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还不会回归阿里 || 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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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蔡崇信轮番“认错”，阿里这一年的改革，到底犯了多严重的错？到了需要马云回归台前的时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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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棠葉
编辑：陈涧
设计：岚昇
“没有人不犯错。”4月10日，继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蔡崇信“全网认错”后，创始人马云反思阿里过往，这是其退休后5年来首次在内网发千字长文。
两大灵魂人物轮番定调不禁让人发问，25岁的阿里变革一年，犯的错误到底有多严重？

▲马云在阿里内网发布的长信截图。
备受瞩目的是，引以为傲的电商基本盘不再有绝对优势。
据晚点Late Post，抖音电商去年1-10月的GMV接近2万亿元，拼多多去年GMV则超过4万亿元，加起来相当于阿里国内电商业务的50%以上，二者正在快速分走阿里的市场，增速惊人，淘天集团的增速却弱于中国电商大盘增速。
分拆计划上市的三大业务也纷纷折戟：阿里云放弃完全分拆；盒马暂缓在港IPO；已经在港股交表的菜鸟也于今年3月撤回上市申请。
调整高举高打，但据晚点财经统计，2023年12家中国互联网上市公司里，绝大多数盈利都好过疫情前（2019年），只有B站亏损扩大、阿里巴巴利润减少。
二级市场信心萎靡不振。资本一度认为拆分将为阿里带来活力，重新提振市值，但从去年3月28日宣布调整至今，阿里巴巴港股、美股市值整体下跌，市值一度被拼多多赶超。

▲阿里巴巴美股近三年股价表现。图片来自雪球。
这家过去20多年来中国最耀眼的互联网公司，突然如遭水逆，荣光渐渐黯淡，仿佛怎么做都是错的。
黑夜降临，阿里面临前所未有的艰难时刻，阿里人军心动荡抵达近年来的最高峰。反反复复改组的一年里，他们又反复问自己、问公司，“接下来该干嘛”。
马云能回到阿里吗？就像刘强东那样，在京东危急时刻坐镇台前，雷厉风行重执起前行的大刀——阿里人更想问。
答案估计是不会。
60岁的马云泛舟五湖四海，在杭州之外，陪着22万阿里人，再次进入漫漫调整期。
“定海神针”
自2019年正式卸任阿里董事局主席后，马云行踪不定，江湖久无风清扬的消息。
偶然的路透中，马云享受人生：在尼泊尔，一口气游览了巴德岗杜巴广场，斯瓦扬布、满愿大佛塔和泰米尔街区等知名旅游景点；在塞尔维亚一家夜店，举着烟花棒跟着DJ的旋律律动；在泰国，和专业拳手“切磋”拳击；在巴黎，看NBA、逛博物馆……
如果想找他，去全球各地的餐厅碰运气的几率更大，比如泰国网红路边摊痣姐餐厅、阿曼马斯喀特Rozna餐厅、中国香港一家无名餐厅，甚至还包括尼泊尔的一个蔬菜市场。
也不难理解，马云退休后就说过，“接下来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会完全投入到农业领域”。
综合各路消息便会发现，在泰国网红餐厅吃饭的那次，马云考察了泰国正大集团，一家当今世界农牧业产业化经营的典范。外界猜测其此行的目的是交流食品、粮食等行业的发展经验。
2022年下半年被曝光在日本点外卖那会，马云已实地考察了日本渔业养殖技术，参观了近畿大学水产养殖研究所的大岛站等。
据都市快报报道，这些农业考察之旅在2021年就开始了，行程覆盖泰国、日本、荷兰、尼泊尔、土耳其、以色列等地。在荷兰一家鲜花公司，马云的提问细至“如何让兰花散发香味的同时，又保持花朵绽放”。

