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悬疑或者细思极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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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wu 发表于 2023-11-2 20:22:03|来自:中国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种看了会感觉不适的故事……
跟踪,暗杀,悬疑,人格分裂……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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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yuyouling 发表于 2023-11-2 20:22:09|来自:中国 | 显示全部楼层
出差住进酒店当晚,我被那东西吵得一夜没睡。
到后半夜,我实在忍不住喊来酒店经理,让他把地下室的门打开。
经理被我吵醒,斩钉截铁地告诉我酒店没有地下室。
但我快魔怔了。
没办法,地下室里的家伙,吵得我实在无法安宁。
1、
我喊经理来的那个点。
正好有个剧组下大夜戏,呜呜泱泱进来一帮人。
酒店附近是个影视取景地,酒店房间基本上都被剧组包下。
「这女的有病吧。」
我听到有个女人骂了几句脏话,她脸上带着很浓重的妆,手里夹着根烟。
我认出她是新晋的流量小花,也是我参与的这部剧的女主角,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和镜头前甜妹形象判若两人。
往下看,她的腿上扒着一个很奇怪的小孩,光着脚,牙齿森白。
「谁带孩子进组了,鞋都没穿。」
我幽幽瞧着她。
小花脸色一变,立马回了房间。
她走了,小孩爬到她肩上,回头冲我龇牙。
我没管那小鬼。
真是小鬼,估计是养了好一段时间,颇有成效。
这家酒店里不止一个小鬼,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他们都没有地下室里的家伙烦人,吵得我脑壳嗡嗡疼。
经理是个文质彬彬的西装男,他坚持说酒店没有地下室。
我懒得和他解释,拉着他的袖子就往清洁间走。
清洁间最里面有个大立柜,我移开立柜,露出一扇老旧的木门。
经理和闻讯赶来的保安都目瞪口呆。
「小姐,你怎么对这间酒店这么熟悉啊?」
我根本没精力回答他们。
门里的东西吵得我头疼欲裂。
那种阴冷、绝望的情绪几乎渗进我的每一根骨头里。
「快把门打开!」
「里面有人!」
经理不敢相信。
「不可能吧,这一看都是几十年没开过的门了——」
我粗暴地打断他。
「要么你开,要么喊警察来开。」
他们只好把门打开。
酒店里已经没有这扇门的钥匙了,就算有钥匙也没用,锁芯都已经生锈。
好在木门老朽脆弱,几个男人合力就把门撞开,露出一截楼梯。
经理惊呼一句:「我去,没想到酒店还有这地方。」
楼梯间往下都是漆黑一片,散发出湿哒哒的霉味。
我没有迟疑,打开手电筒冲进去。
墙皮掉在水泥楼梯上,墙面全是滑腻腻的霉斑。
吵死了吵死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一会儿是哀嚎一会儿是哭泣一会儿又是怨毒地诅咒。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呆在暗无天日又潮湿阴冷的地下——这种感觉随着声音一并传来,我感觉全身战栗,汗毛都竖了起来。
经理急急忙忙地跟在我后面。
「小姐,唉,小姐,您别一个人下去啊。」
楼梯尽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和楼上客房的布局走向都一致,大部分门都没有上锁。
我径直走到一间房门前。
果然,它就在我房间的正下方。
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可以称之为水箱的东西,嵌到地下。
水箱里满满的死水,散发阴沟般的恶臭。
经理狼狈地跟在我身后,抖抖索索地跑着。
他呆愣愣地用手电筒照着房间里的东西。
「这什么?」
「把水抽干!」
「把水抽干做什么?」
「得到一具尸体。」
也许是被我吓到的缘故,酒店经理没再质疑,立马派人拿打理泳池用的水泵,他们把水箱的水抽干。
里面一潭黑乎乎的死水,在潮湿的地下,腐朽。
水面漂浮着虫蛭的尸体,它们产卵死亡,日复一日地地下生产出恶毒的蚊虫。
最后,水箱底下,躺着一具被锁链捆绑的尸体。
早就泡烂了,融化在水里,只剩下骨头架子。
警察很快就赶来,把尸体运到上面,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腐烂的臭味。
他们对在现场的几人进行例行询问。
「怎么,你不舒服吗?」
问我的警官姓蔡。
我现在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健康。
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头疼得厉害。
我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回答。
「没休息好。」
他贴心地给我倒了杯热水,做到对面的椅子上。
「连小姐从哪里来的?」
「北京。」
「北京生活不轻松啊,」他随口接过话,「听你口音,不像北方的。」
「我是无锡人。」
「离家还挺远的,你来过福宁吗?」
他突然话头一转。
福宁就是酒店所在的地级市名。
「没有。」
「但,连小姐你好像对这家酒店挺熟悉的。」
我裹紧了外套。
「我是第一次来这。」
蔡警官目光锐利地盯着我,似是要把我看穿。
「你怎么知道星传酒店的地下室里有尸体?」
果然。
他们最终还是要问这个问题。
「梦到的。」
「梦到的?」
他显然不信。
「只是一个梦,你就坚持要经理跟你去找地下室?」
我反问他。
「蔡警官,你相信玄学吗?」
「我只相信科学。」
「所以你可能不理解我的行为,我这个人,比较迷信。」
我一摊手,表示无法沟通。
「但真的,我没来过福宁,我全家都没来过,如果你对我还有怀疑,可以尽管去查。」
他只是笑笑。
「既然你说是梦到的,那你的梦里还有什么?」
「他说他叫蔡家明。」
蔡警官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蔡家明?」
「是啊,不会是和警官你认识的人同名吧,但我听说福宁这边陈和蔡都是大姓。」
「嗯,确实挺常见。」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
酒店发现地下室尸体的事成为最近一段时间的谈资。
我走到哪都会听到别人的议论
还有小部分人认出我,私下里指指点点。
但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理会。
尸体沉在水里二十多年,死的时候我估计还在幼儿园,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所以并不担心。
很快工作告一段落,在我即将离开福宁时,收到了蔡警官的电话。
「连小姐,我希望和你见一面。」
当我准备回北京时,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
「连小姐,我是之前和你沟通过的警员,我姓蔡。」
是那个警察。
「哦哦,蔡警官啊,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说你梦到死掉的人,叫蔡家明,是吗?」
「是。」
「你还有梦到什么,能不能,详细地和我讲讲?」
我们订在福宁市区的一家茶馆见面。
茶馆临街而立,二楼的仿古栅格窗推开,伸手便能触到沿街茂盛的榕树,放眼望去,长街郁郁葱茏一片。
工作日的客人不多,我们坐在二楼几乎是包场了。
蔡警官没穿警服,他穿着黑夹克,黑发寸头,利落而干净。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他看我推着行李箱便问:「连小姐等会就走了?」
「嗯,晚上的飞机。」
「几点?」
「晚上六点。」
「晚上的飞机,到家应该不早了吧。」
「嗯,三小时到北京,回家估计都要十一点了。」
「但也比高铁快,你来的时候是飞机还是高铁啊?」
「我是飞机过来的,高铁十个小时呢,早上出门,晚上才到。」
他递过菜单。
「想喝什么,我们福宁的茶特别不错?」
我只晓得绿茶红茶,对菜单上的名字一头雾水,推脱说:「我不懂茶,还是你定吧。」
他点了一壶永春佛手,等服务员下楼,他才开始说话。
「我想听听你的那个梦。」
「梦也能当警察办案的线索吗?」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而说了另一件事。
「我们找到的尸体,确实是蔡家明。」
「这么快就确定了吗?」
他双手交握住,低下头。
「我有个小叔叔,叫蔡家明,二十年前,他离家出走,说是要出去闯荡一番,就音信全无。」
我有些惊讶。
「这么巧……」
「是。」蔡警官看着我,「我做了 DNA 比对,星传酒店地下的尸体,就是我失踪的叔叔。」
「其实今天见你,我不是以警察,而是以死者家属的身份,想请你把梦详细地叙说一边。」
我点点头,他掏出黑色笔记本和手机,手机调到录音界面。
「还要录音啊……」
「希望你不要介意。」
服务员端上了茶与点心,我清清嗓子,准备开始复述。
「你要从哪里开始听起呢?」
「就从你入睡开始吧,连小姐 3 月 18 日晚上几点睡的?」
3 月 18 日,就是我入住酒店的第一天。
「忙完回去,已经十一点了,我差不多十一点半躺到床上,因为很累,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睡了没多久,我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什么人在喊?」
「是我在喊。」
他一瞬间有些愕然。
我解释道:「做梦就是这样,蔡警官你有经常做梦吗?」
「没有,我很少做梦。」他回答道。
「在梦里,我会变成另一个人,我意识到我在喊救命,但有的时候我是第一视角,喊的人是我,有时候又是第三视角,我知道是他在喊。」
「他是蔡家明?」警官试探性地问。
「是,我在梦里代入了蔡家明的视角。」
「你怎么知道你扮演的是蔡家明呢?」
「因为旁边还有人,有人喊了一句,对不住啊蔡家明。」
「等一下,你喊救命的时候,喊的是什么?我是问,你喊的是救命,还是……」
他突然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但我立马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我代入蔡家明视角的时候,喊的就是这句。
蔡家明说的是福宁话,我听不懂福宁话。
但在那一刻我的意识完全和蔡家明同化了,所以我知道他是在喊救命。
「是后一个。」
我学不出来,就指指蔡警官。
「旁边人说话也是这样吗?」
他又说了一句。
我摇头。
「旁边人说得我能听懂,不像你这样,完全听不懂……」
他轻笑一下,跟我说继续,又在本子上记了什么。
「我睁不开眼,但我在拼命睁眼,等我睁开时,其实是他睁开了眼睛。」
「你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非常模糊,他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隙,能看到的只有前方的路,地上很脏很乱,我感觉在被拖着走,一直走到最里面,有一扇木门开着,有楼梯通到下面。」
「你觉得是发生在白天,还是晚上?」
「嗯……说不上来,像是傍晚,但采光不好,我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
「好吧,你继续说。」
「我被拖下楼梯,脚下变得软绵绵的。」
「软绵绵?」
「是,软绵绵的,感觉,感觉有层地毯。」
「然后呢?」
「周围很冷很潮湿,越来越潮湿,他们把我拖进了一个房间。」
「他们,是几个人?」
「两个,我感觉到的是两个。」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特征。」
我想了想,摇摇头。
「不知道,没有看到,我一直是垂着头的。」
「进入房间后,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用铁链把我捆住,然后举起来,我磕到了头,他们把我丢下去,丢到水里,水里非常冷,我很想出去,但被铁链困得结结实实,根本动不了。」
「水从耳朵、鼻子、嘴巴灌进来,我觉得要窒息,可能是身体的自我保护,这时候我就会变成第三人视角,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挣扎。」
「很快,我又变成他,我觉得冷得要死,而且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绝望感,我觉得我要死了,再快要死的时候,我又变成自己。」
「就这样反反复复,我不断经历着被拖进地下室丢进水里溺死的过程,最后我受不了了,努力醒过来,但那种感觉还在缠着我,阴冷、刺骨、绝望,我猜他是想要出来吧。」
我叙述完了,录音还在继续,绵延出一道无序的小幅震荡。
桌上茶香氤氲,窗外春风拂面,把人又从噩梦拉回了现实。
「你之前有了解过星传酒店吗?」
「我知道它离福宁影视基地很近,来这拍戏的一般都住在星传。」
「星传酒店建于三十五年前,但是在 2005 年才开始营业。」
热气晕开他的眼睛,显得迷蒙不解。
「那建了挺久的。」
我浅浅答道。
「并没有,在 1997 年以前,酒店的大楼属于福宁市本地的龙兴集团董事长成兴发,是他的私家别墅,成兴发卷入钟楼案,逃亡海外,大楼被福宁政府收回,又在 2003 年被法拍给星传集团,改建成酒店。」
我心下了然:「1997 年到 2003 年期间,酒店算是荒废的,当时那边也很偏僻,确实很适合杀人抛尸。」
他点点头。
星传酒店位于福宁市郊区的山脚下,附近山峦叠嶂风景秀丽,适合取景,但是交通不便,人也不多,直到新建影视城后,这边才真正热闹起来。
「我叔叔是在 1999 年失踪的,如果说你梦到的是他的死前经历,环境背景确实都对得上。」
我们出了茶馆,蔡警官看了眼时间。
「你是六点的飞机吧,我送你去机场。」
我说这太麻烦了。
他拉住行李的杆。
「不麻烦,毕竟是我占用了你的私人时间,我的车就停在对面。」
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榕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大众。
我又把他从头到脚扫了眼,真是一身黑,什么都是黑的。
行李箱被他塞进后备箱,我坐上副驾驶。
一路上都比较沉默,音箱里放着恬静的歌。
过了高速收费站,蔡警官突然说话:「从福宁机场到星传酒店不到一小时。」
「嗯。」
「福宁机场的航班很少,北京过来的只有一早一晚,早上的是十点半落地。」
「来福宁的人不多。」
我答话。
「我看到连小姐的酒店入驻登记,你是下午两点办理的入住,在这之前的时间,你去哪里了呢?」
「你是把我当犯人问吗?」
我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这感觉,像是被杀了个回马枪,措手不及。
「当然没有,犯人一般都是带回审讯室问的。」
「那你为什么问我行程?」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想听听连小姐白天的遭遇,会不会和你的梦有联系。」
他说得冠冕堂皇,我十分不爽,冷声呛他:「警官心思可真细,那你有没有查到,3 月 18 日早上的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车里顿时鸦雀无声,连音乐都放到了结束,小提琴的叹息似有若无。
他现在肯定很尴尬吧,我有点小得意地看向窗外。
蔡警官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咳咳,不好意思啊。」
一路上我们再也没说话。
3
福宁回来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又接到蔡警官的电话。
「连小姐,请问你最近方便见面吗,我想和你道个谢。」
我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你在哪?」
他很快就补充说:「我现在在北京,星传酒店的案子已经结了,我叔叔终于能回家入土为安,这还要谢谢你。」
「哪里哪里,我也是碰巧……」
「正好我会在北京待一段时间,请你吃个饭吧。」
他表示要代表全家人向我表达谢意,这么大个帽子扣下来,我都想不出借口拒绝。
我们定下去吃京广中心的北京烤鸭。
虽然很老套,但是来北京不带人去吃北京烤鸭吧,有点说不过去。
周六京广中心人流如潮,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蔡警官。
他站在路灯下发呆,还是一身黑,乌溜乌溜的,像棵黑色雪松,手里提着个喜气洋洋的红色礼盒,和他本人的形象格格不入。
「这是给你的,福宁特产。」
他把礼盒递过来。
「我奶奶让我带给你,是我们茶园的茶叶,她找我叔叔找了二十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
一时间我感慨万千。
「凶手抓到了吗?」
「嗯,发现尸体后很快就抓到了,酒店翻新时竟然没有发现地下室的尸体,所以我怀疑,当时的施工方可能有问题,便去找当年的施工单位问,他们说先来现场考察的技术人员提议封闭地下室,因为地下室出现渗水,而且潮湿,维护翻新成本高,不建议留用。」
「是挺潮湿,墙上全是霉点,地面也有很多积水。」
我回想起当时进入地下室时,几乎全身都被潮气包裹着,墙面触手黏滑。
「是啊,所以就采用了他的意见,放弃了地下室,后来后勤部门的柜子堵住地下室的门,时间久了,人来人去的,就忘记还有这么个地方。」
「凶手就是提议封闭地下室的人?」
我问他。
「一个是施工队的工头,还有一个是酒店第一任后勤主管,他们都是为防止里面的尸体被发现。」
「他们和你叔叔有什么仇?」
「他们根本不认识我叔叔。」
「啊?」
我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等他继续讲。
蔡警官的叙述却戛然而止。
「先吃饭吧。」
他看向来往熙熙攘攘的人潮。
是哦,那家烤鸭店可是很火爆的,要抓紧去排队,我连忙带他进店。
好不容易等到点完菜,他喝了口水。
「北京可真干啊。」
我又给他倒了杯酸梅汁:「比不上福宁湿润。」
他润润嗓子又继续说案子:「这两个人分别是从山西、湖南来到福宁打工的,福宁有很多工厂招工,但是招女工的多,男工少,他们俩没找到工作,只能到处打杂。」
「他们两个人也互不认识,是在招短工告示栏里看到招工广告,上面写的是招运货工,两人都按照广告上的号码打电话去应聘,对方说让他们去福宁郊区的别墅,那里有货需要搬运,两人去了后发现那是一栋废弃的独栋别墅,别墅里面的废墟中还倒着一个人,就是我叔叔。
那两人都吓了一跳,想着怎么摊上这样的事呢,正打算赶紧跑,我叔叔旁边的电话响了。」
「电话还能打通吗?」
「是一台移动大哥大。湖南来的——也就是后来的施工队队长,他胆子比较大,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只要他们把我叔叔扔进地下室的水箱里,事成后会给他们一大笔好处。那两人都是一穷二白出来闯荡,今天赚不到钱,明天说不定全家都要饿死,心一横就按男人说的去做了。星传酒店开始建造后,他们两个出来乍到的农民工,什么也不懂,但突然一个当上施工单位的队长,一个当上后勤主管,后来甚至自己开了公司,全都混得风生水起。」
说这话时,蔡警官嘴角浮出一丝无奈。
我又问:「让他们抛尸的男人和招工电话里的是同一人吗?」
「不是。」
「难道团伙作案,你叔叔是得罪什么人了,竟然要大费周章地杀他?」
他摇摇头:「过去这么久了,一切都无从查起,而且也过了追诉时效。」
「唉,蔡警官你也尽力了,节哀顺变吧。」
我宽慰他几句却也没什么用,干脆转开话题。
「你来北京是工作还是旅游啊。」
「来看朋友。」
「哦哦,打算呆几天?」
「可能后天就走吧。」
「不多玩玩吗?」
他笑着摇头。
「还有工作,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也对。」
我点头同意。
饭后时间还早,我提议带他去三里屯太古里转转,蔡警官也同意了。
一路上我问他住哪里,他说住朋友家,朋友租了个胡同小院,他正好可以去体验一把。
「那可真不错,在哪里啊?」
「南营房胡同。」
我一看地图,坏了,越走越远,问他要不要往回走。
他摆手说不用在意。
「来都来了嘛,随便转转。」
走到半路,他突然认真问我。
「连小姐,你之前有来过福宁吗?」
我一愣。
「这问题不是问过了吗?我没来过。」
他低头犹豫一下又问:「3 月 18 日你去了哪里?」
「怎么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我都要被他气笑了。
他没笑,看向我的目光,却隐隐透露着冷峻。
「之前是我的疏忽,3 月 18 日北京到福宁早上的航班是晚点了,但是之后,我无意间发现一件事——」
真的是无意吗?
