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赞：麻雀的悲欢今昔

【徐国赞专栏】
麻雀的悲欢今昔
原创作者|徐国赞
麻雀，是一种与我们人类关系最为紧密的小鸟。屠格涅夫、高尔基、老舍等中外大文豪都曾写过麻雀，各自从不同的角度大加赞美。但是，说不准是否受了《庄子·逍遥游》里蓬间雀的消极影响，曾经对麻雀的印象并不美好：模样寒伧，没有画眉俊雅俏丽；鸣声嘈杂，没有百灵啘转嘹亮；色泽暗淡，没有鹦鹉光鲜绚丽。总之，猥琐小气，上蹿下跳，苟且偷安，却自鸣得意，一幅目光短浅、渺小无知的小人形象。

不仅外部形象没有美感，其强盗无赖的行为更让人厌恶。夏天的小麦，秋天的谷子，不等成熟，它们就纷至沓来，捷足先蹬，嘴啄脚踏，肆意糟蹋，一片大好的庄稼地，顷刻间便只剩下了狼狈的残秸枯秆，美好的丰收在望，轻易地失之于麻雀喙爪。冬天，哪家房顶上晾晒着熟地瓜，就成了它们的饕餮大宴，不仅啄得一塌糊涂，所剩也斑斑点点布满雀粪，看着就让人恶心。更可恨，谁家若屋檐下吊着谷子、高粱的穗子，它们不请自到，相约而至，肆无忌惮，涎皮赖脸，刚赶走了一群，另一群旋即又至，如日本鬼子进村，一扫而光，那可是人家来年的种子呀，它们可不管人们的死活，这与明火执仗的强盗抢夺劫掠何异？我家天井里有棵柿子树，每年深秋柿叶飘落，枝头上就是一片丹霞繁星，本来想留待冬天品尝冻柿子，可不等人光顾，这些飞贼们便将一个个果实啄得满目疮痍，零落成泥碾作尘，气恼交加，却无可奈何，只有面对浩天，一声长叹。在那个人都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年代，哪能容得上这些寡廉鲜耻的强盗恣意妄为？于是乎，麻雀就成了天地不容、人人必欲得而诛之的过街鼠。

二哥是逮麻雀的高手。弹弓一举，“嗖”的一声，一只麻雀便应声落地；土里掩埋上一支夹子，麻雀禁不住梢芯上玉米螟虫或小谷穗的诱惑，刚一啄食，“啪嗒”一声，便一命呜呼；如果草垛后或墙角下有雀群聚落，二哥便手端鱼网，蹑手蹑脚，出手网撒，一下就是几十只。我没有这等本事，却也略有小招：雪花飘落之际，窗外扫出一方净土，撒上少许谷粒，一根木棍支起一个筛子，将拴在木棍上的细绳系于窗棂，麻雀飞落筛底啄食，隐藏在窗里的我便迅速拉动细绳，棍倒筛倾，一下也能扣它三五只。二哥嫌这把戏受天时地理限制，便将他弹射夹捉的本事悉数传授于我。耳提面命，言传身教，渐渐，我的捕雀技艺竟然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例如，我发现了麻雀的生活习性和宿夜规律：麻雀是典型的雀瞽眼（夜盲），夏天夜晚，梧桐、楸树、竹丛等枝叶繁密处，一蹲一大片，手灯一照，弹弓几乎触到麻雀屁股上，百发百中；冬天，拎一条凳子放于屋檐下或玉米秸丛旁，踏凳手拿，一抓 一只，易于探囊取物。
1958年，那场轰轰烈烈的“除四害（老鼠、麻雀、蚊子、苍蝇）”运动是麻雀的万代劫波。地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群情激昂；天上飞雀如临水火，战战兢兢，振翅远逃。背负青天朝下看，哪有一处落脚地，终于筋疲力竭，只有伸腿闭眼，纷然坠落。人们兴高采烈，争相捡拾回家一饱口福。“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一顿”，拿开水一焯，褪毛去脏，加油、盐、醤、醋、葱花、大姜一炒，味美胜于兰底烧鸡，每晚都得一顿无偿犒劳。上有功于国，下有益于民，何乐而不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麻雀时来运转了。真是昨日阶下囚，今日座上宾。如今社会发展了，物质丰富了，人们再也不耿耿于那几粒粮食了，更不垂涎于那脔麻雀肉了，最主要的是，人们的观念意识变了，懂得了麻雀与人类是平等伙伴，恶名早已被从“四害”中剔除，而充分享受着国家的法律保护。是啊，曾见中央电视台的一则报道说，河北省保定市一人捕捉了719只麻雀被判刑三年；另一新闻说，云南海关截获了从国外偷运进境的大量冰冻麻雀肉，偷运者被课以重罚。
相随心生，曾经猥琐丑陋的麻雀，如今成了心目中活泼灵动的小精灵，呕哑嘲哳的鸣声也胜如金石天籁。凌晨，准时的“叽叽喳喳”，将你从睡意蒙眬中唤醒早起晨练，傍晚，欢乐的大合唱又送你甜蜜入梦。大街边，广场上，道路旁，树荫下，随处可见它们蹦蹦跳跳，与人若影随形。走进公园，总会看到有人提着袋子扬撒米粒，和鸽子喜鹊等一起抖动着小脑袋，恰意啄食，惹人爱怜。
沧海桑田，麻雀的命运也与时俱进了。
▲徐国赞老师（右1）和他的学生
作者简介：徐国赞，男，高级讲师职称，是青岛市、山东省、全国优秀教师，山东省特级教师，青岛市优秀党员，学科带头人，科学技术拔尖人才、“人民教师’优秀援藏教师，获曾宪梓教育基金会奖。发表和获奖教学论文几十篇，文学作品百多篇，参与撰写出版著作五部。是山东省语言学会，民俗学会会员，山东援藏研究会常务理事。被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课题组聘用，参与编写词典三部。
▲徐国赞老师（左1）和他的汉语文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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