那时为止对我而言还是未知的领域,那就是女性的历史和女性的处境。直到1970年代,随着女性运动的兴起,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成长经历是多么不传统,并因此对母亲心存感恩。
我认为我所接受的教育和《第二性》的双重影响,让我不受1968年后盛行的一种特指的女性文学的影响。我曾读到也听到过,要用你的身体,你女性的身体去写作。当我开始写作时,我并不觉得是在用我的皮肤、乳房和子宫去写作,而是在用我的头脑,用我的意识、记忆和抗争的文字去写作!是的,我从未这样想过,我是一个写作的女人。因为我不是一个写作的女人,我只是一个写作的人而已。但是我有一个女人的故事,它与男人的故事不同,在避孕和堕胎自由之前,是最糟糕的被生育裹挟的故事。女性对世界的日常体验与男性并不相同。事实上,女性的困难就在于让大众认可她描述自身女性经历的合法性,尽管我本人并没有受影响。何况那些得到认可、被教授的文学作品95%是由男性创作的,所推崇的典范也大多是男性,甚至在今天,与男性经历相关的写作题材,比如战争、游历等,仍受到极度重视,而那些女性特有的经历,比如生育,却向来鲜少得到关注。
我的书是根据我作为女性的经历写就的,《冻住的女人》和《事件》,在它们出版伊始要么受到冷眼要么反响平平。仿佛这些作品的写作风格、行文手法因其主题而变得不值一提了。仿佛它拉低了我的文学表达。
然而在我看来,写作手法的差异更多是由社会阶层决定的,而非性别。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写作手法都是由阶层出身决定的。出身普通阶层的人和出身上流阶层的人使用的写作手法是不同的。这无疑是写作最重要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