我偏头看他,他坦坦荡荡迎上我,倒让我觉得手心发烫。
「你虽然没有来过福宁,但你去过蒲州,星传酒店就位于蒲州和福宁的交界处。」
「那又怎样?」
「你来蒲州做什么的?」
「旅游啊,而且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警官,大冷天的,在我们这美丽繁华的首都街头,你就想跟我聊七年前一次无关紧要的旅游?!」
「蒲州不是旅游城市。」
「那也没规定不能去旅游啊,你这人真怪,一会儿把我当大恩人千恩万谢,一会儿又把我当犯人审。」
「可是你没有旅游的爱好,对不对?这么多年来,你只呆在无锡和北京,唯一两次出远门,就是你高中毕业去蒲州,和这次去福宁,一般人第一次旅游,也会选个热门地区吧,你却去了没什么名气的蒲州?」
「……有什么奇怪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
「你为什么非要调查我呢?」
「我也不想怀疑你。」
骗人!我在心里骂他,你都做到这份上了显然是在怀疑。
可他眼神竟然是诚恳极了。
「我和你叔叔的死本来就没关系!」
「是,我知道我的怀疑有些可笑,叔叔出事的你才是个小孩,也许以上的一切都可以是巧合,可是刚才——」
他沉默片刻,攥紧拳头,直勾勾地盯着我:「刚才我和你聊案子时,你问我『让他们抛尸的男人和招工电话里的是同一人吗』,警方从来没有对外说过,他们是抛尸的,包括我跟你说的时候,都没有说我叔叔当时已经死了。」
是我大意了,竟然脱口而出。
「你跟我描述你的梦里,我叔叔是在挣扎的,在你的角度看应该是他们杀了我叔叔,而不是定义成抛尸的人。」
「你早就知道,我叔叔不是被他们淹死的。」
他的声音很低,但心情并不平静,我看见他手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那不是梦,对吗?」
我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把头扭到一侧。
在外人看,我们像是闹变扭的两个人。
「连小姐,你应该跟我说实话的。」
4
都春天了,夜风仍冷得像刀子,真烦人。
「不是,蔡警官,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执着啊……」
我无奈地瞧着他。
真没办法。
「你真的想听真话?」
他郑重地点点头。
「好吧,现在就去我家。」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格外滑稽,那股子正气乍然崩塌,连声音都底气不足。
「什么,连小姐……」
我向前走几步再回头拍拍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宽慰他:「放心,我不杀人的。」
东八环的出租屋亮了灯。
「进来坐吧。」
我打开门招呼他。
他亦步亦趋地走进屋,像是扭到了脚,最后就定在玄关处。
「别傻站着,你不是要听真话吗!」
我推开一扇房门。
「连小姐……」
他欲言又止,把茶叶礼盒先放下,穿上我拿出来的拖鞋。
屋子里很黑,见我沉默着不说话,他有些焦躁。
「其实……」
「我是你叔叔……」
「!」
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得跳起来。
「你,你,你!」
「哈哈哈开个玩笑,我看你那么紧张,放心放心,以后不会了。」
我边笑边摸开墙上的灯。
四壁皆是高至天花板的书架,堆满藏书,临窗的位置摆着大书桌。
我拉出两把椅子,指着让他坐下来。
「我说是做梦,你不信,那么接下来的话,你可能更不会相信了。」
他一愣,随即又道:「连小姐,你说便是,我自己会有判断。」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蔡警官摇摇头:「我是警察,怎么可能搞这种封建迷信。」
「不是要搞封建迷信,只是要常怀敬畏之心。」
「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不断地与他们打交道。」
「他们……你是说鬼?」
我点点头。
他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你是想说你能见鬼?你知道我叔叔在地下室里,是因为你通灵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若没有什么证据,再解释他也不一定会相信,我转而是问他:「孟月是谁?」
他一时猝住。
「孟月,你怎么知道孟月!」
目光掠过他,我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女孩,女孩面容戚戚。
我看着女孩描述道:「她长头发,瓜子脸,眼睛下还有一颗泪痣,有泪痣的人,似乎总是苦一点,她一直陪在你身边。」
过了许久,蔡警官终于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
「孟月,如果没有孟月的事,我大概也不会选择读警校,可我当上警察,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查出杀害孟月的凶手。」
他垂头丧气地说。
当然查不出杀害孟月的凶手。
因为孟月是自杀的,自杀者,不得往生,只能做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所以孟月才能一直跟在他身边。
「虽然说我不信什么鬼神,但如果,如果你能通灵,见到孟月,能不能问问她,是谁杀了她?」
孟月将自杀伪装成他杀,这其中大概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我只好回答他:「通灵者有一条禁忌,就是不要问死者是怎么死的,这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
他闻之默然,过了半晌说:「是哦,找出真凶,是我们活着的人应该做的事。」
这句话听来,我也亦有共鸣。
若不能为死者伸张正义,生者有何用。
他突然又问:「那你为什么去蒲州?」
说了这么多,他竟然没有忘记这个问题,我有些头疼。
蔡警官真是个难缠的人。
若此时我不能告诉他实话,他必定会想之前一样调查我的事,万一那件事被他找出来就更麻烦了。
思前想后,我准备将那件事和盘托出。
「你调查过我,那你有没有查到我家里的事。」
「你父亲曾经是大学老师,母亲是医生,你出生在无锡,后来搬到苏州,然后,在你父亲失踪后,又搬回了无锡。」
「没错,是这样,我父亲在下班后失踪了。」
过去记忆如流水般缓缓倾泻出来。
「那是个非常普通的一天,他在学校上完课,同事们看见他下班回家,可我和妈妈在家等到很晚也没等到他回来,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你去蒲州,是因为发现你父亲的踪迹吗?」
「我父亲在失踪前几日,接到过一个陌生的外地电话,当时用的是座机电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干过,家里有两个电话,你拿起听筒,就能听到另一方讲电话的声音。小时候我就喜欢做这样的恶作剧,我父亲在书房里接电话中途,我偷偷拿起客厅电话,他们讲什么内容我没听懂,只知道一向好脾气的父亲发了好大的火,吓得我连忙放下话筒躲到房间里去。」
「后来父亲失踪,警察来调查,问父亲之前有没有反常举动,我就说了这事,他们翻看记录,发现我说的电话号码,但那是公共电话亭打来的,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但我妈妈还是把号码记在了本子上。」
「我高考结束后,我妈给我买了手机,有天我收到一条好友申请,他的网名叫小老虎巴特掉进水沟,看到这个名字,我回想起父亲,妈妈曾经给我买过小老虎玩具,我给小老虎取名叫巴特,结果被我不小心弄掉了,掉进臭水沟里,我很害怕我妈妈责备我,她总是很严厉,爸爸为帮我隐瞒,又给我买了一模一样的小老虎,所以巴特掉进水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那条好友申请还写了备注信息,是一串数字,正是我妈记在本子上的公共电话亭号码!当时,我的本能感觉就是,发来好友申请的人是我失踪多年的父亲。」
「申请账号的位置信息写的是蒲州市,我从来不出门旅游,因为我的体质,住酒店总能见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人心烦,可是这么多年,终于有一点父亲的线索,我就决定去蒲州一趟,我在蒲州打探过,可是地方这么大,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蔡警官听完我的叙述,让我把那个账号给他看。
我翻到小老虎巴特掉进水沟的账号,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账号置顶,可对方从来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头像是默认头像,朋友圈背景是默认背景,内容是仅三天可见。
「账号有发过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就跟机器人账号一样。」
「你父亲和蒲州有什么联系吗?」
我摇摇头:「绝无联系。」
「你说他和陌生电话通话的时候,讲的内容听不懂,他们说的和福宁话类似吗,蒲州与福宁的方言都差不多。」
我回想了一下。
「记不太清了,我不熟悉你们那边方言,判断不出来,而且我从不知道我父亲会说福宁话。」
如此,他也没再问通话的事。
「我估计,也许是你父亲在和你求救,但是他可能被人监视或者胁迫着,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暗示你,你有报警吗?」
「我父亲已经被认定为死亡,我就没报警。」
他建议我还是告诉警察比较好,我点头答应。
「蒲州离我太远了,我也不熟,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麻烦警官你帮我留意一下?」
我从书架上拿起一张家庭照,那是父亲失踪前,我们去拙政园玩的时候照的。
蔡警官爽快地答应了,他掏出手机,拍下了照片。
照片里的父亲,还很年轻。
时间不早了,我送他下楼,他摆摆手说算了。
「大晚上,你别出去了。」
我哦了一声,又听他讲:「下次也别随便带人进家里。」
我反驳道:「你是人民警察,我放心啊。」
他摸摸鼻尖:「要有危险意识。」
关上家门,我回到书房,拉开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静静躺着一个老式的大哥大。
大哥大装在密封塑胶袋里,表面带着岁月的斑驳。
我叹息一声,再次阖上了抽屉。
5
这是我在蒲州找的唯一一样东西。
小老虎巴特掉进水沟——账号头像是一间祠堂的照片。
我寻到蒲州后四处打听,发现这间祠堂在当地还颇有名望,
家里子孙下南洋,在马来西亚发大财,衣锦还乡,为祭祖出钱翻修家族祠堂,还免费对外开放。
我在一个黄昏到达祠堂,余晖洒在红瓦上,金碧色的门神像熠熠生辉。
多半是不会有人来参观的,唯一一位被雇来管理祠堂的老阿嬷,正在广场上晒太阳。
我自己走进去,心里想着,我父亲就在这里面吗?
祠堂里空空荡荡,带着未散尽的油漆味,我没有看到任何和他有关的痕迹。
我再次打开祠堂照片,看一眼后慢慢退出去。
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是祠堂正门的左侧,我举起手机,看着拍照取景框里的祠堂,一步步调整位置。
最终确定,照片是在祠堂外的石塔旁拍的。
三层高的石塔,中心镂空,我一层层伸手去摸,在最高处,我摸到布裹着的东西,拿出来。
里面是一个老旧的大哥大。
他给我留了东西?
这玩意现在根本就没法用吧,我想不通为什么要给我一台早就被淘汰的移动电话。
我问广场上喝茶的阿嬷阿公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往石塔里放东西。
他们见我是外地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一个老阿公突然讲:「你不是讲,之前有个没见过的男人在这边晃吗?」
「哦,你不讲我都忘喽,他带着帽子口罩,脸挡得严严实实,我还怕是小偷呢。」
泡茶的阿公恍然大悟。
「他有什么特征?多高?有看见长相吗?」
我激动地问。
老阿公被我吓了一跳。
「长相没看见,身高嘛,差不多这么高。」
他站起来伸手比划。
这时我意识到,我好像还不知道父亲有多高。
失踪时我还很小,只能抬头仰望他,或是骑到他脖子上,在我的印象中总是他是那么高大。
他的脸离我那么遥远。
「他最近还会来吗?」
「好久没看见了。」
大家相互确认给出答案。
我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每天都在祠堂旁边等,蒲州夏天温度高,晚上都不觉得冷。
但始终也没等到老阿公口中说的那个人出现。
而且账号的头像也恢复成默认的灰白人头图。
他知道我来过了,却不肯露面。
今晚,我听到蔡警官说到案件里的大哥大时,心猛然惊了一下。
我想到了很不好的事。
蔡家明的死亡发生在父亲失踪之后。
难道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不可能。
我拼命摇头。
父亲是大学老师,为人和善,怎么可能参与到杀人案中。
手机的震动打断我的思绪。
朋友给我发了消息:龙口山,速来。
他是我工作室的合伙人,也是大学同学,姓胡,现在做影视投资还挺成功的,但人没什么架子,私底下我们仍称他老胡。
老胡最近参投一部剧,是被业界广泛看好的仙侠古偶剧,他投入巨大。
这部剧正在龙口山拍外景。
龙口山是北京周边一处小众的徒步胜地,剧组能找到这地方不容易。
虽然故事很俗套,但制作很用心,也算有可以吹嘘的优点吧。
我还没回,他的电话就急吼吼打来了。
「明天你得过来一趟!我这出大事了!」
他总说要出大事,逼着别人半夜开工,简直是资本家中的诈骗犯,所以我也没在意,随口问:「出什么事了?」
只听他哀叹一句:「唉,我跟你讲,这回我恐怕真要晚节不保,这剧,可能拍不下去了。」
「怎么了?」
我听见他在那头关紧门窗,紧张地捂住听筒,压低声音说:「这回,我们真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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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bal 发表于 2023-11-2 20:22:58|来自:中国 | 显示全部楼层
【完结】
大饥之年,人心如魅。
围城中的百姓,大口分食草席中的腐肉,溃烂的腮帮子里,塞得鼓鼓囊囊。
因为鼠疫,人们的脸上长满充血的疙瘩,瘆人又诡异。
乱世中,死者不得安寝,生者沦为邪祟。
1.
一个多月前,我跋涉千里,去接省亲的夫人。
她的娘家,在一座富庶的水乡小城里。
谁承想,前脚进城,后脚出事。
一阵炮火从天而降,落入面前的人群。
死难者血肉横飞,溅在我的脸上、身上、眼中甚至是嘴里。
围城,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起初,手足无措的人们,还想凭着人多势众,一口气冲出城去。
结果当然很残酷。
敌军把闯卡者的尸身切碎,全都抛了回来。
盛夏骄阳炙烤着一切,掩埋不及的血肉在城中腐败,臭气熏天,蚊蝇肆虐。
污染殃及全城水网,人们陆续病倒,药物捉襟见肘。
乡兵奋力抵抗,奈何寡不敌众,只能顶着连天炮火,依靠城墙阻挡攻势。
今天,是围城的第六十一天,真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先生,咱们该怎么办?」
书童家禄,替我撑着伞,有气无力地问道。
「将就一天是一天吧,」我走到水缸边上,「瓢拿来。」
在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储水的习惯。
全凭这些净水,人们才坚持到了今天。
家禄笨手笨脚地掏出水瓢,还没递过来,身子忽然一晃,跌坐在地。
水瓢摔落,裂成两半。
家禄哭丧着脸:「先生,我饿得头晕……」
我不忍责怪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家禄十二岁时,就伴读在我身旁,五年过去,字没认得几个,人倒吃得膘肥体壮。
粮食大都发给了守城乡兵,其他人,只能勉强果腹。
饥饿是残酷的折磨,对家禄而言尤甚。
我伸手捧起缸中的水,想洗把脸凉快一下。
那里面漂满了死去的蚊虫,但没有腥臭味,水质已经算是极好。
多喝水,也能管饱。
待我洗好脸,家禄直接将头埋进水缸,大口牛饮。
水缸里的水位,开始快速下降。
几只跳蚤,从他脏乱的头发中现身,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很快也沦为浮尸。
我四处望去,暴晒之下,街道上的垂柳,蔫得毫无生气。
家禄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行了吧,给人家主人留点。」
我刚要去拽他衣领,他却忽然扬起头来,瞪大眼睛,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然后扶着墙角,开始剧烈呕吐。
「让你少喝点……」
我的余光,瞥向那摊呕吐物。
里面有一根断掉的手指。
即便已经惨白浮肿,仍能轻易辨别。
家禄魂不守舍,结巴道:「先生,先生……」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走到水缸边上。
因为水位下降的缘故,缸底已经隐约可见。
那里面,层层叠叠,全是人的断指。
围城以来,食欲一天不如一天,胃里早已空空如也。
我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祁秀才,出大事了!」
捕快闻珵的声音遥遥传来。
在这兵荒马乱的节骨眼上,他每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指了指那水缸。
闻珵朝里面望了一眼,脸色更加惨白,比那断指还要瘆人。
他二话不说,拉起我就走。
我们从屋后绕到屋前,闻珵指着门匾:「祁秀才,跟我进去抓人。」
「邬记肉铺」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那水缸,是老邬家的。
「他不仅宰猪,还杀人。」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邬孤僻内向,与邻里来往甚少,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闻捕快,我只是个书生……」
闻珵压低了声音:「少装蒜,你的手铳呢?」
他说得没错,那支手铳,是我压箱底的宝贝。
此刻,它正静静躺在我的怀里。
「老邬已经疯了,别大喊大叫,免得惊了他。」
闻珵叮嘱过后,先一步迈进肉铺。
我咬咬牙,也跟了进去。
浓烈的腐败气息扑鼻而来,就算憋着气,那股味也会自己往鼻孔里钻,呛得人头脑发昏。
肉铺里静得出奇,也黑得要命,只渗进几缕日光,照出乱舞的苍蝇。
「老邬——」
闻珵试探着叫了一声。
「当——」
菜刀锲入案板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布包,自黑暗中朝我们飞来,落在脚边。
闻珵用腰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布包。
里面滚出个腐败人头,表情痛苦而扭曲,眼眶空空如也,嘴巴张得极大。
「老邬,你疯了——」
闻珵大叫着。
「这是你闺女啊——」
仿佛受了惊吓似的,一大群苍蝇,从人头的嘴巴里涌出,嗡嗡乱舞,擦着我的脸飞了过去。
我的胃剧烈痉挛,骇然坐倒。
「当——」
「当——」
老邬充耳不闻,菜刀继续撞击案板。
他的力气极大,震动传到房顶上,瓦片纷纷坠落。
日光涌入,照亮了半间屋子。
那切肉的案板上,是一具无头女尸,鲜血浸透了襦裙。
她被摆成跪伏的姿势,四肢都诡异地蜷缩着。
蚊蝇再度聚拢,继续享受盛宴。
那张藏在黑暗后的脸,似乎发出一声叹息。
「我也不舍得啊……
「可是她,让那些畜生糟蹋了……
「既然失了贞,就把她献给大仙吧……」
一双粗糙的老手,从黑暗中探出,继续摆弄断肢。
邬姑娘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围城那天,她随着人流一起闯出城外。
其他人都惨遭碎尸,只有她,被放了回来。
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从此黯淡,她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想到,逃过了敌军的屠刀,却没能逃过亲爹的菜刀。
「你这种人,不配当爹!」闻珵痛心疾首地大喊。
老邬大喝一声:「不准过来,仪式还没完成!」
一个奇怪的头骨,被搬了出来,放在了女尸头部的位置。
那头骨,像是来自某种尖嘴野兽。
「像不像?像不像?」
他满眼期待地看向我们。
案板上,伏尸的形态,早已不能称之为人。
「你他妈有病!」
闻珵破口大骂。
「嚓——」
菜刀的声音再度传来,这回,它扎在了闻珵的脚背上。
「你才有病,敢对大仙不敬!
