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探微|寻找龙沅:一位“毫不起眼”的现代女性与“小人物”的文献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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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mao100 发表于 2024-6-29 18:59:43|来自:重庆渝中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南京,1932年11月9日的傍晚,三位女大学生走进词曲家吴梅(1884-1939)的家,也一并走进吴梅的《瞿安日记》。这一天,吴梅在日记中写道:“晚间王嘉懿率二女生至,一名沈祖棻,一名龙沅。沈极美,又是吴人,吾妇颇投契也。略谈去。”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师生见面,不过是相熟的学生带着陌生学生的一次普通拜访,在吴梅而言,这是一件需要记录的日常琐事。不过,除了沈祖棻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之外,这次会面对吴梅而言实在可有可无。
这三位女大学生在今天的知名度排序,无疑是沈祖棻(1909-1977)、王嘉懿、龙沅。沈祖棻是知名女词人,在今天广有声誉;而王嘉懿和龙沅,则近乎默默无闻,只在提及沈祖棻与民国词社研究(如赵郁飞《晚清民国女性词史稿》等)时,人们才会注意到这两个名字。回到吴梅日记,王嘉懿在这天之前,已频繁在日记中闪现身影。高年级的学生王嘉懿,是老师们身边活跃的学生。此后,沈祖棻在吴梅日记中出现频次持续上升,当她就读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班时,她在吴梅日记中的曝光度已远超王嘉懿。
在那天的会面中,沈祖棻无疑是主角;而王嘉懿,至少曾在老师面前活跃过,时不时出现在《瞿安日记》中;唯有龙沅,不仅得不到《瞿安日记》的重视,也在随后的历史书写中被遗忘。历史的光亮很难公平抚照世人,一如人世的幸运从不讲究人人平等。
在追寻龙沅其人其事的旅途中,我不止一次想这样一个问题:一位中国现代史上毫不起眼的女性,要被写进历史,究竟有多难?我以为吴梅日记这一天所记载的龙沅,很可以作微观解答这一问题的案例。
一、沈祖棻“长沙时期”的东道主
文献中的龙沅,显眼地出现在沈祖棻的信札中。沈氏存世信件不多,尤其是1949年以前所作信件更属寥寥,而有限的十数通中,以呈汪辟疆(1887-1966)者最多。在阅读这部分信件时,很容易使人想起程千帆(1913-2000)和沈祖棻抗战时期短暂驻留长沙的经历。程沈二人的这一段长沙岁月,颠沛流离,他们谈得并不多,而可明确征信的,恰在沈祖棻信札中。

沈祖棻1934年中央大学国文系毕业照,图自叶兆言《老南京:秦淮旧影》,重庆大学出版社,2014年
1937年底,沈祖棻离开安徽屯溪,抵达长沙后,致信汪辟疆、宗白华(1897-1986),信中回忆道:“其间艰苦危险,笔难尽述。幸达长沙,宛如隔世。本拟投奔湘潭瞿安师,或湘乡曾氏处。刻知吴、曾二家均行止未定,不便遽往。幸无意中得遇旧同学龙沅,暂寓其家。惟此间风声紧急,迁者日众,龙府恐亦难安居于长。则受业将何往焉?”(《书札拾零 子苾日记》,第5页)始于大学时代中文系的友谊,在此发生奇妙的作用。当沈祖棻在长沙彷徨无依时,她幸运地遇到了同学龙沅,住宿问题很快得到缓解。信中特别提及“龙府”,令人想见华堂大屋,而龙沅的大家族出身也呼之欲出。我近年因有意从事湖南攸县龙氏家族研究,至此很快联想到龙沅或出身攸县龙氏家族。这个家族与辛亥革命等重要历史事件密切相关,且直接参与了湖南图书馆、长沙明德中学、湘雅医院等机构的创办。承龙氏家族后裔告知,龙沅果是其中一员。1937年,龙沅居住在长沙城北麻园岭,即龙家的新西园,而非世所熟知的西园北里龙宅。麻园岭的龙宅,分中西两栋建筑,龙沅与父母龙绂瑞、黄国仪及其他姐妹兄弟等同住中式楼,西式楼是其兄龙伯坚、黄君宛及儿女居住。