▲图片来自都市快报。
还可以在学校偶遇马老师。
2023年4月，香港大学宣布聘请马云为“管理及商业策略”荣誉教授，聘期三年；5月，日本东京大学聘请其为东京学院的客座教授，专业是“可持续性农业、粮食生产”。
总而言之，看看各地的农业，和各地的学生交流交流，唱唱歌看看球赛，退休后的马云，和热闹的风口、赛道没什么联系，和阿里更没什么。
但马老师会在关键时刻露面出手。
去年3月，电商市场风云变幻，阿里步履维艰，久未回国的马云突然在杭州被偶遇。
就在他国内公开露面的次日，3月28日，阿里巴巴集团便宣布一拆六，启动“1+6+N”组织变革。这轮从集团顶层入手的变革，重新定义和构造了阿里巴巴集团与各业务的治理关系，被认为是“阿里巴巴24年来最重要的一次组织变革”。
去年年底，在拼多多市值直追阿里之际，马云又发声了。
“坚信阿里会变，阿里会改。所有伟大的公司都诞生在冬天里。AI电商时代刚刚开始，对谁都是机会，也是挑战。要祝贺pdd过去几年的决策，执行和努力……回到我们的使命和愿景，阿里人，加油！”近三年来，马云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更鲜有言论流出。即使是以前，马云也从来没有正面谈过对拼多多的看法，这是马云第一次公开评价拼多多。
马云出面，效果非同一般。阿里人的惊慌无措逐渐被安抚，市场信心随即回弹。
事实上，即便阿里深陷舆论漩涡，马云也不再公开露面，而是在不同的国家旅行、学习农业技术，他的存在本身对阿里人来说，就堪称灵魂的精神支持。
这一次的内网发文也如此，阿里动荡不安时，马云来稳定军心、提振士气、统一思想。
“马老师这些年虽然不在具体管理岗位，但作为创始人，总在公司发展关键时刻站出来，给员工解惑、鼓劲。”马云退休后首次用“风清扬”的花名发帖，一位阿里内部人士感慨。
当日，阿里港股股价应声涨了5%。而截至发稿前，落款“风清扬”的这则帖子在阿里内网评论已超2000条，许多阿里员工受到鼓舞，喊出“阿里加油！”
为自己的老战友站台，为所有的阿里人鼓劲，马云定海神针的效果立竿见影。
不过其他时间里，马云就像是金庸笔下的“风清扬”，过着“事了拂衣去”的生活，只是在关键时刻出手点拨令狐冲们，并没有透露出回到华山派权力中心的意思。
年轻一代上位
马云不是不能回来。
作为阿里永久合伙人，除非自己退出、死亡或丧失行为能力，马云始终对整个集团的发展拥有不容小觑的话语权，包括但不仅限于选择合伙人、更换管理团队。换句话说，阿里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只要他愿意。
更像是马云不愿意回归台前。
力挺董事长和CEO在内的新领导班子，是老骥伏枥的马云在当下给出的选择。
在此意志贯彻下，阿里集团最主要的几个职位都被替换。
首先是蔡崇信回归，于去年9月10日任继马云、张勇之后的第三任董事会主席。
作为阿里创业元老、马云的“智囊”，蔡崇信深受其他管理层认可，有威望且能够打破现状、推动变革。
蔡崇信的猛，也体现在此番的“全网认错”中。阿里分拆过程中，各个业务线都有“老人”“新人”和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蔡崇信却能直言阿里巴巴“砸了自己的脚”，没有真正关注给用户创造价值。

▲蔡崇信接受采访，坦承阿里犯错。
吴泳铭则接过张勇的CEO职位，并兼任阿里云智能集团CEO、淘天集团CEO，成互联网大公司里最忙的CEO。
他是阿里“十八罗汉”之一，同时懂产品、技术、运营。谈及吴泳铭，蔡崇信的说法是，“非常以用户为中心，专注于产品、界面和用户体验。”
吴泳铭还深受马云信任。跟随马云闯荡江湖十多年后，2015年吴泳铭淡出管理层，但他继续担任了马云的特别助理。晚点Late Post援引一位知情人士的说法称，2015年后吴泳铭会在阿里内部如组织部、合伙人会议、风清扬班等多个场合发表关键意见并影响马云。
年轻一代开始在阿里集团崛起。
在淘天集团，核心管理层被一把换掉，6位新上任者几乎全为80后：
1985年生的吴嘉，负责用户平台事业部及阿里妈妈事业部，同时兼任智能信息总裁；1982年出生的谌伟业负责淘宝事业部、淘天商家平台部、客户满意部，包括商家平台、商家工具；刘博（花名：家洛）负责天猫事业部，包括天猫服饰、快速消费品等各行业的运营，以及天猫国际，出生于1980年出生；刘一曼（花名：一漫），负责M2C事业部，包括类自营业务（天猫超市）和供给业务（产业带）；1987年的汪庭祥（花名：少游）是此次淘天最年轻的管理层，负责服饰发展部；程道放（花名：道放）出生于1984年，负责淘宝直播以及内容事业部，业务包括淘宝直播、点淘短视频 App、逛逛等。
在本地生活集团，指挥棒也来到了“少壮派”手中。
饿了么董事长由本地生活集团CTO吴泽明接任，其为阿里80后合伙人之一，是阿里电商体系技术架构建设的核心成员；CEO由蜂鸟配送负责人、阿里85后总裁之一韩鎏接任。
高德董事长则由总裁刘振飞接任，CEO由高德COO郭宁出任，二者都是70后，此前就是高德的业务一号位和二号位，有多年的一线战斗经验。
“阿里会坚决实行团队年轻化，4年内，要让85后、90后作为主力管理者刷新业务管理团队，创造让更多年轻的阿里人‘成为阿里的核心力量的机制和文化环境’。”吴泳铭直接在全员信中释放信号。
“新人”接棒，自然也有“老人”离开。
张勇彻底告别阿里，携手“并购女王”刘晓丹，聚焦并购投资；戴珊卸任淘天集团CEO，协助集团筹建阿里巴巴集团资产管理公司、组建专业的管理团队。
本地生活负责人俞永福和盒马创始人侯毅，都在外界甚至公司内部毫无预兆地突然被宣布退休。两个业务板块的员工和外界一样，都是从看到吴泳铭发的内部信那一刻，才知道业务一把手要离任。
老一代高管们浮浮沉沉，张勇、戴珊、俞永福、侯毅，作为上一个时代的阿里印记，陪伴着高速成长期的阿里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故事，然后在阿里进入下一个时代周期后，告别了阶段性的阿里。
短时间内高管频繁大变阵，但马云不惧。
其搭建了阿里最稳固的最高权力中心——马云坐镇后方，相当于阿里的根，如同定海神针；在资本圈有丰厚资历的蔡崇信是骨，撑起阿里未来发展的大框架；吴泳铭则是脑，拥有调动阿里每一根毛细血管的能力。
马老师不会走到台前
新的调整正在进行时。
“我相信，三年后的电商肯定不是今天最热门的电商……重要的不是今天要赶上谁，而是想一想明天的电商应该如何提升消费体验……AI时代刚刚到来，一切才刚开始，我们正当其时！”长文中，马云为全体阿里人定下了使劲的方向，“虽然暂时落后，但互联网行业三五年足以天翻地覆，阿里有能力抓住AI的机会。”
蔡崇信说，要聚焦电商和云。今年2月，蔡崇信在财报电话会上透露，阿里会逐步退出传统零售业务，这需要一定的时间，会根据具体的市场情况慢慢来实现。
吴泳铭也说，用户为先、AI驱动。未来，阿里巴巴将对三类业务加大战略性投入，一是技术驱动的互联网平台业务，二是AI驱动的科技业务，三是全球化的商业网络。
押注AI成为阿里领袖人的共识，但共识之上还有共识——布局新市场迫在眉睫，但集团尚未到生死存亡之际。