「只有大仙降临,大家才能得救……」
闻珵脸色扭曲,强忍着疼痛,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颤巍巍地拔出了手铳。
装好弹丸,搓动火石,点燃引线。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扑来,狠狠咬住了我的手腕。
我疼得冷汗直流,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毛老鼠。
它好似发了狂,牙齿死死嵌入皮肉,甩也甩不掉。
「轰——」
手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根本没来得及瞄准,弹丸打在了房顶上,瓦片当场粉碎,炽烈的日光洒遍肉铺。
原来肉铺的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人的残肢。
蚊蝇蛆虫,在强光刺激下,狂飞乱舞,慌不择路地寻找黑暗的庇护。
只有老邬,不闪不避,仰头沐浴在日光里,沾满碎肉的大胡子,还在不住抖动。
那双灰暗的眸子,流出两道清泪。
「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还差最后一步才对……」
老邬抄起菜刀,剁下了自己的两根食指。
「带我走……
「你带我走吧——」
腐尸堆前,一片黑潮逐渐聚集,像浓稠的墨汁般,徐徐涌向老邬。
老邬仰天大笑:「你终于回应我了,哈哈哈哈——」
黑潮越涌越厚,越涨越高。
它们堆叠、缠绕、盘桓上升,逐渐淹没了老邬的身子。
三伏天阳光毒辣,我却冷得像在三九寒冬。
因为此刻,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人形的鼠堆。
钻心刺骨的疼痛传来。
低头一看,那咬着手腕的黑鼠,竟然还不肯松口。
它三角形的眼睛,化为血色,死死瞪着我。
我昏沉地跪在地上,眼中影影绰绰。
再抬起头,老邬身上,数百只红眼,也一齐看了过来。
整座肉铺,像是氤氲着血雾。
诡谲血雾中,一只尖爪猛然探出,刺进我的心窝,狠狠攫住了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
血雾由红转黑,无边的黑潮,遮蔽了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平安!」
2.
「平安——」
谁在喊我?
「平安,醒醒!」
眼中一星光点,逐渐扩大。
一张有些憔悴的清丽面容,映入眼帘。
想起来了,是我夫人,她的声音,总是很温柔。
浓烈药香扑鼻而来。
我茫然四顾,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摆满病床。
原来,我已经回到了岳丈的医署。
这间医署,从来门庭若市,又逢战时,叩门求医者更加络绎不绝。
「晏亭,有老鼠……」
她一双秀目好奇地瞧着我。
「中暑?」
「不是中暑,是老鼠……」
她拢了拢乱发,将簪子扶正,抿嘴笑道:「哦,你要吃吗?」
我浑身如坠冰窖,一个激灵坐起,向后缩去。
「你……你说什么……」
「我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鼠肉?」
我颤声道:「那腌臜,怎么能吃?」
晏亭幽幽地望着我:「这种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慢条斯理,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问题好像出在我身上。
我应该是,忘记了什么。
家禄虚弱的声音,从隔壁纱帐传来:「饿,先生,我好饿……」
我看向夫人:「晏亭,给他拿些肉脯吧。」
晏亭苦笑着摇了摇头:「秀才哥,你烧糊涂了,我们哪还有肉脯?」
她提醒了我,肉脯,早就支援给守城部队了。
城中百姓,只能依靠鼠肉,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恍惚间,这些天发生的事,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没错,鼠肉,是我们仅有的肉食了。
书上记载,在大灾之年,依靠鼠肉为生,是很寻常的事情。
而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一直抵触鼠肉,用干粮充饥。
体质一天不如一天,但我坚持顶着烈日出门走访,然后就发现了断指,遇到了闻珵……
晏亭拿出一片红褐色的干瘪肉片。
那上面,四足和尾巴的形状,还清晰地保留着。
她把肉片撕成两半,一半递给家禄,一半递给我。
「你也要吃些,身子才能顶得住……」
回想起肉铺里的所见所闻,我冷汗直下,大叫一声:「不要,不能吃!」
「咣当——」
我整个人滚落床下。
伤员们纷纷转头看来。
我大口喘着粗气,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
病人们一定会觉得,这人是个乱摆架子的假清高吧。
晏亭连忙扶起我,转头叫道:「爹,来看看平安。」
岳丈风风火火地赶来,替我把了个脉,满脸不悦道:
「我看就是中暑。
「闺女,你喂他点肉。
「本来就瘦成麻秆了,还挑三拣四!」
言罢,拂袖而去。
我的岳丈杨公,医术高超,有口皆碑,脾气也相当火爆。
他已发话,我即便万分抵触,也不好再说什么。
「晏亭,我的那份,给家禄吃吧。」
晏亭无奈叹气,再不多言。
她知道我的性子,认定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弦更张。
「看到闻珵了吗?」我问道。
「他无碍,送你回来后,继续巡逻去了。」
这时,岳父的声音遥遥传来:「闺女,来帮忙,来了个开膛破肚的!」
「爹,平安他……」
我急忙劝她:「我无碍,你去忙。」
医者仁心,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给他们添乱。
我缓缓躺下,辗转反侧。
老邬的每一句话,还在反复冲击我的脑海。
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要去找闻珵问个清楚?
这时,陷入梦乡的家禄,翻了个身,口中念念有词。
「再来一块,再来一块……」
啧,吞了一根断指,竟然还有食欲。
真让人费解。
我心中越发不安,深吸口气,趁晏亭不注意,溜出了医署。
朔日刚过不久,月光黯淡,几不可见。
只我一人,踽踽独行。
陪伴我的,只有那些裹着草席、夹道摆放的尸体。
他们因守城而殉难,还没来得及下葬。
牺牲者越来越多,突围的希望依旧渺茫。
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前方,黑黢黢的夜雾,缓缓翻涌,好似化不开的浓墨。
浓墨……
似有一双三角形的红眼,藏在黑雾之中,瞪着我。
「来……」
我鬼使神差地向前迈了一步。
「带你逃出去……」
我继续前行。
寒风刺骨,倏然迎面而来。
我打了个哆嗦。
三伏天,哪来的妖风?
我揉了揉眼,夜雾好像淡了许多。
那双红眼也消失了,杳无痕迹。
「祁秀才——」
轻飘飘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
我仰头一看,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正悬在面门之上。
眼瞳中,映出了我的身影。
「你别过来!」
我两腿发软,一记趔趄,坐倒在地。
「祁秀才!」
血丝化作裂纹,两只眼瞬间四分五裂,消失不见。
我从怔忡中惊醒。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饿得太久,产生了幻觉?
闻珵就站在眼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烧得很严重啊,脑袋这么烫……」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老邬呢?」
闻珵脸色沉重:「让他跑了。」
我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理由苛责他,面对那样的异象,恐惧是人之常情。
他拉着我走上城墙,踱来踱去,心事重重。
我打破了沉默:「有话就说。」
他犹豫了一下:「你知道五仙吗?」
「当然。」
我对民俗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民间,人们常把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称为狐仙、黄仙、白仙、柳仙和灰仙。每种大仙的寓意,各不相同。
「其实,在我们这里,流行的说法,是灰、黄、胡、白、柳。」
我诧异道:「鼠排第一?」
闻珵点点头:「因为鼠,生生不息、无处不在。」
他指着城墙的墙垛:「仔细看看,就会明白,我所言非虚。」
此时的月色,恰好明亮了些。
我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墙垛的顶端,都被雕刻成了鼠首的样子。
石匠手艺高超,即便风吹日晒,仍然清晰可辨。
绵延不绝的围墙,捍卫着这座小城。
而不计其数的鼠首,围成一圈,注视着城里的每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如芒在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怀疑,老邬中了灰仙的邪。」
闻珵压低声音,说出了他的判断。
我连连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信这些东西。」
「那你如何解释,他身上发生的事?」
我解释不了,我也不想解释。
断指、残肢、鼠群……还有邬姑娘的惨状。
他只是疯了。
他应该只是疯了。
我们沿着甬道,漫无目的地前进,道旁乡兵的尸体,越来越多。
闻珵叹了口气:「兄弟们陆续战死,明天,我也要上战场了。」
我望着远方敌军连绵的营帐,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秀才,临行之前,我想饱餐一顿。」
他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你想吃什么?」
「你说呢?」
行云遮月,重归黯淡,他的脸庞也覆上了阴影。
一个怪异的念头,忽然涌现。
我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
闻珵缓步逼近。
我继续后退。
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那么吝啬,你的干粮,分我一口吧。」
我莫名悬着的一颗心,忽然落地。
他接过食袋,干饼就水,嚼得不亦乐乎。
我瞪大了眼睛:「那玩意吸水的,你别撑死了。」
闻珵充耳不闻,吃得红光满面:「我太饿了。」
不知不觉中,四个饼已然下肚。
就算是家禄,也没有这么大的食量啊。
他吃掉最后的饼渣,意犹未尽,猝然起身。
「我要吃肉……」
他嘀咕着,走到一旁,掀开了死去战友身上的草席。
我扳着他的肩膀:「闻珵,别吓我,你也中邪了?」
闻珵望着战友的尸身,两眼放光。
我也看向那具尸体。
尸体的肚子正在膨胀,比起十月怀胎的孕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听说过,死尸偶尔会催生瘴气。
「快走,要爆开了!」
我拉他,但他纹丝不动。
「有肉吃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我毛骨悚然。
「噗——」
闷响传来,尸体的腹心上,爆开了洞。
一只黑毛老鼠,从血洞中,缓缓直起了身。
它一双三角眼,泛着红光。
盯着我。
3.
闻珵果断地抓住了那只老鼠。
他背对着我,肩膀耸动。
「嘎吱,嘎吱——」
清脆,却瘆人。
过了一会,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行云远去,月光重现。
闻珵转过身来,嘴角分明还粘着一撮黑毛。
「终于填饱肚子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别走啊!」
他双眼眨动,瞳孔变成了一道竖缝。
我踉跄着向后退去:「别过来!」
依稀记得,在邬记肉铺,他的脚曾被菜刀扎伤。
所以,他应该跑不过我。
我鼓足力气,沿着城墙甬道,埋头冲进漆黑的夜雾中。
道旁阵亡将士们的草席,不知被谁给掀开了。
总有红光,在身侧若隐若现。
他们不追不赶,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我。
我不敢回头,更不敢侧顾,盯着前方,拔足狂奔。
转弯,下楼,直奔城墙底。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剧烈疼痛。
闻珵并未追来。
我稍事歇息,急忙奔向医署方向。
来时的巷子,似乎变得无比漫长。
迈过无数草席,路过无数人家,仍然看不到头。
惶惑之中,一道红光在拐角处亮起。
我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抗拒。
脚却不听使唤,自顾自向那里靠近。
身体与意志,彼此疏离。
所有抵抗,徒劳无功。
周遭静得可怕,粗重的喘气声,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红光是从一扇门里发出来的。
光中,隐隐有个袅娜的身影。
削肩长项,微微抽动,似在啜泣。
她缓缓向我伸出一只手。
是在叫我过去吗?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门匾上,「邬记肉铺」四个大字,像被血泼了似的,红色液滴,向下淌流。
她哀怨地哭了起来,脑袋逐渐向一侧歪斜,与肩膀形成了诡异的夹角。
「咔嚓——」
一声轻响,头颅断裂。
她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身子软塌塌地倒下来。
可那恸哭声,丝毫没有停止。
「救、救、我——」
我知道不该靠近,可双脚依旧不受控制,兀自向门中迈去。
「爹,别杀我——」
我撕心裂肺地低吼道:「老邬,住手啊……」
一双冰凉粗糙的手,缓缓绕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被挟持着,一步步向后退去,被石头绊倒在地。
全身骨头,如同散架。
「瞎叫唤什么!」
眼中映出杨公沟壑纵横的长脸。
「岳丈……」
腥臭的液体,劈头盖脸浇来。
我剧烈呕吐起来,酸水里掺杂着黑色的絮状物。
杨公按住我的关节,推拿数次,一股暖流走遍了全身。
我动了动手脚,似乎都已恢复正常。
「这是……血?」
「没错,黑猫血。臭小子,你沾上脏东西了!」
异变接踵而至,我根本无力反驳。
「那邬家姑娘,死得冤呐,你还敢来这种地方?」
「岳丈,是灰仙,老鼠成精了……」我颤巍巍地说着。
「呔!」他愠怒不已,低喝道,「小声,再碰上鬼打墙,谁也救不了咱们。」
我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回到医署,晏亭焦急地迎了上来。
「白天刚受了惊,半夜还出去乱跑。」她埋怨道。
我一阵心酸,拉着她在院中坐了下来。
她离家半年,已经很久没有与我促膝长谈。
我把今日遭遇,一股脑倾吐出来。
「晏亭,我觉得,我定是疯了。」
燥热的夜风时断时续,我的手脚却冰凉如水。
「你只是受惊了。」
她攥着我冰凉的手,揉捏出一丝温热的感觉。
「战乱之时,新鬼烦冤旧鬼哭,在所难免。
「我们,也只能敬畏一些,不惊它,不惹它。」
我有些诧异,她从来都是个不信邪的人。
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奇怪。
晏亭看出了我的疑虑,眼圈倏然一红。
「平安哥,我害怕……我梦到邬姑娘了。」
我心中一颤,连忙将她拥入怀中。
「死伤越来越多,我快受不了了……」
我静静地听着她呜咽,心中一阵酸楚。
从围城伊始,她就一直在救人。
每天面对断臂残肢,谁能不崩溃呢?
这段日子,着实太过辛苦,太过煎熬。
「晏亭,我们一定能等来援兵,一定能逃出去。」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从前,有位名臣,替朝廷死守孤城,打退叛军四百余次。
「城中地仙,被他们的忠肝义胆感动,化身仙兽,一口吃掉了叛军的头领。
「最后,叛军的兵锋止于此城,再也没能南下。
「也许,这里的神仙精怪,也没有恶意,只是想保护我们呢。」
晏亭听着听着。忽然无声地笑了。
「平安哥,我不是小孩子,故事不能只讲一半……
「他们最终城困粮尽,这位名臣,不是带头杀了自己的小妾,充当军粮吗?
「老弱病残,后来都被吃光了啊……
「到最后,还是城破人亡……」
她满脸凄然之色,情绪沉到了谷底。
讲故事的人,原本是我,现在反倒被她惊出一头冷汗。
吃人?
不,那种罔顾人伦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晏亭的呼吸声变得低匀。
她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双藏在暗夜中的眼睛,正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我们。
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身形一动,窜进了旁边的下水道。
又是老鼠。
这次,什么怪事都没有发生。
我忽然有些羡慕。
它们可以破墙遁地,可以在重围中来去自如。
不像我们,只能说着自欺欺人的故事,等待着毫无悬念的结局。
但愿这座城,真的有灰仙庇护,真的能救我们于水火……
夜风拂动草木,传来细碎悦耳的摩擦声。
困意犯了上来,我倚着柱子,两眼越来越模糊。
窸窸窣窣声音,还在继续。
我的鼻尖忽然有些痒,眼睛情不自禁地睁开了一条缝。
一团浓墨似的黑潮,从刚才那下水道里涌现。
聚拢,升高,逐渐化为人形。
千百只红色的眼睛,看向了我,我仿佛听见老邬在低吟。
「跟我走……」
鼠堆缓缓靠近,我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滚远点——」
我拼命喊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声音被抽离得无影无踪。
一片死寂中,我束手无策,任由它们覆压而来。
不知哪来的夜猫子,发出一声嚎啕。
对了,黑猫血!
我身上,还残留着岳丈泼的黑猫血。
我扯下腥臭的衣裳,朝那鼠堆掷去。
鼠堆骤然崩散,重新散落,化为黑潮。
但它们没有退去,而是绕过那件衣裳,重新向我聚拢。
它们顺着我的脚底,爬到腿上,爬到腰上,再爬到胸口,再遮住眼前所有的光亮。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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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盐选 | 鼠疫
dddddno1 发表于 2023-11-2 20:23:29|来自:中国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人全是重刑犯。
我叫秦依,是一个连环杀人魔,我共计杀了 10 个人(还有 1 个,我不将他视为人),其中包括与我同床共枕的男朋友。
不过,你不要怕。
我被抓了。
在拘留所里,我杀第 10 个人的时候,我被望哨的狙击手打中了后脑勺。
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万万想不到,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1
和煦的阳光,悦耳的鸟鸣,沁人心脾的花香,让我产生了转世投胎的错觉。
我以为我是一个新生儿,只是不曾忘记那一世的记忆。
我开心了一秒,仅此一秒。
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幻想,她凑到床边高兴地喊道:「姐姐,你醒了?」
她咧着嘴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随后欢天喜地地跑出去呼唤着她的父母。
一对打扮朴素的渔民夫妇进了屋子,开始对我嘘寒问暖。
他们告诉我,这里是一个地处中南亚热带的小岛,因为环境优美、温度合宜且地产丰富,被称为「长明岛」,寓意「光照长明」。
而我是被海浪冲到这里来的,他们捕鱼时发现了我,所以把我救了回来。
他们说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在这里生活的人,会一生幸福安康。
他们给我灌输这些概念的时刻,女孩天真无邪地瞧着我,女人慈眉善目,男人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设,可谓是演技高超。
可他们不知道,在演戏方面,我也是有些建树的。
不然,怎么能骗过身边那么多的人,做出那些惊天骇地的大事儿呢?
我是神。
我早早识破了一切。
女孩的言行举止、穿衣打扮都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可她的牙齿出卖了她,就她这口陈年老牙,刷得再白,也掩盖不了她那二十来年的吸烟史。
这应该就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拐卖妇女案」元凶——患有矮小症的成樱子。
女人打扮朴素,可一双手却是柔软洁白,这哪里是一个渔妇的手?
她应该是「Ao 门赌场案」的主犯——边南。
至于男人,这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肌肉,是撒渔网就能练出来的?
