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凌敏：谈论“走出去”之前，水墨艺术首先需要“被看见”

凌敏
约翰·莫尔基金会理事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主理人
十五年前，一项国际绘画赛事约翰·莫尔绘画奖（John Moores Painting Prize）被引进中国。今年，大赛行至第八届，组委会专门设立了一项新奖——当代水墨奖。
凌敏是约翰·莫尔绘画奖走进中国的“信使”之一。作为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主理人，她认为现在设立当代水墨奖是“水到渠成”。相较于“走出去”，中国水墨艺术更需要在国际上“被看见”。
“早在2010年举办的第一届大赛，就有水墨艺术家应征参赛并获得优秀奖，此后历届都是如此。”凌敏说，“不过尽管每届都有水墨作品参赛，也有水墨艺术家得奖，但从比例上看，量都不大。我们希望以此提高水墨作品和艺术家在国际舞台上的‘能见度’。”
回顾往届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得奖艺术家们都流露出一种相同的取向——新的绘画语言、对传统与传承的再认识、前卫的尝试性表达。尤其对传统，艺术家们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表现技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回应。

韩锋 《大飞机》
2010年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一等奖 150x200cm

李周卫 《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2010年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优秀奖 200 x 140 cm

雷绍文 《废墟图》
2016年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优秀奖 251 x175 cm

单小玥 《山·烟》
2022年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观众奖 85 x145 cm
“狭义上讲，水墨画是一种绘画类型，但从精神上、文化上看，它岂止如此？”凌敏说。现在有部分艺术家对绘画种类的看法太过执着于材料和工具的限制。作为一项根植于中国悠久文化的艺术，“隐身”的水墨艺术亟需要重新唤醒。而对当代语境下水墨的新创造、新审美理念的建构，凌敏更加看重。
在她看来，理论上对水墨艺术的模糊界定是一个重要但被忽视的问题。传统中国绘画离不开笔（线条）、墨（墨色）、虚实（留白）三个概念。“唐代王维讲‘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只是在多种方法中强调了“水墨”媒介的优势而已，并不表示它是一个画种。故而据此认为水墨艺术只有一千多年的历史，那是不合适的”。而近百年来“水墨画”已约定成俗成了与“中国画”这个同样模糊的概念相表里的画种，那既有点无奈，也加重了认识上的混乱。凌敏认为，这可能与艺术教育长期以来科系分明、条块割裂有关。

走出东方，水墨艺术面临着观念与视角的窘境。比如，水墨画的英语翻译是Ink Painting，也许正因这一翻译，把西方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作为材料的Ink上，大大弱化了对水墨艺术的理解。
凌敏举了一个例子，有位在国内国画系本科毕业、在德国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艺术家说，在西方人看来，水墨画就是一种纸本画。“试想，如果我们的水墨作品在当代的突破性不强，对水墨如何当代不甚了了，艺术家和评论家自己都搞不清楚，又怎能希望让西方人理解呢？”
还有一个问题，水墨作品在市场上的身价在近二十多年可谓“天上地下”。凌敏说，“天上”是指极少数人的作品在国际拍卖市场上的喊价高得惊人；“地下”是指大部分水墨作品“不受待见”。而在天上与地下之间是一种什么状况呢？“其实画什么、怎么画、审美水准达到什么程度，这是大家很在意的。尤其是当代水墨作品，批评界和藏家都很注意。从国际上看，除了中国，还包括新加坡、韩国、日本等地，主要是在以儒道佛精神为基础的文化圈。除此之外，对当代水墨有研究的西方人则是凤毛麟角，且有不一样的理解。
“中国艺术以形写神，西方艺术以形写意；中国艺术讲究境界，西方艺术注重写照。在审美上，中国艺术强调澄怀畅神，西方艺术注重体验感悟。”在凌敏看来，与过去不同的是，在人工智能异军突起的当下，东西方之间的异同已经不再那么泾渭分明了。

第七届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获奖作品在利物浦国家美术馆（步行者画廊）展出
“要问未来有哪些可能？什么都有可能。”凌敏说，艺术跨媒介融合已不是幻想。当下的问题是艺术创作和欣赏的生态环境正在快速变化，旧的理念已不适合新的族群需求，需要根据新的情况，包括媒介物的改变，加快调整更新。
再有一个很重要也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什么是当代水墨？凌敏认为，“如果没有理论指导，没有分析框架，仅凭某些个人的经验来做取舍，那是很容易走偏的，后续所有的事情都没办法进行”。
她提出了两个方向，一是向内了解自己，扎实做好艺术史论研究。“如果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为什么做，又怎能要求别人来理解你的文化与艺术？”二是向外，为当代艺术家的创作实践提供国际平台。“做好艺术家的涵养和作品介绍工作，让更多有潜力的艺术家崭露头角，增加优秀艺术家的国际能见度。”

第七届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获奖作品在利物浦国家美术馆（步行者画廊）展出
“现在谈中国水墨艺术走出去，条件还不成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凌敏认为，“唯有各方携手互助，才能让水墨艺术先‘被看见’，让水墨艺术家走向世界、走向成功。”

免责声明：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联系站长，我们会及时删除侵权内容，谢谢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