龙沅在攸县龙氏家族中究竟处在什么位置?她在1932年与沈祖棻一同拜访吴梅之后,又去了哪里,从事什么工作?这都是令人好奇的问题。想要探寻,就不能不在文献中继续搜寻。日记、书信作为更加私密的文献,也许会给这类小人物留下更多的空间。
在沈祖棻一九四二年五月二日致汪辟疆信中,我意外地发现大段为龙沅推毂的内容。信中写道:“兹有恳者,同学龙沅女士,其品性学问及处境,为师座所深悉。毕业之后继续研究,日益精进,博览群籍,胜受业远甚。历任湖南各中学教职多年,富有经验。其母家复遭兵燹,急须出外任职。想母校文系甚为缺人,务请师座为之安置。想母校文系对于他校毕业者尚兼收并蓄,对本校本系毕业之同学,当必更尽力,一切自无问题也。如图书馆有位置,亦适合龙沅姊之工作也。惟师图之。”由于同学的情谊以及1937年底的借寓之恩,沈祖棻和龙沅走动得更加密切。尽管在1938年春天,沈祖棻离开长沙,但密切往来的书信见证了她们在烽火岁月中的友谊。在1938年底长沙“文夕大火”之后,龙沅家族遭遇重大损失,她迫切需要谋求工作,以维持生计。龙沅此时并不满足于中学教员的职位,而是希望在大学工作。可以想见的是,她曾写信向沈祖棻求助,请她代为推荐,毕竟沈祖棻是汪辟疆等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她的话或将发挥更大作用。然而,抗战时期,重庆的工作并不容易寻求,况且是大学的职位。不出意料地,龙沅这次找工作的努力宣告失败。
求职的失败并不影响友谊的绵延,沈祖棻依然与龙沅保持了较为密切的往来。存世的沈祖棻信札和日记多作于1970年代,其中并无关于龙沅的只言片语,但附录于信件中的诗稿,却有深切怀念龙沅者。该诗是沈祖棻1972年至1974年间所作《岁暮怀人》组诗之一,在所怀诸人中,龙沅排第五,在她前面的是殷孟伦(1908-1988)、游寿(1906-1994)、曾昭燏(1909-1964)、陈孝章(1908-1976)。这一排序未必大有深意,却也透露两人交往的亲密。前有沈祖棻小序谈及作诗缘起,是“慨交亲之零落,感时序之迁流”。沈氏述及作诗目的,又是:“九原不作,论心已绝于今生;千里非遥,执手方期于来日。”(《涉江诗词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171页)可见她写这组诗时,情感是何等地深挚。沈祖棻怀龙沅一诗云:“翠袖单寒挹泪多,璧台金屋误娇娥。燕京老去依娇女,谁共黄尘惭逝波。”这首诗,不易懂。好在,程千帆有笺云:“龙沅,字芷芬,湖南攸县人,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适湘中巨阀茶陵谭氏子。芷芬德茂姿中,不得于乃夫,终致仳离,故诗前二语用杜甫《佳人》诗、《世说》玉镜台、相如《长门赋》事也。解放初在北京,近闻早移居澳大利亚矣。”(《涉江诗词集》,172页)
诗的前两句,经程千帆先生笺释,使人豁然开朗,其中所藏婚姻的伤心往事,由此不难读出。而后两句,读罢程先生的笺注,仍感觉不甚明了。揣想诗意,大概指龙沅在解放初去了北京,而后可能去澳洲投奔女儿了。程先生笺此诗时已是1990年前后,而诗作于1970年代,可判定的是,解放后沈祖棻与龙沅仍然时有联系。这种联系,至少程千帆相当清楚。这又可证沈、龙二人交谊之深厚。
沈祖棻的性情是孤高的,一位引起沈祖棻长期思念的朋友,当有她不得不怀念的理由。
二、中央大学的“钗头凤”
时间回到1930年代初期,凭借吴梅琐碎的日记,我们可以约略觅得龙沅的蛛丝马迹。吴梅是一位对日记有自觉追求的优秀作者,他阅读钱大昕《竹汀日记》后,曾感慨达官显贵有时不记内容只记阴晴,于日记中写道:“若我辈,则日记惟恐不详,不独家庭琐屑不当遗漏,即钱财出入亦须登录,以备遗忘,身非显官,不必作庙堂议论也。”(1933年5月23日)吴梅不遗漏家庭琐屑的日记观,落到日记写作实践中,则使他的日记具有相当的日常性。许多并不重要的人,闯入吴梅的生活,也能得到他日记的照拂。
于是,在1932年11月9日那次拜会之后,龙沅还数度出现在吴梅的日记里。三天以后的中午,龙沅又和沈祖棻一道拜访吴梅,并呈上词作请吴梅批改。1932年11月12日,吴梅日记曾载“为改龙生《水龙吟》一词”。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龙沅在吴梅日记中消失了,但这条线索已表明龙沅学习的兴趣在词。她和沈祖棻这天的拜访,是彼时中央大学国文系词学热的写照。沈卫威在《民国中央大学师生的文学生活》(《名作欣赏》2015年第1期)将南京高校此期的文学生活概括为:旧体诗词创作、雅集联句、创作与研究并重的教学活动,而龙沅正是这种文学生活的受益者。