这该是长年累月脖子上挂着大型机关枪才该有的体质,目测应该是「黄金失窃案」中那个还未被抓到的犯人——蔡杰闵。
可以啊!
一次性让我见到三个重刑犯?
他们肯定不知道,在我刚开始意识到自己体内的「杀人冲动」压制不住的时候,我时刻关注着那些重刑犯们的情况。
我琢磨着杀他们,一定能杀个痛快。
可他们躲起来了,警方找不到,我也找不到。
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又为什么围绕在我的身边?
瞧着他们如此热情地欺骗我,我实在不好意思坦诚相待,只能感谢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2
他们对我很好,每天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成樱子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卖萌,恶心得我分分钟想一巴掌拍死她。
不过,我也想知道,他们这样环伺在我的身边,有什么目的。
日子久了,我表现出一副对命运妥协的姿态,有意地成为他们之间的一员。
他们便认为我对他们放下了戒心,对我不如刚开始那样寸步不离。
等着我走出了他们的家门,果然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凡是我能遇见的人,不是作奸的,就是犯科的。
我走过一条街,脑子浮现的全部都是各种大案。
假设这里有执法者的存在,那都不需要抓人,直接可以拿着机关枪扫射了。
这里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是犯有死罪的人。
我不由在想,是因为目前的法律判死刑很艰难,或者说时限很长,所以他们就把重刑犯都扔到这个岛上来自生自灭吗?
可看这里的人情风貌,似乎又不太对。
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明明当时我感觉自己中枪了,可现在那里竟然没有伤疤?
我这是重获自由了,还是来到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即便他们都装得很亲切,试图给我一种这里「安居乐业」的错觉,可我总是能一眼识破。
哎!
这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想要被骗都很难。
实质上,我宁可相信他们给我表演出来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也希望有这么一方乐土,所有的人都能幸福安康、快乐无忧地生活。
可是——
那一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算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认为我不认识毒品,还是认为我跟他们一样,会种毒、制毒、卖毒?
还有,这个岛上,处处都隐藏着的摄像头,又是图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监控我吧?
那倒是没必要。
监控再厉害,它也是个死物,总会让人找到死角的。
这活,我擅长。
擅长找、更擅长躲。
费了不少工夫,我才彻底躲开人与摄像头的监控,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子前,看建筑物,像是个废弃的教堂。
在这里,我找到了一些「破碎」的感觉,也许,这才是这个岛最为真实的模样。
因为,门口趴着一条狗。
哦,不!
那是一个被铁链子锁着的人。
我定睛瞧了几眼,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我,他猛地一下回了头,朝我张牙舞爪地发出一声吼叫,吓得我连续退了两三步。
因为他面目太可憎了。
像是被火烧过的,完全分不清楚五官,整张脸,只有一只右眼是完整的。
看清楚了我的脸,他突然向我爬了过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似乎也说不了话。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找了个石子儿,用力地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
「救我!!!!」
3
我蹲在他的面前,抬起了他的右手。
这是一只常年拿枪的手。
警察?
我正想把他的铁链子打开,可边南已经找了过来。
她急忙提醒我说:「秦小姐,快走开,他是个疯子,他会咬人的。」
右眼男急忙尖叫起来,甚至还想攻击我,幸亏我躲得快,却发现他整个身体扑倒在他刚刚写字的地方。
边南说:「秦小姐,你刚来这里,不知道他是谁,他啊,是个大坏蛋,总是欺负人,后来,得报应了,被一场大火烧成这个样子,脑子也不正常了,乡亲们见他可怜,便把他关在这里。」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她一时语塞,干巴巴地笑说:「杀人是犯法的。」
「你们这里有警察吗?」
「有,肯定有。」边南极力地掩饰,转移话题说,「我们快回家吧。」
我感觉他们快演不下去了。
呕!
我又想吐。
夜里,他们家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男一女。
我去!
这不就是通缉令上那对偷情被发现而杀了原配一家 8 口的狗男女吗?
边南解释说:「我看你总是想吐,所以请医生来给你看看。」
医生给我诊脉,护士给我采血。
可,医生骤然脸色就变了,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搞得我都有些神色紧张。
「我怎么了?」
这话,我问得有些严肃。
医生听了,心中一慌,直接站了起来。
我知道,他们怕我,他们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做过什么事儿。
护士也急忙躲到了他的身后,边南仗着胆子说:「秦小姐问你,你就回答。」
医生这才敢开口说:「秦小姐,您怀孕了。」
这真是颗大雷。
我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腹部。
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苏文。
我已经刻意控制不去想他了,可现在,我控制不住了。
我以为我会死,所以我才会杀他的。
我渴望与他有来生,所以才决定带他一起走的。
可如今,我还活着。
他却已经死了,死透了,怎么样都救不回来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神。
上天赐予我夺走人生命的力量,却没有给我起死回生的能力。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这是它自发流出来的。
真奇怪,我竟然会哭?
不演戏,也能流泪?
边南笑着安慰我:「秦小姐,这是喜事啊。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
「呵呵。」我擦干眼泪,扬了扬唇,我抬起自己的手,用力地朝脑门拍了过去。
可惜,蔡杰闵及时出现,一个手刀劈在我的脖子上,我便昏迷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他们把我的手脚都用铁链锁起来了。
我只想去找苏文而已。
可他们不让我去。
他们游说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好,只要我不自残,就不会再锁着我了。
可我,生无所念。
直到,夜半,总是有人用石头砸我窗户。
一下,两下。
很有节奏,像是在传播什么信息。
我想到了那个警察,想到这个长明岛上隐藏着的秘密,我终于决定放弃了自杀。
他们似乎真的没有伤害我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跟我的孩子,让我有种他们都是苏文的家人的错觉。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紧张他的后代?
孩子四个月的时候,稳妥了。
我也因为孕期吃得太好,而有些发福,行动不太方便了,他们对我放松了警惕。
我再次找到了那个警察。
他似乎等了我许久,他在地上画了一幅图——长明岛上的地图。
他指着正中间的地方,重重地敲了几下,然后在地上写下了「秘密」两字。
他指着那里,表情急切地支支吾吾。
仿佛是在告诉我,只要到了那里,所有的谜团都会被解开。
4
长明岛,并不大。
尤其是住人的中心区,步行大概半天就能绕完。
而四周都种植着各式各样的毒品,其中罂粟与大麻是我认识的,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
他们把那些在逃的重刑犯聚集在这里,目的就是肆无忌惮地作奸犯科吗?
他们把我弄到这里,是希望我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吗?
搞笑!
我能一个晚上把他们全杀光。
我朝右眼男指的方向找过去,远远地看见了「警示牌」,上面写着:科研重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门口有站岗的人。
他们身上还挎着枪。
可是他们见了我,莫名地慌张起来,手里的枪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是。
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这么美丽。
这么柔弱。
何况,我这么大的肚子。
至于这么对我吗?
过分!
等着我走近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干脆打了紧急电话。
紧随着,整个基地的警报声就响起来了。
这阵势?
让我都不禁怀疑我背后是不是有着千军万马。
「怎么了?
「你们怎么这么怕?」
我走近一个挎枪的男人问道,他浑身都颤抖着,我安抚他道:「你别怕,我只是想问问,里面是做什么的?」
「我、我不知道。」
「说。」我幽幽地吐出一个字。
他吓得直接瘫痪了,摔倒后拿着他的枪慢慢地从我身边爬走了。
另外的人,也直接避开了。
我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里面乱糟糟的,好似世界末日了一样。
最先出来的是成樱子,这恶心玩意儿,又甜甜地笑着喊我「姐姐」,我抬手就掐住了她的脸,稍稍一用力,她的嘴巴就流血了,那口洁白的牙,一个连着一个脱落。
她痛得想叫,可她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用一种惊恐而畏惧的眼睛瞧着我,祈求着我能放手。
「我看你这口白牙不爽很久了。」
等着她的牙齿全部掉了,她的容貌似乎也变了,越看越恶心。
我把她扔到了三丈远。
紧随着是蔡杰闵,他吞吞吐吐地说:「秦小姐,您别生气,胎儿要紧。」
他不敢跟我动手,我每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抢劫过黄金的人,跟特警队周旋过的人,就这么点本事?
终于,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直接求我:「秦小姐,别杀我。」
「你也配?」
我抓住他那只满是肌肉的手,听着他骨头粉碎的声音,莫名地兴奋。
「说,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忍着痛,一面求我饶命,一面说不知道。
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呢!
里面的保安也出来许多,他们手中拿着电击棒。
看这个阵势,他们是打算活捉我。
那自然就要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了。
他们不知道,我又多活了几个月,我的力气可是会随着我的年龄的增长而变大的。
现在,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能碾碎。
5
我折断了蔡杰闵的双手、双脚、肋骨,我说:「人有 206 块骨头,我能给你全部拆开,你信不信?」
他跪在我的面前,求我:「秦小姐饶命。」
「放心,我不会杀你。」
我选人选得那么辛苦,怎么会轻易送他上路。
「我会让你变成一坨活着的肉,就像没有骨头的蛆,活在最肮脏的地方,吃着最龌龊的东西,然后在岁月的磋磨下,生不如死。」
他痛苦地尖叫着,却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直接拔掉了他的右臂。
太血腥了。
该死!
忘记戴眼镜了。
他们知不知道,我每次杀人都会戴眼镜,不是因为我害怕血液迸溅到我的眼睛里,而是我看到血的颜色,会更加兴奋。
那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会越来越控制不住的。
蔡杰闵干嚎了一会儿,就痛晕过去了。
我继续朝里面走去,那些保安们,再不敢动手。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电棒,双腿直接地跪在了地上,虔诚而臣服。
我所到之处,人人跪地。
他们不回答我,我便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终于,我找到了他们的中控室。
数之不尽的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运行着。
这是什么?
我不太懂。
我凑近一台电脑,抬起跪在旁边的一个男人的下颚,我饶有兴趣地瞧着他,瞧着他脸色刷白,瑟瑟发抖的模样,我笑了。
「乖,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是、是……」
他是真的怕啊!
自然,求生是人的本能,这并不可耻。
「是向外界发布消息的网站。」
冰下网站。
这就是传说中的「冰山一角」?
传说,普通人能够看到的罪恶,只是冰山露出的尖儿,真正的罪恶,在海面下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原来是真的?
我瞧着电脑上显示的用户数,都数不明白有多少位了。
这么多人?
都参与了罪恶?
最可笑的是,我瞧见他们最后一条针对所有用户发出的信息,竟然是:秦依不能死。
狗屎!
竟然真有人敢在背后操纵我?
我转了转脖子,如果不是我挺着个大肚子的话,我非要拧下来几个脑袋不可。
我的手落在那人的肩头,他颤抖着身子,期期艾艾地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老板吩咐的。」
老板?
「所以,老板是谁?」
那人不敢说了。
罢了。
这时候不敢说,那便是真的不敢说了。
我操纵着他的电脑。
在针对所有用户的输入框,发了五个字:秦依不会死。
然后,打开了摄像头。
我很想看看,通过这个东西,多少人能够看到我,而我又能钓出多少人?
我冲着镜头笑。
我想,那笑,一定很吓人吧!
6
在我正准备对着镜头做点什么的时候,整个基地竟然断电了。
所有的屏幕都黑了下来,紧随着我听见脚步声,这样铿锵有力的脚步,那得是个多么伟岸挺拔的男人呐?
「秦依。」我还未见到人,男人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你不要乱来,力气再大,也怕子弹,你要是还想让你的孩子出生,就给我安分一点。」
果然。
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英姿飒爽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群保镖,个个手中都端着枪。
那群跪在地上的人,齐声喊道:「老板。」
我仔细地盯着那人,他 40 来岁的模样,竟然还给了我一种面熟的感觉。
我在哪里见过他吗?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
突然,我想起来了,我喊道:「老师?」
这不是我读高中时的体育老师吗?
当时,我的性格已经很孤僻了,几乎不跟人来往,一门心思啃课本。
因为只有考上大学,我才能离开那里,才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是,这个体育老师对我很照顾。
他一面给我提供了实质性的帮助,一面又担心我害怕他的靠近,所以,总是做得很适宜。
帮我,却不靠近我。
这让我有点小感激。
可我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毕竟,我们的交集真的很少,体育课上,我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做完该做的事,然后就离开。
甚至,我们俩之间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亏你还记得我是你的老师。
「你知道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杀了人,你犯了罪。
「你对得起那么多老师,对你的辛勤教导吗?」
他像个师者一样地教训我。
我环顾着这一切:「你说我犯罪?那你呢?
「长明岛是什么?
「这个基地又是什么?
「冰下网络,又是做什么的?」
他朝我咧嘴一笑:「所以,我们是一路人,这些年,是我在背后帮助你、保护你,所以,你才没有被警察抓到,是我费心费力才把你从拘留所里救出来的,你就这么回报我吗?」
「种毒、制毒、卖毒?
「把所有重刑犯都聚集在这里?
「你说我跟你是一路?」
我坚决反对:「我不是。」
「一样是要被法律判死刑的人,你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我在帮人脱离苦海,而你,在给人制造痛苦。」
「可笑,」他大喝道,「你知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吗?你这样的天生神力,却只是用来杀几个虾兵蟹将,你不觉得浪费吗?加入我们,你将会是这里的女王,享受万丈荣光,从此,你将会拥有一切。」
他指着跪在地上那些人:「他们全都会臣服于你,听候你的差遣,甚至,整个世界都会臣服于你。」
「我要这些干什么?」我朝他走了过去,「谁要你救我?」
「你知不知道,你阻碍了我轮回的路?
「你让我追不上苏文的脚步,你该死。」
等着我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刻,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他快速地躲到了一群保镖的后面,继续提醒我说:「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孩子着想,他已经是个生命了,你没有权力决定他的生死。」
鬼话!
「我有。」
可就在这时,我感觉肚子被人踹了一脚。
这种神奇的感觉,我从未体会过。
孩子好像动了。
他在我的肚子里游戏。
就这刹那的失神,我只感觉鼻尖一阵清香,随之,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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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梦 发表于 2023-11-2 20:24:10|来自:中国 | 显示全部楼层
夜宿荒寺,我捡到一块香气缭绕的轻纱,入夜,窗下有人低语:
「这位娘子,可有见到小生遗下的汗巾?」
门缝里,对方身影缥缈,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
闻言,我不由得想起这附近的传闻。
传说这里荒废已久,艳鬼出没,而路人一旦被他们纠缠,不是被吸干精血,就是被拖去另一个世界,从此不知所踪。
思及至此,我连忙打开窗缝,将那块擦过了地板窗台臭脚丫子的布料丢了出去。
对方眼疾手快接住了。
接着,对着手上烂成咸菜干的纱巾,陷入了沉思。
1.
夜宿荒寺的我,在门扉上发现了一块散发着淡香的纱巾。
洁白而柔软,
轻薄而精美。
我没当回事,扯下来擦了手脚,又擦了擦床板和窗棂,接着将带来的铺盖一摊,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意渐浓之际,门扉忽然被敲响。
我忽然惊醒:「谁?」
门外传来一道轻柔的低语:「这位娘子,可有见到小生遗下的汗巾?」
夜宿荒寺很可怕。
比这更可怕的,就是半夜有人在你窗下说话。
从窗纸的破洞往外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脚踩木履,立于月下,那宽袍大袖飘然而动,颇具一种乘风而来的飘逸感。
古寺荒村,绮貌美人。
此情此景,颇具一丝话本中的迷离与香艳。
我在离家前,曾听说过关于这兰因古刹的诡异传言。
据说此处艳鬼出没,而路人一旦被他们纠缠,不是被吸干精血,就是被拖去另一个世界,从此不知所踪。
思及至此,我打开窗缝,将那块擦过地板窗台臭脚丫子的布料掷了出去。
「还你便是!」
对方眼疾手快地接在手里。
然后,对着手上烂成了咸菜干的纱巾,陷入了沉思。
2.
三年前,我兄长上京赶考,迄今未归。
我担忧他的安危,便收拾了包袱细软,打算南下寻人。
一路跋山涉水,来到黑山地界,只见这里榕树林立,掩映一座低矮破旧的寺庙,庙前倒卧一座灰白色门牌,上镌「兰因寺」三个蚀迹斑斑的大字。
我决定在此借宿一晚。
寺庙不大,几间破屋倒也能住人,最近的门扉上,还系着一块香气袅绕的轻纱,我没当回事,一把扯下,包袱款款搬进了屋子。
孰料当夜,这纱巾的主人便找上了门……
思及至此,我猛地惊醒,却见天光大亮,屋外也并没有什么人。
仿如昨夜一切,皆是昙花一梦。
我心下惶恐,便收拾了包袱继续赶路,这里到处都是榕树,参天蔽日,身在其中,简直分不清白天黑夜。
一路前行,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恍惚间,前方竟出现了一户人家,再往前走,屋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这里,竟是个屋舍俨然的小村庄!
一群肥鸡从我脚边蹒跚而去,整齐而交叉的阡陌外,是金黄浩瀚的稻田,几名老叟在田埂上漫步,人人红光满面,神情舒展。
莫非,真如我老家的过路人所说……嘉和之年,是中兴盛世?
疑惑之下,我继续前行。
这里民风淳朴,人人满面笑容,见我饿得直不起腰,一位老丈怜悯地叹口气,从提着的卤猪头上割下半拉耳朵,殷殷地递给我。
来不及道谢,我接过来便塞进了嘴里。
说也奇怪,这猪耳朵看着红亮油润,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连忙将嘴里的肉尽数吐出,对方见状,又割了个猪拱鼻递过来,仍是笑眯眯的。
「谢老丈,不必了。」
见我勒紧了裤腰带转身就走,村人侧目看我,时不时交耳谈论。
所幸,又走过一个村口,道旁出现了几棵眼熟的绿叶树。
再看地上,满地都是掉落的果子,表皮早已成了褐色,掰开干枯的果肉,一股微妙的涩香味直冲天灵盖。
山核桃!
这是食物的味道!
我连忙捡起石头,砸碎外壳,一口气吞了几个果仁下肚!
那拿着卤猪的老丈依旧跟在我身后,笑嘻嘻道:「小娘子,没福啊。」
3.