▲阿里云年度收入已破千亿。图片截自阿里财报。
在AI上，阿里是有自己的储备和优势的。
一方面，阿里云为全国80%的科技企业和一半大模型公司提供算力支持。
据介绍，阿里云在全球30个地域开放89个可用区，服务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500多万客户，其中包括超三分之一的全球500强企业，以及超过22万家中国出海企业，来自生态伙伴的业绩规模连续三年增速超过100%。
过去五年，阿里云在国际市场增长迅猛，并不断加大投入建设本地化技术及服务生态体系。数据显示，阿里云在国际市场五年规模增长超20倍。另据Gartner数据，2022年阿里云市场份额排名全球第三、亚太第一。
同时，阿里投研并进，把AI大模型赛道五个“独角兽”（月之暗面、MiniMax、智谱AI、零一万物、百川智能）纳入投资阵营，为己方市场添砖加瓦。
据了解，当前，阿里巴巴“AI驱动”战略已经覆盖AI基础设施、通用大模型、垂直模型及电商、办公等场景化应用。
在此基础上，淘宝天猫、阿里国际数字商业围绕AI建立了完整的团队，发布了多款AI工具，辅助商家经营提效；钉钉、夸克、达摩院等产品技术部门持续扩展AI场景化应用至办公、学习、健康医疗等领域。
更重要的是，逍遥子张勇给阿里巴巴账上留下了可供继任者翻盘的8363亿元现金——而且是在已经回购了904亿（125亿美元）的股票之后。
各项优势加持之下，目前的领导班子尚能有余力地按计划将AI贯穿到阿里各业务的发展。
换句话说，马老师没必要现在就“回到”阿里。
一如比尔·盖茨卸任后，在微软受挫时也没再回到微软，但这不妨碍他帮助微软“三代目”纳德拉带领微软业务重心向云计算、AI转移，助力微软走向复兴。
毕竟某种程度上，马云也从未真的离开过阿里。
当然了，“回到”阿里，也不一定是好事。
如刘强东，“明州事件”后从幕后来到台前，领导京东从上而下改革，一边变动高管团队、调整组织架构，一边聚焦市场、重兴低价策略，一年多时间过去依旧陷在挖掘存量、抢占市场份额泥淖中，改革阵痛不断。
又如黄光裕，狱后重新执掌国美电器，扬言“18个月内重回市场地位”，国美电器却越发失去存在感，屡屡被资金链压力的相关消息送上负面舆论场。
回归阿里，关于上一任改革者张勇的功与过争议不定，在内，他的动作逐渐被消声。
“在阿里内部，1+6+N在开会时不再被提及。”据虎嗅援引阿里某业务线人士的说法称，在最近三个月的几个业务线中层会以上，有集团副总裁级别及以上人士在不同场合表示：对内对外，都不要再提及“1+6+N”。
谁又能说准，马云若是真的回到了阿里，只会是一片叫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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