龙沅1934年中央大学毕业照,图自《从绅士到革命家——我的祖父龙璋》
中央大学国文系毕业生,原台湾成功大学教授尉素秋(1907-2003)《秋声集》中回忆:
民国二十一年(1932)秋天,我和高班次的四位女同学组织了一个词社,第一次集会于梅庵六朝松下,订名为《梅社》。其中以王嘉懿班次最高,曾昭燏学识最渊博,龙芷芬最娴静幽雅,沈祖棻才华最富,我的班次最低。彼此切磋琢磨,视为益友。后来杭淑娟、徐品玉、张丕环、章伯璠、胡元度等相继入社,可谓极一时之盛。各人填词都用笔名,这笔名是由社友共同选定的。棻是“点绛唇”,娟是“声声慢”,品是“菩萨蛮”,璠是“虞美人”,芷是“钗头凤”,环是“破阵子”,我是“西江月”,闻之者都能悠然神会。社友中棻、娟二人和我最接近。我们都住女生宿舍南楼,朝夕过从,常海阔天空的谈到深夜。(尉素秋《〈秋声集〉校后记》,王留芳主编《沈祖棻研究文论集》,2009年,81页)
这是一段“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校园生活,时过境迁,仍是女词人尉素秋所不能忘怀的。倘或没有这位同学的记载,梅社的具体情况人们固无从知晓,而梅社成员的龙沅,也就更不能为人所认识了。时间滤镜梳洗后的回忆,不免有梦幻色彩,那如歌的校园生活,也未必没有波澜。即如“梅社”诸人的笔名,也有允当,也有不如意甚至惹来纠纷的。在另一次回忆词坛旧日朋友的文章中,尉素秋再度细数“梅社”诸友,谈及龙沅时,详述因“钗头凤”而闹出的一次小小风波。
钗头凤龙芷芬。湖南攸县人。她是我们中间的头号好人,诚恳敦厚,酷爱整洁。走起路来姗姗细步,颤袅袅地。作品中间,“绣幌珠帘”一类的名词不时出现。我说:“这位典型的闺阁大小姐,叫她钗头凤如何?”大家鼓掌认为恰当。
大家商量笔名时,芷芬不在座,后来她走进来,对于这些人的笔名,击节欣赏,谈笑风生。及看到她和“钗头凤”三字连在一起,马上变了脸色,不容我们分说,恶狠狠地指着我说:“你如此刻薄,开玩笑不是这种开法!”拂袖而去,不理会我们,大家都感到愕然。我无缘无故的受了这番委屈,跑到她的湖南同乡曾昭燏处诉哭说:“芷芬平时和易近人,今天忽然如此乖僻,令人百思莫解。”昭燏耸耸肩说:“是你该挨打,你真的出于无心吗?”从此我们知道她的凄凉身世,原来她的婚姻破裂,和周密在《齐东野语》上叙述南宋陆放翁和唐氏的仳离类似。后来放翁与唐氏在山阴城南的沈园相遇,题《钗头凤》一阕在墙壁上,唐氏倚调和之,不久便抑郁以死。这两首钗头凤词,赚了有情人不少的眼泪。芷芬认为我是有意调侃她离婚,当然生气。我正打算向她去请罪,黄昏时她推门进我的房间,知道我是出于无心,后悔不该当众骂我,拉着我的手走向北极阁的山径,在松风袭人的夜幕下,咽着泪诉说她的凄凉经过,我们紧紧地握着手,互相含着泪道歉,直到现在,她那纤纤素手的握力,使我记忆犹新。(尉素秋《词林旧侣》,王留芳主编《沈祖棻研究文论集》,2009年,77页)
《词林旧侣》原刊台湾《中国国学》第十一期,时间在1984年。文章末尾,尉素秋一一道出各人在词社活动结束后的人生遭际。留在尉素秋美好记忆中的往事,也一并带出龙沅的伤心往事。只是由于此时尉素秋年事已高,加以两岸音讯不同,有些记载不免失真,然而,始终没有提及龙沅的结局。沈卫威《民国中央大学师生的文学生活》一文细数诸人后来的命运:曾昭燏1964年跳灵谷塔自杀,沈祖棻与程千帆琴瑟和谐,尉素秋嫁任卓宣(叶青,1896-1990),徐品如嫁著名报人卜少夫(1909-2000)等,也并不道及龙沅的下落。

《国立中央大学学生录》所载龙沅、曾昭燏、游寿、常任侠等人学籍信息