转了一天没转出去,天色渐黑,我不敢继续逗留,只得揣着核桃回到了兰因寺。
和昨日一样,门扉上依旧是一块轻薄的纱巾,只不过这次是浓郁的妖紫色,香气浓烈扑鼻,熏得我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这一次我没拿,任它挂在门上。
然而到了夜里,大门却再次被敲响了。
「小娘子,小娘子~~~」
一个细长的人影在窗下徘徊,「我落了纱巾,你将它拿下来给我,好不好~~」
我缩在褥子里瓮声瓮气:「你叫我拿我就拿?万一你曾经擦过胳肢窝,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
很显然,这次的比上次的要难缠,见我油盐不进,对方索性直接拍门,一边拍一边细长地尖叫:「小娘子小娘子~~~你开门呐~~~~小娘子小娘子~~」
我正犹豫要不要破窗而逃,窗外忽然传来点滴的碎琴声,飘忽而破碎,简直不像人间会有的曲谱。
拍门声立即停了,我从门缝里向外看,却见一个长长的不知什么东西,扭动着身躯,飞快地沿着墙脚跑走了。
惊魂甫定之下,耳畔那铮然的琴声,反倒更加响亮了。
权衡之下,我开门寻了过去。
——咦,这里原来有个亭子?
昨日我明明来过这里,却没发现这个玲珑亭子,此时月上中天,一丝凄迷的月光投在亭中,将这方寸之地雕琢成了水晶宫。
昨日那敲门的男子就坐在这恬静的宫殿中,双手按在琴弦上,绮貌玉颜,眼如春度……
我一惊,连忙后退。
似乎被我惊动了,对方那绸缎般的黑发自肩头滑落,颇具一种奇异的美感。
仙欤?
妖欤?
我定了定神,用余光瞟向此人……幸而,他身姿缥缈却有影子。
「是你,驱走了它?」
「……」
对方不应,似是不屑回答。
「多谢。」
见他态度高冷,我弯腰深深一揖:「昨日我以为汗巾无主,贸然用毁了,对不住!
「今日又蒙搭救,千言万语,不胜感激。」
琴声停了。
「你要如何感激?」
男子看向我,几个字被他咬得很慢,配上那动听的韵律,仿佛在吟诵着一曲诗赋。
刹那间,我浑身蔓过一阵战栗——那感受,像麻痒,又像春风漫拂,难以形容,却令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压力之下,我抖了抖唇皮:「那,那你想要什么感激?」
对方无言地凝视我许久,忽然起身,衣袂飘摇地走到我面前:「……我好冷。」
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个,我愣了会:
「我也冷。」
「那我们……」
「各回各屋吧,屋里暖和。」
「……」
对方冷冷盯着我,盯得我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只得哆哆嗦嗦道:「别那么看我,我明白你想要什么了。」
「嗯?」
男子闻言,红唇微扬,上面还生着一点胭红的唇珠:「那你说,我想要什么?」
我肉痛道:「不就是想要我被子么,给你就是了。」
「……」
4.
不知怎的,对方听了脸一沉,拂袖就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
辗转一夜未眠,翌日,我依旧起了个大早,将昨日未至的角角落落都逛遍了。
村子里,似乎有不少像我一样的过路人。
他们饥肠辘辘,衣衫褴褛,和本地高大肥壮的村民截然不同,即便其中有一两个赶考的书生,也不过比乞丐略好一些罢了。
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书生将嘴伸得老长,就着个年轻女人的手上喝茶,那女人以纱掩面,身姿弯曲,香气扑鼻。
那浓烈的香气,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
不过发了会呆,前方的人影便消失了,我沿着方向追过去,却见前方是一片连绵的神龛,里面供奉的东西大多奇形怪状,甚至线条混乱,造型怪异。
这其中,又以东边的神龛最为高大。
这里的香火似乎非常鼎盛,因为贡品非常多,多到几乎要淹没贡台,那贡台也有着古怪的造型,兜身雕刻着陌生的符文,看起来很像一台天平。
再看神龛正中是一只似狐非狐、似鼠非鼠的生物,一身寒光闪闪的鳞片,不知是哪里来的崇拜,在它头顶还放着一个小小不起眼的神像,用红布裹缠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孤零零的。
我刚起此念,忽然一阵风,那小神像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脚下。
咦?
我正要伸脚将那东西踢开,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叹息:「『祂』从不会主动挑选信众。」
转过身,却是昨日赠我猪耳朵的老丈。
见我神色警惕,他毫不介意地一笑:「既然选择了你,也是你的福气,带着吧,『祂』会给你带来帮助的。」
帮助?
我摇头:「我并不需要帮助。」
「唉,小娘子说话太满。」说罢,老人拍了拍肚皮,笑哈哈离去了。
他走后,我捡起小神像,未料这只有巴掌大的小东西,掂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算了,既然都是孤身一人,那便做个伴吧。」
5.
这一日,我依旧没有找到出口。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回到兰因寺,我裹着已经爬了虱的褥子,半梦半醒之间,耳畔忽然传来两道清晰的交谈声。
一道是尖锐的,拖长的:
「阿修罗,峥崣崤泥,嵸嵹嵺嵻嵼嵽嵾嵿?」
一道是舒缓的,清静的:
「交给我,不怕她不入毂。」
「……」
两人窸窸窣窣,议论了许久,似乎在分文不让地争夺着什么东西,恰在此时,一阵凉风穿牗而过,我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惊醒了。
再看窗外,仍是浓夜。
披衣下床,刚打开门,便见一道冗长披满了毛发的影子,从面前风驰电掣般掠过,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不!
那绝不是野兽能有的速度!
我正震惊失语,前方渐渐行来一双洁白的鞋履。
雪绸似的月光下,那皎洁的人影仿佛令道路生光,不可逼视,见我转身就走,那人轻喝一声:「站住!」
「你怕我?」
「……没。」
「那为何躲我?」
「……」
脚步渐近。
身后,那微凉的手指扶住了我的肩头,对方贴着我轻声细语:「刚才……好大的兽,你见着了么?」
「见见见见见见着了。」
「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好怕呀!」
「我我我我我我也怕的。」
「……」
默然片刻,这年轻男子履尖轻移,一手轻抚自己胸前缎发,幽幽地投来视线:「你那日说要感激我,还作不作数?」
我点点头。
见状,对方轻轻一笑:「这寺庙太大,天又太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没事的。」我了然道,「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闻言,那眼神越发含情脉脉:「那,不如……........」
「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我诚恳道,「我一个人住,无牵无挂的,说走就能走。」
「……」
这之后,我折回屋子,从包袱中翻出一条麻绳,牢牢系在腰上。
对方笑容早已消失,面无表情道:「这是什么?」
「是腰带。」说着,我将包袱系在腰上。
「走吧。」
6.
这之后,我们相携着,一前一后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每走一段,我便解下麻绳量一量,对方见状疑道:「你在做什么?」
「丈量道路。」
我将绳子收起,坦然道:「我爹娘说过,有的地方之所以走不出去,不是鬼打墙,而是有人用了某种奇异的排阵方式,目的就是困住里面的人。」
见我言之凿凿,对方叹了口气。
三更半夜,村落鸦雀无声,小径完全没于荒草之中,我们一前一后,相携着走过几条阡陌,只见前方的蒿草中红光隐现——
拨过草丛,那竟是一栋高敞气派的宅子!
只见那屋檐红笼高烧,中间门匾高挂,上书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裴宅。
我纳罕:「这是你家?」
「嗯。」对方推开大门,「我姓裴,名御,你可唤我裴生。」
「……我姓苏,名澪雪。」
交换了名字后,他邀我进去坐坐,我没拒绝。
毕竟,外面的天还没有亮。
经几道游廊,登入高阁,星月仿佛触手可得,裴御让我坐于桌前,几乎是盛情款待,眼前玉碗金瓯,光映几案,那张乌鬓玉貌的面孔靠得极近:「我先去沐浴,烦你稍待。」
「……好。」
虽不明白他为何要去沐浴,但我还是应下了,之后不管桌上的精致点心,打开包袱吃起了核桃。
环顾四周,这阁楼里的陈设中规中矩,只除了一点——这里的箱笼桌椅,居然都是红色的,在红烛光的映照下,更显诡艳与迷离。
我四下扫了几眼,却见其中一个春凳,似乎动了动。
咦?
我转过半边身子,假装在砸核桃,实际却用余光偷偷地观察着那凳子——只见那凳子色若鲜肉,非常细腻润泽,见我不再看它,便弯曲了四个凳脚,渐渐往墙边移去。
见我转眼直盯过来,那春凳吓了一跳,骇而却走!
瞧它渐渐没入壁中,我连忙上前拽住一边凳脚,只感觉触感细腻柔滑,如两条冰凉的触手一般,且那力量实在太大,一瞬间,竟整个人被它拽入了墙里!
面前焕然明亮,却是又一个陌生的房间!
7.
这房里的陈设和阁楼差不多,都是红凳红椅,并有一张红床,床边坐着个满面红光的书生,看着有几分眼熟。
我瞥了一眼,立即惊喜道:「兄长?」
对方头戴纶巾,一身青衫,那两个袖子也有些许差别——当时因为布料不够,母亲裁了我的裙子,凑了件带大袖的青衫,好叫他上京能多些体面。
是以,这的确是兄长的衣服无疑。
然而对方却一脸陌生:「你谁啊?!」
仔细看,他的面孔的确有几分眼熟,却并不是我兄长,而是白天曾在村庄见过的书生,我顿时心下一沉:「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捡的啊!」
「你撒谎!」
见我大叫,对方连忙将手比在唇边:「嘘,噤声!莫要吓坏了我的小姐!」说着一手掩住红纱帐,一手脱下外面那件青袍。
「喏!还你!」
我忙着去抓衣服,那条春凳立即挣脱而开,四条小脚渐渐游去了床底,拿着青袍,我满心不可置信:「你说这衣服是你捡的?」
「是啊,就在这庄子里!」对方打量我两眼,面露嫌弃,「这村庄民风淳朴,遍地黄金,能捡到衣服也不奇怪,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好衣服……」
我:「……」
我有心想怀疑他,但我兄长要比他高大得多了!
难道,兄长人真在村庄里?
见我无言,书生去那床上坐着,跷起二郎腿:「瞧你一副冻馁之貌,何不在这里乞讨,也算个好去处?」
「……我不是乞丐。」
「那你没福咯。」对方啧啧连声,「我明日上京,若不能连中三元,就回这里做个富家翁,岂不美哉?」
我懒得听他吹嘘,正打算拿着袍子离开,却见红桌上几盏佳肴,早已吃得杯盘狼藉,心下一惊:「你,你可是吃了没有滋味的食物?」
「啥?」
「据说那是神的食物,人不能吃。」
我爹娘曾叮嘱过,只要是食物,香味,咸味,荤味,涩味,总归占一样,但却有一种食物,无论看上去是多么美味肥腴,嚼在口中却如蜡烛木头。
这种食物,绝不能吃。
在那个偏僻的荒村,他们定下了许多规矩,要我和兄长一一记牢。
谁知,对方闻言捧腹:「哈哈!外面灾荒连年,你还管滋味不滋味?!」
说罢挥挥手:「赶紧走,我还要与小姐温存呢!」
应着他的话,里面的人影动了动,可映在那鲜红的帐子上的却是个扭曲细长的……尾巴?
不,我一定是眼花了!
不敢再做逗留,我迅速出了门,外面却是一条幽暗深邃、不见尽头的走廊。
正犹豫要往哪走,浓郁的黑暗中,渐渐浮现一道修长身影,那人手中拿着一盏蒙着红纱的小灯,面容被光晕洗礼,更显得诡丽而旖旎。
「苏小姐,可不能到处乱跑啊……」
8.
甫一见人,我掉头就走。
想也知道,这个裴御和那帐子里的东西很可能是一路货。
格局打开,也很可能是同一个货。
然而,在拐过一条又一条走廊后——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前方。
纱灯映出一片昏红,提灯之人双目低垂,一双风情却阴冷的双目瞟过我:「以往那些人见了我,无一不是颠倒疯狂,只有你看也不敢看我,如同见了鬼。
「瞧你,吓成这个样子……
「今日怎么胆子大了,竟敢提点那书生?」
不知何处而来的僵冷的风,不住吹着我四肢百骸,吹得我牙关打战,甚至憋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眼前,这男子忽然提起我脖颈,口吻森然:「所以,之前的胆小都是装的?
「全是为了骗我?是不是?」
我一眨眼:「你猜?」
许是被我油滑的态度激怒了,对方掐住我用力一抖!
下一刻,我怀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眼前人冷冷低头,瞟着满地的银稞子、草绳和那红布包裹的小佛像,不知怎的,面色忽然一变。
这之后,他轻轻一推,我便身不由己地倒入了门里。
环顾四周,依旧是熟悉的红桌红凳,我吃剩的核桃还扔在小几上。
这里,竟还是原来的阁楼。
完全不理解这空间分布原理的我,陷入了沉思。
裴御将那小佛像放在我身边,不知为何,那神色竟有几分微妙:「我想听听,你为何要将它带在身上。」
我连忙将那小像拿在手里,轻轻掸掉尘土:「因为它看起来很孤单。」
「……是么。」对方冷道,「那为何不拜祭它?」
「因为我无所求。」
「无所求?只要人活着,就不可能无所求……我要听真正的理由。」
「不公平。」
「不公平?」
「是啊,」我点头,「一旦我拜祭它、信仰它,就无异于把自己置于奴隶的地位,无可抑制地献上自我。
「这不公平。
「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我付出这样的代价。」
闻言,裴御嘲笑一声:「既然你不拜它,又何必带着它?」
「因为我也需要它。」我将小像捯饬干净,堂而皇之地塞进了胸口,「我将它带在身边,一天天,一年年,朝朝暮暮,生死相依,这不比那些虚伪的信徒更真诚嘛?」
「你……」
对方见我所为,一时面红过耳,然而仔细看,又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此处的灯烛并不明亮,灯罩都蒙着红纱,触目所及很有旖旎的味道。
不知为何,被那双眼睛不作声地盯着,我后背竟出了一层毛毛汗,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却见对方垂下双眸,很有些欲语还休:「……你真能做到?」
「我虽然不聪明,但从不撒谎。」
「……」
眼前一晃,却见对方长服如水,轻而垂坠,默默去开了另一边的房门。
门外,是已经放亮的天光。
我连忙跑出去,身后,那仍立于黑暗中的人幽幽望着我,口吻也从一种冷淡疏离的气象,变得温顺而柔和:「好,我暂且信你一次。
「只望你不要食言。」
9.
穿过一人高的嵩草堆,外面正是熟悉的村庄。
鸡打鸣了,新的白日已经来临。
知道又将是徒劳的一天,我将兄长的青衫收好,继续去其他地方探查。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不光是那老丈跟着我了,方圆数里的村民都跟在我身后,他们朝着我,笑容满面,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鸡鸭鱼肉。
我权当他们不存在,依旧来到了核桃树附近,然而原先还挂着果的枝丫,早已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四周找了圈,却见不远处,几个村民正燃着火堆,一面嬉笑一面将一堆圆圆的东西往里丢——
我的核桃!
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我疾冲过去,抓起一个村民丢向火堆,旁边有人来劝,被我一连甩了几个巴掌,不出片刻,众人纷纷抱脸嘶嚎,简直不似人声。
见我兜走所有的核桃,村民们侧目而视,却无一人敢上前。
这之后,我找了个空地,掏出草绳,用地上散落的秸秆摆出了村庄的形状,民居则用石子代替。
「西边小陌,七条半长,」
「东边是一大丛蓬蒿,十五条整长。」
「再往前走是几家联排房屋,呈折角状,五十条长。」
「再往北走……」
一个时辰后,我看着摆成了圆圈的秸秆,陷入了纠结——这村庄首尾相衔,如同迷宫,又好像是个特殊的符号。
一个天平,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为了再次确认,我又将整个村子前后逛了一遍,却发现刚才走过的小路,长短已然发生了变化。
在这里,时间与空间似乎是混乱的。
看着地上天平形状的符号,我再次前往神龛。
这里的贡品更多了,几乎将贡台整个淹没,我看向那生着鳞片的奇怪生物,摘下草绳,紧紧套在了「祂」的脖子上。
「别装了。」
连喊数声,那生物仍然静静待在贡台上。
瞧它表现像个真正的石雕,倒好像我是个傻子。
见状,我将那绳子捆在腰间,发力扯下高台:「既如此,我就将你拽下神坛,砸个稀巴烂,自然就有出路了!」
话音刚落,那石雕忽然动了!
最先动的是那双眼睛,那石雕的眼珠此刻却无比灵活,「祂」富有智慧地凝视着我,口中却吐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时间,四野皆静。
10.
「妹妹。」
那生物被我拽了下来,伏地不起,身姿渐渐变幻。
竟在眼前,渐渐化成了我兄长的样子!
许久不见的兄长趴伏在地上,满面尘灰,昂起头朝我说话:「多亏你破了他们的阵法,我才能被救出来。」
说罢,便朝我招手:「你过来扶我。」
我将他扶起了身,他又指了指脖子上的绳套:「妹妹,还有这个呢!」
我摇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哥哥你,现在还不能松开。」
闻言,那笑容一僵。
见我将腰间的草绳紧了紧,对方笑容更灿烂了:「你一路艰辛寻我,怎么如今见了我,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高兴啊,高兴。」
见我点头,他拉着我就往前走:「你饿了吗,兄长带你去附近找点吃的,如何?」
对方口吻语气,的确与我兄长相似,但他说话越多却越违和,我挣脱了那只手:「我不吃没有滋味的食物。」
这句话出口,对方面上堆的笑容消失了,他凝视着我,仿佛第一次学舌的儿童般,声线变得扭曲而破碎:「你怎么……不听我……话呀!」
我紧紧一扯草绳,对方随即露出痛苦表情:「为何要听?你又不是我兄长!」
「……我……是……呀……」
「别装了!」
我冷道,「你能骗我一次,也能骗我第二次!」
那人默了一会,畸长的手臂向我远远地伸来:「不对……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我扯了扯嘴角:「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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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inja 发表于 2023-11-2 20:24:49|来自:中国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被困在地铁上,被迫参加一场死亡游戏。
与此同时,我暗恋的女神在我面前爆炸了。
“欢迎来到闯关图游戏,你只有5分钟时间,现在计时开始。”

——————————
血腥地铁

李家臣本来是去参加同学聚会的。人群中,他看到了暗恋多年的女神佘雅。然而,还没等到他们说上话。
佘雅便七窍流血,直愣愣倒在地上。
地铁里川流着冷风,李家臣直愣愣站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欢迎参加闯关图游戏。请各位在5分钟内,使用你们无神的眼睛找到二维码,并进行扫描,扫描完成即可通关游戏。失败的同学将会受到惩罚,逃离游戏区域也同样会遭受惩罚。游戏现在开始。】
佘雅头以下的部分,正卡在车厢屏蔽门中央。一闭一合了好几次,始终关不上。
地铁里,多数人还未反应过来。
“啊!!!”
当第一个人尖叫时,声音变成了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燃了在场的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
“操他妈!”
“血,好多血!”
“死人!真的死人了!”
......
尖叫,嘶吼,人群乱作一团。座位上,一位母亲用手遮住了儿子的眼睛。
两人都在发抖。
李家臣站在离尸体最近的位置上,佘雅淡蓝色裙子还在摆动。他没有尖叫,他甚至觉得有点搞笑。
对了,副班长徐阳呢?
对方正蹲在角落里,崩溃地大喊。
李家臣还是不敢相信,他内心喊道,别玩了佘雅,你知道我胆子小,又在和我开玩笑了是吧。你赢了佘雅,起来啊。
他抹了把脸,掌心是咸咸的血。
李家臣刚想触碰佘雅,尸体就被一个人踹到了屏蔽门外。
地铁门,终于闭合上了。
把尸体踹出去的是一个年轻人。185以上,五官精致得像杂志上走下来的,近看,他化着妆,有一对漂亮而舒展的眉毛。这样的一张脸,不会让你觉得娘,反倒具有某种侵略性。
李家臣揪着他的衣领:“你凭什么......凭什么!”
‘踢她’两个字就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模特脸自顾自道:“女朋友?看着不像,她斜挎包是KATE SPADE的,代购也要小三千,鞋是菲拉格慕。看你的穿着......”他掰开了李家臣的手,“刚才你先碰的是她的小臂吧,很快又缩回了手,很明显不习惯亲密接触......单恋?”
同一时间,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起来。
李家臣用余光看了旁人一眼,是和自己一样的短信内容。
“这,这什么东西啊?!”
一个染着一头黄发,但有些褪色的女人叫到,她的脸上画着浓妆,五官挤到了一起。
李家臣看到地铁玻璃上,同样出现了短信上的规则,不停在滚动。
“这个怎么做到的?!LED电子屏?这是玻璃啊?!”
“综艺节目?是吧,是吧,是这样的吧。对对对!一定是的。”
“我要下车,呜呜呜......”
老同学里的几个女生直接哭了,男生们也表情难看,明显吓坏了。
李家臣本来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结果还没寒暄,就遇到了这种事。
玻璃上的文字和手机上同步出现了倒计时。
4:59 S
经过了煎熬的3分钟后,地铁终于到站了。
门缓缓打开。
“神经病!一群神经病!我要回家!”黄发女刚想踏出去,却被进地铁的人给撞了回来。
“你他妈没长......”
她还未来得及爆粗口,就被另一个声音给盖过去了。
BONG!
一个中年女人先她一步走出车厢。随后,她的头爆开了,脑袋里千万根的血管,如盛开的礼花。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爆炸,车厢内部被红色洗刷了。李家臣脑袋发热,他受不了这一切,起身想跑,却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不,不能离开......不能离开这里!”
身边站着一个人,他拥有笔挺的身体,一双修长的腿,像是在地板上生了根。给人莫名的力量感。
“好久不见,李家臣。”
眼前这个近一米九的男生,眼神坚定,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李家臣:“酒......九?!”
酒九:“你还记得我。”
李家臣:“你也,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
酒九:“嗯。”
记忆中的酒九打架,勒索同学,出生在鱼龙混杂的街道。传说在一节体育课上,他借着踢球,把某个同学的脚给废了。
谁给了他邀请呢?
酒九:“我是最早到的,看到你们在外面寒暄,就先进了地铁。佘雅她......”
李家臣再次瘫坐在地铁上。
周围都是血,破碎的躯干分布在屏蔽门的边缘。
时间一直在流逝。
4:03 S
“她们的死,应该是被判定为离开了游戏区域。”
“你还真的相信这种话?拍电影呢。”
酒九没反驳,继续道:“应该就是说我们这节车厢吧。”
“大家不要走出地铁!”
突然喊话的是一个看起来40左右的男性,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身材良好,实际年龄可能会比看上去的更大一些。
角落里,一对情侣靠在一起,男生紧紧地把女生搂进怀里。
男生:“12,14,不,16......”
女生:“阿良,你在数什么?”
男生:“刚才,刚才一共走出去18个人。”
李家臣这才感到后怕,要不是酒九,自己已经成为了第十九具尸体了。
地铁安静地不动,他观察四周,自己所在的车厢一共10扇屏蔽门,8排左右对称的蓝色长座椅。车厢内大约40余人,其余车厢都没人,可能是怕走过去又会爆炸。
简直就像是廉价的爆米花电影情节。
李家臣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手机。
3:15S
“大家别愣神了!快找二维码!”西装男喊道。
老同学里反应快的,已经将碎尸抛至其他车厢。
地铁开始行驶了。
有人喃喃自语,有人在祈祷,但大部分人都开始埋头苦寻。李家臣也跟着跑来跑去。他觉得不做点什么,脑袋就要断片。
“大家注意血迹,很可能在地板上。仔细找!”
不知不觉,中年西装男已成为众人的核心。他脱下西装,跪下抹地板,用以稀释血液。
许多人也跟着这么做。
“妈妈,怎么这么多血啊。”
“江江,叔叔阿姨们在做节目呢,你待着别动。”
年轻的母亲给儿子戴上了耳机后,也脱下外套,开始擦地板。没走几步,便碰到了一个坐在角落里发抖的女人,她目光涣散。
“别碰我!”
黄发女像只被惊扰的麻雀,吼叫道。
她的妆已经花了,一边哽咽,一边把沾血的高跟鞋扔掉。
她光脚寻找二维码。
酒九没有加入混乱的局面,在他印象中,地铁内部是不存在二维码的,除非有一些人为张贴的小广告。可即便如此,第二天工作人员也会清理干净的。
难道就在今天,有人贴了二维码?
他环顾一圈,发现吊环拉手上有一款阅读软件的APP广告,上面有二维码。
“在这里!”他叫道。
众人围了过去,推嚷着开始扫码,但屏幕上只出现了该阅读软件的下载链接。
“这是......结束了?”
一个老同学轻声念叨。
可窗玻璃上的倒计时还在。
“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我还在做梦呀。你们都在我梦里!”
副班长徐阳仰天大笑,他在车厢内窜来窜去,脱掉裤子后,对着一扇车门撒尿。
几个老同学看着他,却不敢上前。
“同学会要开始了,我还在床上,快醒过来啊!”
徐阳抓着一个胖同学,捏他的脸。
“滚开,我要活下去!别他妈来烦我!”
见面时还很和气的胖同学,一巴掌把徐阳扇在地上。
李家臣不去理睬他人,强迫自己思考。
二维码一定在车厢内部么?
如果在外部呢?
地铁外一片黑暗,只有经过广告牌时才偶尔发亮。
广告牌?!
是的,为了推销商品,广告商会无孔不入地在隧道里安装海报。
李家臣向着亮光看去,发现几乎每张海报的右下角都有一段二维码。
他立刻掏出手机。
但列车的速度太快,相机还没打开,二维码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段连续海报出现了。
内容是某个流量明星和一个小姑娘在海洋公园游玩的片段,出现了二维码后,结束定格在几只海豚一跃而起的画面上。
李家臣倒数着定格时间,赶紧调出扫描模式。就在这时,广告又再次出现,可刚一对准,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
再次打开,海报又过去了。
他心脏剧烈跳动,一定还有下一次。
李家臣直接将手机对在窗口位置。
四周依旧混乱,人群在奔走,但声音渐渐低沉。眼前只有移动的黑暗,和偶尔闪过的一两张海报。
汗水划过下巴,递到颤抖的手腕上。
1
2
3
胃液翻腾着,直奔喉咙。
4
5
出现了!
又是那个海洋公园的广告。
当他再次举起手机时,却被旁边人撞了一下,又错过了时机。
李家臣愤怒地转头,看到徐阳满脸是泪地问道:“怎么还没醒啊,天好黑啊。”
他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时间了!大家快点找!”
西装男藏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多数乘客都趴在地上,苦苦寻觅,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下一波连续海报出现了!
直觉告诉李家臣,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经过前两次,李家臣大致明白了二维码会出现的位置,已将手机提前摆好。但因为地铁本身的晃动,他一直对不上焦。
第4秒,流量明星抱住了小女孩。
第7秒,他们两个一起去了海豚馆。
第8秒,他们找地方坐下。
第9秒,二维码出现!
第11秒,扫描框对上了。
第13秒,海豚跃出海面。
随后是4秒的定格时间。
一切又归于黑暗。
李家臣撇向屏幕。
一条细长的进度条出现。
成功了!
进度条到达了底端,画面上出了一个到处撒花的像素小人。
【恭喜你通关了游戏】
李家臣瘫软在地上,因为激动而忍不住微颤。
可没几秒,像素小人居然被上空掉下来的一盆花给砸死了。
屏幕上瞬间血迹斑斑。
“小心!”酒九突然扑向李家臣。
一盆花从天而降,砸在李家臣原来站立的地方。
鲜血伴着泥土,四散开来。
酒九的手臂被陶片划出一道口子。
李家臣呆滞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假的,骗你的呀】
手机屏幕上出现这几个字,而倒计时也根本没有停止。
2:00 S
酒九提醒道:“李家臣,你手机上有字!”
【不过,恭喜你发现了提示彩蛋:1,二维码在车厢内部。2,答案就在说明规则上哦。】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动画,像素小人被花盆砸晕后,变成了一个蛋,蛋突然破开了,出现了二维码。
看不懂啊。
李家臣擦掉了脸上的汗,又重看一遍规则。
【欢迎参加闯关图游戏。请各位在5分钟内,使用你们无神的眼睛找到二维码,并进行扫描,扫描完成即可通关游戏。失败的同学将会受到惩罚,逃离游戏区域也同样会遭受惩罚。最后,希望大家都能好好享受这个过程。那么,游戏开始。】
他的视线集中在几个关键词上。
二维码
手机
无神的眼睛
这几个词读起来没什么,但总有一股不适感。
游戏时间只有5分钟。先不论扫描过程还需要几秒,单是四十多号人一个个地排队、扫码。
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啊。
为了活下去,到时候一定会哄抢。
这就变成了只能活几个人的蛮力游戏。
这是设计者的本意?
李家臣又把规则读了一遍,他发现变扭的感觉来源于“无神的眼睛”这5个字。
他的脑子开始转动。
如果我是游戏的设计者,一定会设计一个只要方法得当,就能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游戏。
那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呢?
那就需要不止一个二维码。
如果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二维码呢?
无神的眼睛。
无神的眼睛。
无神的眼睛。
无神的眼睛。
无神的眼睛。
眼睛就是眼睛,为什么会是【无神的眼睛】?
一个喻体?指我们的盲目?
可在场的没有瞎子啊。
如果只是一个比喻,那本体又是什么?
像素小人身体内,破壳而出二维码的动画又出现了。
提示中说的答案就在说明中,难道‘说明’,指的就是那段动画?
破壳而出?
身体内?
等等!
难道说!
李家臣飞速打开了微信扫一扫,屏幕中央立刻出现一根上下浮动的横线。
他隐约有了想法。
旁边一对情侣正趴在座椅下面寻找。
李家臣将扫描界面对准男生的手腕。
没东西出现。
男生因为趴得太低,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
几乎没有迟疑,李家臣自然地捡起男生的手机,对准他的手腕扫描。
画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黑色边角。
他把焦点移到手背上。
一个完整的二维码图案出现了!
叮!
情侣男手机上的倒计时解除了。界面出现了彩带喷溅的动画,像素小人笑着在挥手。
这才是正版的通关界面。
李家臣只是和男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也很聪明,明白得很快,立刻拿着手机扫描女友。
“所谓的二维码根本就不在地铁上!而在我们自己身上!咳咳......”李家臣吊着嗓子喊道,“但眼睛是看不到的,规则里‘无神的眼睛’指的是手机!用自己的手机来扫自己的身体!”
剩余时间。
1:25 S
“真的,我的在掌心!”
叮!
“我也看到了,在关节处!”
“啊,我手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我没有,我找了哪里都没有,我是不是要死了......有了有了!在脚上!”
“大家相互帮忙,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两人一组找。”
西装男脱下了上衣,在胸膛上扫了一圈,再转身,直到另一个男的点头。
他的二维码在后颈上。
李家臣也掀起了白T,在身上扫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
脱掉鞋子,没有。
脱掉袜子,没有。
他看向老同学们,他们刚好是复数,两人一组相互寻找。
没有他的位置,就像是过去一样,人群们都在欢笑,他也跟着一起笑,但没人在意。
之前打徐阳的胖同学,拍了拍自己的手机。
“怎,怎......没,没电了......”他面如死灰,“喂,李辉,你的充电宝借我用用。”
一个瘦小的男生尴尬道:“苏凯......我,我充电宝也没电了。”
胖同学苏凯抢过后发现是真没电了,便丢在地上,去翻几个女同学的包。
“你干嘛?!”
苏凯根本不回应,将她们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充电宝呢?!你们这帮臭婊子带那么多化妆品,妈的出门不带充电宝?!”
老同学们感到恐惧,刚见面时,他还憨憨的很和气。
“还不拿是吧,行,那就别怪我了。”
他一拳打在某个同学脸上,抢过了他的手机。
“我每个月工资5万!下次升组长肯定是我!我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我不能死在这儿!”
有女孩去抢,他也毫不留情面地把女孩揍倒在地。
“想要手机?可以啊,让拿充电宝来换,或者嘛......让我来一发。微微,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踩在女孩的小臂上,扭曲地笑道:“求我,求我我就还你啊。”
女孩哭了:“把手机还给我。”
“别这样苏凯!”李家臣上前一步。
“需要你这个没工作的底层傻逼来教训我?”
苏凯敦实的身体靠了过来,李家臣也感到了压迫感。
当他也想抢走李家臣的手机时,酒九握住了他的手腕。
苏凯脸色凝重,手根本动不了。
“不就是充电宝么。”酒九递过去一个小型充电宝,“我这儿有。”
酒九把哭泣的微微扶起来。
苏凯有些尴尬,冷静下来后,别过头去。
大家也抢回了自己的手机,两两互相寻找二维码。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不到了。
53 S
可李家臣还是不知道自己的二维码在身体的什么部位。
“要不你帮我,我帮你吧。我一个人也找不到自己的。”酒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李家臣。
“谢谢你。”
“快点搞定这局面,然后去参加同学聚会。”
还能去同学聚会么?
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么?
酒九在笑。
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笑出来。
49 S
“快!”
酒九利索地解开扣子,脱下外衣、休闲裤、鞋子、袜子。露出修长的锁骨和紧致的腹肌,除人鱼线外,腰间没有一丝赘肉。李家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在电视里才有的身体。
他沉默了一下。
“你一个大男人还愣着干嘛,你找我的,我找你的啊。”
“可是......”
“快用手机扫啊!”
是啊。都生死环节了,还顾及什么丢不丢脸的。
李家臣快速扫描酒九的皮肤。
“找到了!”
“哪儿?”
“后背上,在你后背。”
“果然。”
叮!
酒九的手机上也出现了通关动画。
他立刻转身,正想帮李家臣脱裤子。
“你干嘛!”
“磨蹭什么。脱啊!”
裤子被拔了丢到地上。酒九的指腹好冰凉。
只剩一条内裤了。
酒九开始扫描。
40S
“怎,怎么回事......”
“怎么了,酒九!”
“我扫了一圈,包括你的脚底心,都......没有。”
另一边,一直坐着的那对母子,迟迟没有动静。
她和孩子两人只有一部手机。
年轻母亲一直在犹豫,拿头撞地板。孩子一个劲地哭,并不了解情况。
“妈妈,不要撞,疼。”
孩子吹了吹母亲的脑袋。
年轻母亲在发抖,她咬着虎口,似有血水流下来。
她叫了一声,拿起手机,在孩子的脖子上扫了一下。
叮!
女人温柔地把手机放在男孩的手心,挤出一个笑容。
“江江啊,以后让爸爸少喝酒。洗衣服的时候,洗衣粉不要放两勺,记得和爸爸说,知道了吗。”
年轻母亲吻了孩子后,把耳机塞进他耳朵里。
李家臣看到后,心里不是滋味,却自顾不暇。
那母亲分享给儿子的一根耳机,机械地点着头。她眼中有那么一刻是灰色的,几秒后,她还是站起身,一个个询问车厢里的人,有没有另外的手机。
她还没有放弃。
几乎没人理睬她,有的也只是摇头。
“阿姨,我包里有第二个手机哦。”说话的是一个矮个子的高中生。
年轻母亲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可,可以,可以给我么......”
“可以哦。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现在,把衣服脱了。”
这句话是从一个15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刘海遮挡了年轻母亲的脸。
“去角落那里吧。”
她和高中生走到了车厢一角。年轻母亲站在高中生面前,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漏出光洁的后背。
李家臣很难受,本能地挡在了孩子前面。
“你是想死么?”
酒九揪住李家臣。
“所有人都在为活下去而努力,你发什么呆呢?!”
27 S
身上露出的部位都找过了,确实没有二维码。
“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不行!”
酒九盯着李家臣的三角裤。
李家臣抓着裤子边缘。
“松手!”
“不可以!”
酒九将裤子扒了下来。李家臣本能地蹲下,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手机飞了出去。
李家臣低头去捡,黑色的屏幕中,他看到了双眼。
二维码竟然在自己的瞳孔里!
李家臣捡起手机,换成自拍模式。镜头里出现了一脸苍白的娃娃脸,鹿一般的眼里闪烁着慌张。
叮!