国立中央大学1930年所编《国立中央大学学生录》,保存了龙沅和她的朋友们的学籍信息。其中明确记载龙沅,湖南攸县人,居住在南京安将军巷二四号,是中国文学系1928级学生,学号三六二四。王嘉懿(1909-1935),四川泸县人,住址在南京唱经楼西五九号,为中国文学系1927级学生,学号二九八八。而沈祖棻住址在上海爱文义路联珠里一五三九号,为商学院不分科一年级学生,入学在1930年,学号为四九〇。三位不同年级的学生,因词社结缘,最终走到一起,成为吴梅日记淡淡的一笔,却给后人重绘中央大学学生的校园生活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王嘉懿1933年1月毕业,曾昭燏1933年6月毕业,她们是中央大学第六届毕业生。而龙沅最终在1934年7月与沈祖棻一道毕业,成为中央大学第七届毕业生(《国立中央大学二十四级毕业纪念刊》,214页)。龙沅在中央大学整整呆了六年,当是民国时期中央大学国文系本科学习期限最长的学生,而她完成的毕业论文《金词论略》(索书号:四三三·四三六八三),最终也入藏中央大学图书馆(《国立中央大学图书馆中文图书书名备检初稿》,232页)。

《国立中央大学二十四级毕业纪念刊》封面

罗家伦题“国立中央大学图书馆中文图书书名备检初稿”
在短短数年的校园共同生活之后,这批中央大学国文系的女学生终于要各奔前程,此后多数人也终生不再见面了。其中最悲惨的是王嘉懿,据《泸县志》记载,她毕业后由泸县县政府任命为泸县县立第一女子小学校校长,但1935年冬“以积劳致疾,在职病故”(王禄昌等编《泸县志》卷第四,1938年,16页)。诚如沈祖棻悼曾昭燏诗所云:“风雨他年约对床,重来已隔短松冈。一言知己曾相许,绕指柔含百炼钢。”(《涉江诗》,169-170页)人生的聚散离合,原属寻常。只是尉素秋、沈祖棻、龙沅等人当时并不能意识到,大学时光会是她们人生最快乐的日子 。
与曾昭燏、沈祖棻等人日后各有建树相比,龙沅无疑是默默无闻的。在历史文献中,她进入无声无光的世界,不再能为世人所熟知。但在1930年代,她应当是快乐的,虽然多愁善感,曾被婚姻所伤害,可中央大学国文系浪漫的文学氛围,使她在收获友谊的同时,也窥探到词学的世界。
龙沅和沈祖棻时不时拜访吴梅,这是1934年4月23日吴梅日记的记载:“下午体有不适,请假。龙沅、沈祖棻至,余方布署客座也。”(415页,上册)那时的师生关系不像如今这样隔膜,连大学生也可以闯入教授的家门。龙沅无疑受中央大学吴梅、汪东等人影响,爱上了填词;又在同学的鼓动下,加入了“梅社”,成为校园词坛的活跃分子。而最终,她的毕业论文也选择词学课题。吴梅1934年5月16日日记云:“晚阅龙沅毕业文卷,题为论金人词,亦奇作也。”(《吴梅日记》上册,421页)想来,龙沅最终还邀请吴梅作她毕业论文的导师,而她所研究的金代词,在当时少有人涉猎,终于得到吴梅“奇作”的评价。由此可见,龙沅不乏学术眼光。
然而,龙沅终于是要毕业了。1934年5月26日,中央大学国文系毕业生请老师们合影,吃晚饭。黄侃(1886-1935)出席了,和他关系不睦的吴梅就没有参加,但他在日记中记下此事(《吴梅日记》上册,423页)。只是,在老师眼中,龙沅并非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吴梅1934年6月16日日记云:“翟贞元来,为书楹联一、横幅二。今岁毕业中,以贞元与沈祖棻为女生之翘楚也。”在公平而合理的高校生态中,最优秀的学生往往在校园继续深造,或直接留校任教。而龙沅这样虽努力但并不脱颖而出的学生,无论是否继续在高校研究学问,都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龙沅或许也曾努力过,黄侃1934年7月3日日记云:“龙沅(研仙之侄女)来,求书与旭初。”(《黄侃日记》,江苏教育出版社,2001年,983页)这应当是龙沅第一次见黄侃,而这一回求书与汪东(字旭初,1890-1963),大约有所请托。黄侃此后的日记未提及此事,他应当拒绝了龙沅的请求。不过,这一次,龙沅在老师面前透露了自己的身世,她是辛亥革命元老龙璋(字研仙,1854-1918)的侄女。
由于她的家庭及个人原因,龙沅无法继续深造,而她在民国高校历史文献中也退场了。现在,龙沅想要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声名,必须要自致隆高,或是依靠家族的力量了。
三、谭延闿爱侄谭光和他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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