7 S
扫描成功。
高中生和年轻母亲也从角落里出来了,男孩从包里掏出一个按键手机递给她。
“喏。”
年轻母亲拼命地按开机键。
6 S
手机依旧黑屏。
高中生噗嗤一声笑出来。
“噗,你看不出来这个是模型机么。”
那位年轻母亲眼中的火,熄灭了。
5 S
瞳孔瞪大,呼吸。
老同学们还在慌乱地尖叫。
有几个与胖男生苏凯扭打在一起。
4 S
母亲带上了垂下的另一半耳机,微笑。
3 S
蓝色座椅的末端坐着一个老人,他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他带上眼镜,梳了一把微乱的头发。
他把袖口系上,衣领摆摆整齐。
2 S
李家臣和老人的视线对上了。他满鬓花白,苦恼地笑笑。
哎。
1 S
游戏结束。
老人的脑袋如天空中绚烂的礼花,膨胀、爆炸。
李家臣不知道他死前在想什么。也许是不用再为房贷苦恼了;也许是可以摆脱多年的疾病;也许是可以离开不争气的儿子。
老人的手机也不是智能手机,不具备扫描功能。
黑暗再次接管一切。
玻璃窗外,冰雹声密集如雨。黑暗里持续着炸裂的声音,血液飞溅到李家臣的脸上、嘴唇,沿脖子流进锁骨里。
好腥。
白炽灯重新亮起来,车厢内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没有尸体,没有血迹,一切就和五分钟前一样干净。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四十多人的车厢,目前只剩下9人。
老同学们一个没剩。
除了酒九。
寻找二维码的游戏,难度比李家臣预想的难太多了。
死亡人数远超存活的人数。
不止是时间上来不及,有人在扫描过程中手机没电了,或走出车厢。
太多的意外让这节车厢变成了屠宰场。
活下来的人,却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拿着屠刀。
这个世界就是狼吃羊,羊吃草,草侵占着土地和养分。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李家臣一早就知道了。
通过二维码游戏,存活下来的人数:
1,李家臣:刚毕业便失业的无业游民。二维码在瞳孔中。
2,酒九:李家臣的初中同学,有很多关于他不太好的传闻。二维码在背肌上。
3,黄发女:侥幸被进车厢的人所救,妆很厚,B罩杯,脾气差。二维码在手指上。
4,大学情侣男,身体好,脑子快,据说是体育生。二维码在手腕上。
5,大学情侣女,相貌普通,没啥存在感。二维码在脚踝上。
6,西装中年男,可能是某个公司的小领导,具有组织能力,临场反应强。二维码在肚脐眼下。
7,胡江江,妈妈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他,年龄最小,耳朵里戴着妈妈的耳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维码在脖子上。
8,高中生,眼神浑浊,矮,拥有一定的欺诈能力。二维码在食指的指甲上。
9,模特脸:有一张男女通吃的好脸,杀伐果决,略显神秘,似乎是唯一一个没有选择和他人合作的人。二维码在下嘴唇上。


(二更)
车厢内一片死寂。
劫后余生带来了某些难言的快感。李家臣想做点什么,身体却像个泄气的皮球,没有力气。
“徐阳?苏凯?微微?李晓丽?!”
老同学们都不见了。
“我最后看到,苏凯的手机还是没能开机。他知道自己活不了,最后十几秒抢了其他人的手机,强行关机......”酒九坐到他旁边,缓缓道。
李家臣仰着头,后脑贴在玻璃上,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像个梦。
同学聚会为什么要选在地铁见面。他原本就觉得奇怪,但收到佘雅短信的时候,就没迟疑过。她经常会有一些古怪的想法。
即便是失业了,即便会被一些‘成功’的同学瞧不起,他还是来了。
他想来看下佘雅。
连自己一直都很讨厌的副班长徐阳都来了,结果他们现在都消失了。
“至少,我们活下来了。李家臣。”
“是啊......活下来了。”
视线变糊了。
好不争气,刚才都没哭,为什么活下来反倒哭了。
眼前又出现佘雅的身影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自己也知道啊。如果你真喜欢上了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佘雅是个好女孩,明知道我喜欢你,也没有搞暧昧,吊着我。
但。
为什么你死了啊。
李家臣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手机还剩下33%的电量。
通关了二维码游戏后,屏幕便跳到了一个APP。界面依旧是像素风,占一半屏幕的是一个马赛克小人,穿着很像李家臣。小人的旁边是身高、体重等基本信息。右下角有一个红点,点进去后显示【心跳频率】、【蛋白质参数】、【铁分布含量】等详细参数。
“这个像素小人还挺眼熟的。”
“那个代表的应该就是酒九同学你吧。”
“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
李家臣的像素小人下显示着一串数字。
HP:80。
酒九的是HP:130。
一旁的小情侣,男生的HP数值是480。
HP?
血量?
仔细看英文的缩写,heart of the pillar。
心之柱?
什么玩意儿?
情侣女:“阿良,你怎么分数这么高啊!我才125。”
情侣男:“我也不知道啊。”
“600!你为什么你有600!”西装男大吃一惊。
几个人围着模特脸。
他卷起嘴角:“你们猜猜看呢?”
众人讨论一阵后,达成一个大概的猜想:游戏中越快通关的人,数值越高。
李家臣是在倒数3分多钟时,抢过情侣男的手机,帮他找到二维码。而他自己是最后10秒内完成,自然分数很低。
然而有人竟然高达600分?
就是说模特脸在最初的1分钟内,就完成了游戏?
李家臣突然挥出一拳,揍在那个人的漂亮脸蛋上。
这出乎大家的意料。
模特脸退后两步,打量着李家臣,好像在打量一头猎物。
“你明明知道破关方法!还看着那么多人弯腰找二维码!”
“对啊,我知道。”他抹掉嘴角的血迹,“但是你们没有人来问我。”
“王八蛋!”
“其次,我也想看看还有谁能想到。你当时大喊大叫的样子啊,特别好玩。叫李家臣对吧。”
李家臣还想打他,被酒九拦住了。
“还想揍我?可以啊,活过第二场再说。”
对方的一句话就让李家臣冷静了下来。
还有......第二场?
不会了。
正当他这么想时,手机铃声响彻整间车厢。
【首先,恭喜各位通过了‘二维码找找找游戏’,我们为幸存者们提供了相当丰厚的福利:在第二场游戏开始前,各位会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而且在这期间,你们可以尽情欣赏其他玩家的参赛全过程。希望大家好好放松,准备充分。很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哦。】
黄发女把手机丢向一旁。
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哭声从瘦小的躯体里传出来。
李家臣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地铁行进的速度慢下来了,声息渐灭,门开了。没有人敢走出车厢,它像是一只暂时沉睡的雄狮,而站台则是它的草原。
“还,还没有结束么?”
“为什么还有第二个游戏啊!”
“我们......还能出去......么?”
“我不想再这么来了!”
站台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对于每天坐地铁的人来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来。
“啊,妈......对,还在地铁上......嗯......没事,学校挺好的,钱够,别打来了......好好好,我会和阿良说,叫他多添几件衣服......没事没事,没哭,鼻子有点塞。爸叫你去看电视?去吧妈,不说了......”
这对情侣应该还是在校大学生,男的叫阿良,女的李家臣没啥印象。此刻,她强忍着哽咽在打电话。
李家臣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此时此刻,他应该提着一个公文包,拎着一条鱼回家,在厨房忙活。
想到这里,李家臣把头埋得更低了。
而一旁的酒九正在车厢正中央扭动腰肢。
“你......在干嘛。”
“刚那个二维码不是在我背上嘛,转身扫码时太用力了,扯到腰了。得缓缓。”
一个近一米九的不倒翁,双手叉腰,在自己面前晃。李家臣莫名笑了出来。他其实根本没想过酒九会来。
成绩差?
打架?
在教室里,把一个同学的手给废了?
他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酒九冷不丁来了句:“你现在是电竞选手么?”
李家臣:“啊?你还记得这个?”
酒九:“你初中时好像特别擅长打游戏,还打进了比赛什么的。”
李家臣初中时确实参加过区级比赛,还拿过一个二等奖,但不是游戏,是手工火箭竞赛。但他确实投入过很多精力在游戏上,从初中到高中,他浪费了半个学期加入电竞班,只参加过一次《守望先锋》的地区赛,也没进四强。最后依旧选择回校读书。
他曾梦想过成为一名职业电竞选手,这事没多少人关注,而酒九居然知道。
“可惜没天赋。我初中时玩的不多吧......”
酒九:“还不多呢?老王总是在周末让我们几个男生去网吧门口蹲你,怕你迷上电子海洛因。忘了?”
两人相望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是有过。初中时,他前脚刚进黑网吧,后脚就被同班同学揪出来。特别丢脸。如果酒九不说,自己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能笑就好。”酒九深蹲了几次,拍拍脸,“还有什么妖魔鬼怪都赶紧过来吧!”
李家臣皱了皱眉,原来他在安慰我啊。
他反倒对酒九更好奇了,他和印象中那个样子不太一样。
西装男和大学生情侣聚在一起讨论,一旁的高中生想加进去,却没有成功。他又去找模特脸,对方也没有过多搭理他。
“嘿,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起讨论。”
西装男邀请酒九和李家臣,两人顺势加入进去。
李家臣经过高中生时,看到他恶毒地瞟了自己一眼。
西装精英:“短信说可以提前观看下一场游戏,但哪里有游戏?”
女大学生:“还没开始吧。”
“应该还没开始,毕竟这里除了我们,没有人都没。”西装精英一直在用手指敲打手机。
“讲不定在对面的车道呦。”模特脸喊道。
李家臣看向对面的平行车道。
“确实,如果游戏建立在公平的机制下,那最合适的地方只是对面车道了。”男大学生把目光投了过去。
西装精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郑立,今年49岁,家里有两个捣蛋鬼,在一家房产中介做事,今天本来是要去见客户的。”
大家开始相互介绍。
那对情侣是体育专业的大学生,男生叫魏良,女生叫荷木。充满恶意的高中生正在念高二,表示自己是优等生,李家臣没记住他的名字。黄发女一直都沉浸在恐惧中,没有参与对话。
那个叫胡江江的孩子双目无神,手里拽着母亲的手机,要不是荷木牵着,他可能早就跑出车厢了。
“只能等了......哦,对了。你们要吃东西的话我背包里有。”郑立苦笑着发饼干,“年纪大了,老婆每天都放点零食,大家别嫌弃。”
李家臣也接过一块。
滴答。
滴答。
滴答。
对面车道驶来一道光,光线逐渐变得刺眼。大家都站了起来,模特脸也一本正经走过来了。
地铁来了。
对面车厢里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40个?50个?不,远远不止,大概快挤满了。所有人都扭打在一起。男女老少,每个人爆发着肢体的冲突。
隔着站台,李家臣像是在观看一部静音的暴力电影。
体力类型的游戏?
随着地铁的降速,混乱升级了。四五个人围住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但男子手上有美工刀。挥刀的间隙,一名壮汉从后面抱住他,一个背摔,两人双双倒地。刀片静静掉落在一个女孩的身前。
她没拿,只是俯下身,慢慢往前爬。
门开了,没有人注意到她踏上了站台,又跳到了铁轨上。
扭打的人群意识到了什么,跑向屏蔽门,但门在最后一刻又关上了。
轴承转动。
咔嚓。
暴动都停止了,他们对望着李家臣所在的车厢,和九人对视。
那些眼神李家臣很熟悉,是恐惧到几点后产生的呆滞。
1秒后,这四五十个人的头全都爆裂,为所在的铁皮怪兽换上了鲜红的内漆。
对面车道灯光灭了,再亮起来时,那辆地铁也消失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李家臣的胃酸再次奔腾,手心已经湿哒哒的了。
祭祀之火已经点燃,羔羊和棋子都摆在了相应的位置上。
【亲爱的幸存者们,相信大家已经提前观摩了游戏,可以说比前一批的玩家更有优势了吧。提问时间!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是什么?当当当当,答案揭晓,当然是生命啦!那么,在地铁到达终点站之前,请成功阻止自杀者吧。希望大家都能享受其中,那么游戏正式开始!】
自杀者。
自杀者。
自杀者。
那个卧轨的女孩就是自杀者,对面车厢的人想要阻止她,却没成功?不对,是他们相互猜忌,而没有发现她才是自杀者。所以,没能阻止成功。
空气里凝结着一丝雾气,温度又低了,李家臣的脑袋却烫得烧手。
快想!
自杀者,他反复念叨着这个词。
“你们看......”郑立大喊道。
脚步声,到处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电梯开始运转。
自动扶梯上下交替。
楼梯上也走下来不少人,有说有笑,进入幸存者所在的地铁里面。
自从二维码游戏开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正常的乘客了。而现在,不同的步伐,脚步,不一样的摩擦声,都是下班晚高峰的场面。
又回到了熟悉的日常?
唯有九个人知道。
这一切只是盛宴的开始。

李家臣瞪大了双眼:“好多人啊。”
酒九:“刚才还一个人都没,现在一窝蜂的下班族。怎么回事?”
李家臣:“小心一点。”
晃荡一下过后,车厢内突然变得拥挤了起来。
有人在笑;有人在玩手机;有人疲惫地靠在扶手杆上;有人沉默不语,有女人有男人。空气里,人的味道充满了整节车厢。
九人被逼到了角落。
这个游戏的用意很明确,他们要在这么多人中找到自杀者,并阻止ta。
大学生魏良首先发言:“什么情况?!这么多人里面找自杀者?”
“阿良,如果自杀者不在我们这节车厢怎么办?”他女友荷木接过话来。
郑立:“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没人敢尝试走到其他车厢。”
李家臣:“但这些刚上来的乘客可以窜车厢。”
郑立:“关键是我们......”
是啊,按照上一个游戏的规则,谁走出当下车厢(游戏区域),就会被惩罚。
那现在呢?
规则变了么?
现在去左右两边的车厢,还会全身爆炸吗?
“刚才是你提醒大家二维码的事,脑子转挺快的,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郑立问李家臣。
其实,自杀者目前是哪个人并不是关键,关键是ta现在在哪节车厢,之后是一直待在这儿,还是会走到其他的车厢。
因为人是流动的。
“我其实,也没什么想法。”李家臣挠挠头,不敢说出内心的担忧。
大家来回走动,将不安传递到了周围。9个看上去完全不同的人站在一快,本身就很违和。
一个中年妇女紧盯着李家臣,她感觉这个年轻人在害怕些什么?等到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其他几人也面如死灰。于是她也紧张起来。
或许过不了多久,情绪就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传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样的情况不存在。因为自杀者现在就在我们车厢。”模特脸说道。
郑立:“你怎么做出的判断?”
“不是我做出的的判断,是它的判断。”他笑着举起手机,“刚才我在确认HP值的作用时,了解到数值可以购买问题。”
模特脸的APP界面和李家臣的不一样,画面上有一个输入框。下方显示着文字:自杀者现在就在你们所在的车厢哦,请努力地阻止ta吧。
模特脸:“输入框的下拉默认还有许多问题。”
“那为什么我的应用没有你右下角的小图标。”酒九指着自己的手机。
高中生:“我的也没有!怎么回事。”
郑立:“完全没有啊。”
“哦,我有哦。”魏良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还真有问题。”
模特脸:“我和魏良的HP值是你们中最高的,所以可能480分上下,才会开启这个功能吧。很难想么?”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谁是自杀者?”
黄发女不喜欢他的语气,直接开问。
模特脸在下拉框中找到了这个问题。李家臣看到后吓了一跳,好多个零。
“大美女,直接输入‘谁是自杀者?’这个答案需要10万HP值。你给我啊?”
“原来这数值还可以这么用。”郑立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可惜我们的分数太低了。”
“可即便现在在这里,可自杀者等下去其他车厢怎么办?”魏良焦急道。
李家臣:“我一开始也有这种担忧,但大家想想,你们一般什么时候会换车厢?比如旁边坐过来一个十天没洗澡的流浪汉,又或者特别拥挤,想到空旷点的车厢去。目前来看,各个车厢的人次都比较平均。”
这辆地铁启动后,所有的乘坐者都各司其位,坐的坐,站的站,脸上带着疲惫,但没有人走动。
李家臣:“所以比起担心去其他车厢,我更担心ta提前下车。”
没人说话了。
模特脸咬着下嘴唇:“嗯,这是比较大的问题。”
高中生颤抖道:“也,也就是说如果对方下一站就下车......我们就都死了?!”
“对啊,难道还留着你过年?到时候你的头就爆开了,所有学的知识都从里面流出来了。”模特脸坏笑。
李家臣不再关注别人,继续思考。
目前离终点站还有4站,换算成时间大概17,8分钟。先假设自杀者在这段时间不离开车厢的话,ta能下车的机会是4次。
也就是说,每5分钟就要面临一次死亡考验。
这个游戏的难度比上一个高出太多了。
参照对面车厢的情况。最后时刻,每个人都抛弃了思考,没有人关心谁是自杀者,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绝不能出现这种混乱局面!
就在这时,小朋友胡江江的耳机掉了,掉到了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他起身,缓步向前走去。
李家臣想叫住他,但他迟疑了。
身体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让他试试吧,试试看走出这节车厢会怎么样。也不一定会死对吧。
胡江江一点一点走向了车厢边界。
李家臣站在原地,身体里仿佛有一只黑色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什么都别说,就这样看着他走过去,规则就清楚了。
“当心!”
酒九把胡江江抱了起来,就在他距离踏出车厢几厘米的距离。
“不要乱跑啊,有危险。”李家臣心虚地补充道。
“可是,可是,妈妈的,耳机......呜呜。”小孩子哽咽起来。
咔嚓。
李家臣发现模特脸在拍自己。
他笑了笑,李家臣像是被人胸口击中了一拳。
“耳机,耳机。”
那副耳机是他母亲的遗物,大家都知道对胡江江很重要。
模特脸转过身,一点一点倒退。他站在车厢边缘,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李家臣,好像在审视着他。
他闭上眼,倒退着走过了车厢,走过了走廊,走到了下一节车厢。随后,他捡起耳机,吐出一口气,一蹦一跳着回来。
胡江江刚想接过,却被模特脸抓住了手臂,悬在半空中。
“别人替你拿东西,要说什么啊?”
“疼,手疼。”
“要说什么,小 朋 友?”
“谢......谢谢,叔叔。”
“嗯,乖。”模特脸刚想微笑,突然脸瞬间冷了下来,眼神都可以杀人了,“你,你说什么?叔叔?”
胡江江逃到了酒九身后,眼神恐惧地看着他。
模特脸:“这就验证了我的猜想,现在去其他车厢也不会爆炸。不过走出地铁,我就没把握了。你们可以试试。”
郑立:“你不要命了!”
“你们这些人啊。装作关心别人,有正义感,心里巴不得别人去当小白鼠。”
“你!”郑立紧锁眉头。
李家臣低着头,他知道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
模特脸走过李家臣的身边:“那种从濒死的边缘逃回来的感觉,太美妙了对吧。”
他贴近李家臣的耳边。
“难道不是么,伪善者。”
游戏才开始2分钟,连自杀者是谁都没开始推测。
李家臣的心理就快濒临崩溃了。
“我有一个想法,想自杀的人应该是一心求死,没有多余情感的人。我们每个人去找人说话,正常人要不就是反应热情,要不就是反感。自杀者或许是无动于衷。”
酒九对着空气比划起来。
“而且想自杀的人,一般都选择一个人出门。这样的话就可以排除那些成群结队的人。一家人啊,朋友啊什么的。我们的目标就在单独的乘客中找。”
大家没想到酒九能够分析到这一步,这道难题似乎简单了不少。
“这样应该是不行的。”
反驳的人是郑立,他眉头锁得很紧,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和每个人对话,以神态和反应来判断,听上去不错。但实际操作起来,可能还是不行,我们8人轮流和车厢内所有人对话。实在是太反常了,最后容易形成混乱局面。上一轮玩家就是这样才输的。”
酒九点点头:“郑哥你说得对。”
郑立:“而且酒九你的前提也存在漏洞。如果95%的自杀者都比较麻木,没反应,那剩下的5%呢?不排除有人在自杀前能正常交流。第二个结论,短信中说让我们在终点站之前阻止自杀者,却没明说阻止多少人。”
酒九点了点头。
郑立:“不过你是第一个提出有效建议的,已经很好了。是关生死,我都把情况往最差的地方想,对不起啊。也很可能你说的就是对的。”
酒九:“不用道歉啊郑哥,本来就是我单方面的猜想。”
郑立:“无论如何,第一步是防止出现混乱的局面。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揪出隐藏的自杀者!”
一张张陌生的脸。老人、中年人、插着耳机的白领、保安、操着外地口音的上班族、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独有的故事。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随着地铁的速度变慢,死神又举起了手上的镰刀。
“我有一个计划,要不要来试试。”
纠结了很久,李家臣还是打算把那个想法说出来。

(三更)
失控

地铁到站了,大门开启。
一个老头刚想走进去,却看到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老头拄着拐杖想进却进不来,他想不通为什么,很生气,嘴上开始骂骂咧咧。他用拐杖去戳对方,但这个年轻人还是挡在门口。
老头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躲闪、脆弱不堪,以及一丝隐藏的疯狂。
老人没再向前,掉头换去其他的车厢。
人刚走,李家臣便吐出一口气,他的双腿还在打颤。
这就是5分钟前,他提出的计划。
地铁车厢左右两侧共10扇门,每次到站都会开同一侧的5扇。最左边的门由大学生魏良一人守着。其余两扇门两两分组,由人挡着大门。
当然,模特脸没有参与进来。
李家臣说:“接下来我们要组成人墙,在车门开启的瞬间挡住出去的乘客。同时也要防止外面的人进来!”
“为什么要防止外面的人进来?”高中生问道。
“因为一旦人多起来,我们的行动空间就会变小。行动如果被无形封锁,那即便知道谁是自杀者,或许也阻止不了对方。”
郑立犹豫道:“不让大家下车,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李家臣:“只是不让大家在这节车厢下车。这不是必胜法,本身也是在赌博,我赌自杀者不会选择特定的一站下车自杀。”
女大学生荷木:“什么意思啊?”
李家臣解释道:“如果一个普通人,知道要在哪一站下车。这个人被一群神经病堵了门,ta会怎么办?”
荷木:“怎么办,会去其他的......哦!”
李家臣:“对,ta会骂你一句,然后去其他的车厢下车。但如果自杀者ta没有明确的哪一站要下,那ta或许就会坐回去,继续等下一站。”
酒九:“你是想把ta逼到终点站。”
李家臣:“我只是想提高我们的生存率,不至于在中间站就被自杀者下车了。”
郑立:“那如果ta就是有固定的某一站下车实施自杀呢?”
李家臣和魏良相视一笑。
魏良:“应该不会。”
魏良:“刚才我一直在想,我的480能不能也能购买问题,但翻阅了下拉菜单,都是一些没什么用的问题,比如‘自杀者今天吃了什么早饭?’,‘自杀者平时喜欢笑吗?’‘自杀者的指甲是不是比人类平均值更长?’但李家臣注意到了一条。”
魏良举着手机。
李家臣:“‘自杀者是否已经考虑好了自杀的地点?’这个问题看似没多大价值,实则性价比很高,只需要540分。于是我把自己的60分转给了魏良。”
魏良:“我犹豫了很久,但一想到什么都不买就死了......”
酒九小声道:“居然还有转让分数功能。”
黄发女:“一早就有啊,你才发现?”
酒九尴尬地抿了抿嘴唇
李家臣:“答案是‘没有’。自杀者没有考虑好自杀地,也就没有特定的站下车。遇到有阻碍自己的人,很大可能性会坐回去,继续等下一站。”
郑立:“可是......”
李家臣抢先道:“我知道这不是100%,我能做的也只是在提升概率。但如果自杀者下一站就下车,游戏就结束了。所以一定要阻挡下车的人。”
郑立思考了一会儿:“嗯,目前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这计划挺有趣的,就是感觉有点傻,我就不参与了。我帮忙盯梢。呵呵。”
模特脸笑着举起手。
“那更好。”
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万一在大家‘守门’时,自杀者选择突然掏出刀来自裁。
一想到他踩过佘雅的尸体,厌恶感又出现了。他确定模特脸即使找出了自杀者,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不过好在这是一个团体游戏,他若成功阻止,自己也能活下来。
回过神,5分钟过去了。
“没想象中难嘛。”酒九松了口气。
不是的。
事情没那么简单。李家臣更担心的是下一站。
这一站较冷清,且乘客大多是之前一站上来的,下车的自然少,接下去就不一样了。李家臣看向站牌,下一站是三个线路的交汇处,也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换乘站。
客流量不能想象。
屏蔽门合上,地铁再次运行。
没人有欣喜,所有人都经历了一次生和死的临界点,而同样的事,还要经历3次。
9人再次聚集到原地。一些人发现了他们的奇怪举动,甚至有人举着手机拍摄。好在大多数人根本不在意。
就是这一份份的麻木,藏匿着那名自杀者。
“接下去该怎么办?”黄发女烦躁地跺脚。
“别着急,我们现在的做法应该是正确的。只要守住大门,不让人上来也不让人下去。就能通过游戏......是这样的吧......”魏良渴求地看向李家臣和郑立。
李家臣:“应该是不正确的......我们这是在劫持乘客......”
“那不是他妈你想出来的吗?!”魏良低吼道。
郑立:“在默认自杀者的死亡方式和前一组一样的情况下,是的。我们就能赢。”
李家臣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是贫血了么?
郑立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看向周围,没有地铁,没有乘客,没有鲜血和会死人的游戏。身前就是海,令人恐惧但异常亲切,他赤身裸体走进大海。黑暗将他包裹成一个卵。
好温暖。
水底有人在说:不要出来。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只有少数人才能活下去,你注定要被淘汰。
突然之间,海面伸下来一只手,将他拉出来。
明亮的灯光,行驶的车厢。一切声息都回来了。
他倒在酒九身上。
李家臣:“我,我刚才怎么了?”
酒九:“你一直一个劲地小声嘀咕,叫你也没反应。”
李家臣:“......”
酒九:“然后突然就摔倒了。”
除了给朋友编号外,李家臣还有另一个小秘密。在他的世界里有一座‘小屋子’。当外界受到伤害,他就会把自己锁在里面。
刚才,小屋子的门‘打开’了。
酒九:“你初中时也有几次是这样吧。
李家臣:“初中?怎么样啊......”
酒九:“就是突然发呆,叫你也没反应。是不是太累了?”
是啊,巨大的精神压力透支着体力。
黄毛女:“刚才在门口时,你也傻乎乎的。”
李家臣看向酒九,好像在确认这件事。
酒九点点头:“差点一只脚就跨出车厢外了。”
“我没事了。”
李家臣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他要思考。
如果我是自杀者,会怎么做?
首先,肯定选择在家里结束生命,割腕或是用碳,不打扰别人。这时候来坐地铁的,大概率是选择卧轨。只要在终点站之前不让ta出去就行了。
我的堵门法是必胜的。
不会有错。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反光玻璃上,郑立正打量着自己,那眼神好像是在审视些什么。
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我又不是坏人!
我又不是自杀者!
等等,自杀者?!
刚才走神,差点摔到车厢外,所以郑立便怀疑自己是自杀者?!
对啊!自杀者不能排除就是上一轮的幸存者!
他的脑子像一班脱轨的列车,停不下来。
目前确定的三条规则:
1,自杀者就在本节车厢。
2,幸存者可以跨过车厢(车门未知)而不受到惩罚。
3,自杀者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规则没有明确表示自杀者不是幸存者。
他跑去抢魏良的手机。
“快点买问题,‘自杀者是否来我们幸存者?’有没有类似的问题。”
魏良一把推开他:“早就没有分数了!”
李家臣叫道:“大家转分,一起购买。快点!”
郑立不满道:“你别发疯了。”
李家臣突然全身发冷,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自杀者。
难道......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不,我不是。
我不是自杀者!
李家臣跑到乘客中间,拉着一个有黑眼圈的男人说:“你是不是想不开,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
男人:“干嘛啊,你,神经病啊。”
李家臣又问旁边一个老人:“是不是你!老先生,你独自离家出门,你要去哪里?!”
周围再麻木的乘客都抬头看向他。
李家臣还想问第三个人时,就被模特脸一脚踢飞。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市戏剧团的,在排一个戏,他是我的臭弟弟。”模特脸笑着指了指脑袋,和乘客们说道,“他脑子有点问题,入戏太深了。打扰大家了。”
模特脸说完,把他拖回角落。
那一脚太重了,李家臣感觉自己骨头要断了。不过脑子反倒冷静下来了。
酒九:“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李家臣:“对不起,对不起。”
压力一下子释放下来,李家臣垂着头,喃喃自语道:“我不是伪善者,不是伪善者......”
酒九:“你心理压力别太大,我只知道,你李家臣在上一轮救了大家。”
胡江江上前,用小手抹掉他的眼泪。
胡江江:“妈妈说哭多了眼睛要瞎的。”
李家臣再也绷不住,抱住胡江江。
“谢谢,谢谢你。”
【亲爱的乘客,下一站到站的是......】
车速放缓,新一轮的车门又要开启了。
李家臣和酒九并肩站立。前方是安静的站台。电梯运转着,偶尔发出机械地微颤。安静,窸窸窣窣。
下来人了。
十几个?不,三十多个。不止,都是人。
人群乌压压地涌下来。李家臣看了心凉了一半。
最前面的一个已经走到了李家臣的面前。
“拜托让一下。”
“你当在这儿干嘛啊?!”
“这几个是神经病吧。”
“让一下。”
“有病啊,让开!”
“什么情况啊这是?”
“没有人叫警察?保安呢?”
“这几个人是不是搞行为艺术啊。”
“我报警了。”
有人沉默,有人不解,有人在冲撞,魏良那边已经起了争执。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他硬是没让一个人上来。但黄发女那边却守不住了,她和高中生的配置形同虚设。当一个女生从黄毛女的腋下钻进来后,其他人也跟着进来了。
防线破了。
9人织成的网支离破碎,人群像是寻找水域的鱼一样,流窜进来。
这场一个人和九个人的战斗,后者溃不成军。
也有下车的。
李家臣的脚步绵软,酒九拼命伸出双手。骂声、推攘,李家臣的身体被无数人撞击着。
李家臣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车门合上,启程,下一站。
还活着。
幸存者们都还活着。
一抬眼,地铁内全是人,脚下可迈开的空间也越发有限了。
“你们她妈的到底谁想自杀啊!快点给......”黄发女的心里承受能力最脆弱,她刚咆哮,就被魏良捂住了嘴。
郑立:“还有两站,但下一站再上来那么多人,我们就输定了。”
魏良“嗯,到时候前胸贴后背,连站着都很困难。”
下一站将决定一切。
“刚才走出去了6个人。”
说话的是矮个的高中生,他的声音很难听,像发臭的海带。
“里面如果有自杀者,我们现在已经碎一地了。”郑立苦笑,“而且,守门的行动让很多人不满。”
许多目光纷纷投来。有疑惑,但大多是厌恶,没人喜欢挡着自己路的陌生人。
荷木:“如果刚才有人能够安静一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她说的是黄发女还是李家臣,但没人反驳,每个人都想为失控的局面找垫脚石。
“你刚才挡着我的路了。”
一个手里抱着篮球的运动男走向李家臣,他比李家臣高一个头,光是凸起的卫衣就知道身体有多结实。
篮球男:“是脚坏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李家臣不敢与他对视。魏良从旁边站过来,一言不发。
棒球男恶狠狠地扫了一眼两人,走开了。
“谢谢啊。”
魏良拍了拍李家臣的背:“放松一点。”
李家臣勉强抿了下嘴唇。守门计划已宣告失败,几个人根本拦不住人员的进出。
但是在刚才,一个消瘦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并不扎眼,但是从游戏开始就一直坐在边角,几乎一动没动。男人面色灰白,有很重的黑眼圈,双眼毫无生气。嘴里喃喃自语。
“江江啊,你的耳朵好不好呀”李家臣蹲下,摸着胡江江的头。
“江江耳朵最好了!”
“那这样,你要是能听到那个叔叔在讲什么,我就相信江江你的耳朵比我的还厉害。”
“好!”
胡江江大步走了过去。
李家臣默念,别被发现,别被发现,别被发现。
因为是孩子,男人旁边的中年妇女挪了一点位置,江江坐到了两人中间,一分半钟后,他跑回来。
“叔叔他一直在说‘还不上了’‘还不上了’。”
李家臣心里像一道雷劈过。
他有过一个邻居,玩网络赌博,输了7万,不敢和家里人说,后来没办法只能找网络贷款。他本来觉得按照自己的工资,肯定能还上,但却因为工作疏忽被裁了。于是只能去找其他的平台贷款,以贷养贷,欠下了八十几万。绝望之下,最终烧炭自杀了。
房间的墙上写着五个字,我还不上了。
邻居的眼神,和坐在那边的男子的眼神非常相似。都是出奇的平静,但又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疯狂。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西装,衣领处一点污渍都没有。或许要自杀的人,都会选择体体面面地走。
李家臣在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依据,但出于直觉,他觉得这个人是自杀者。
“那个叔叔好可怕。”胡江江突然补充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他眼睛像死鱼一样,可里面都是血丝......江江怕他。”
孩子的直觉更准确。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如果他在后面几站下车,自己会不顾一切地阻止他。
地铁匀速前进着,时不时有人看向李家臣。
千万不要混乱。
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路线还不是太拥挤,自己可以两步走到那边。而他起身走出车门,至少需要四到五个步子。
来得及。
李家臣手心都是汗。
高中生突然举手:“想自杀的可以联系我,我能帮你动手哦!”
这句话是电光火石间说出来的,郑立没法阻止,酒九没法阻止,更别说注意力都在绝望男子身上的李家臣了。
它像一个炸弹,所有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矮个高中生。
一秒后,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个中年男人被另一个人背摔,重重摔在车厢中央。
再迟钝的人,也吓了一跳。
中年男人捂着手腕,看起来痛苦不堪。施暴者坏笑着拿过了中年男人腰间的枪,原来他们连着手铐。
他朝手铐开了一枪,手铐立刻一分为二。随后,施暴者又朝地上的中年男人开了一枪。毫不拖泥带水。
“杀人啦!”
枪响,乘客尖叫起来。
这两个男人李家臣也有印象。他们之前一直坐在一起,同进同出,原来是拷着手铐。
郑立退后一步,躲在大学生魏良的身后。其他人已经抱头蹲下,大家现实中都没见过枪。
酒九拉着李家臣蹲下。
施暴者拉下了连衣帽,摘下口罩,李家臣认出来了,正是近来风头正劲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吕木常。新闻里都是他的脸,流量几乎快媲美明星了。
吕木常专杀19到21岁之间的俊男美女,然后用钳子把他们的指甲一个一个地取下来。这个过程中但凡发出一点声音,他就将对方残杀殆尽。而忍着没叫的话,他就会放他们走,但走之前会将脚底的皮给割掉。
最远的那个走出了1000米。
人们憎恶他,咒骂他,同时也恐惧他。网络上,吕木常被称为剥指魔。
倒地的男人似乎是个便衣刑警,他一动不动。李家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用那么危险的方式,在公众场合监押吕木常。这明显不符合规定。
万幸,绝望男子还车厢里。但位置离门很近,可能门一开,他就能出去。
该死!
这是游戏故意增加的难度?还是巧合?
这样下去,上节车厢的情形会再次发生。
酒九:“怎么会这样?”
李家臣:“没办法了。”
地铁变慢了,离第三次开门不远了。
荷木:“别去!”
不知不觉间,魏良来到了吕木常身后,用锁喉技将他压制住。铁块一样的手臂艰难地压制着他。吕木常开了两枪,都打在玻璃上。
车厢内再次惊声尖叫。
郑立:“枪口朝上面!”
其实魏良几乎已经控制了局面,再上一个人就可以将吕木常制服。但没人敢上前,魏良用眼神祈求着郑立,他却不敢。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他的女朋友荷木,却被吕木常踢开。
吕木常:“哈哈哈,你长得不行,我才不杀你。”
“荷木!”
魏良松懈了一下,吕木常立刻抽手,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荷木的左肩胛骨,一直射到了后一个乘客的脚上。
“啊啊啊!”
车厢内,惊恐的吼叫快要撕破李家臣的耳膜。
荷木倒在地上一抽一抽。魏良重新将他锁住,大吼道你们快来啊!
年轻充沛的身体和狡诈多变的身体,两股力量在对抗,枪口不停游移着。扫过很多人,最后定格在了李家臣所在的方向。
那一秒种内,李家臣想了很多,如果现在冲向吕木常,那自己是不是就是这场游戏的自杀者了?
酒九速度很快,他压上所有的重心,撞向了吕木常。李家臣跟了上来,没有给对方缓冲的机会,接着撞了上去。两股冲击力合二为一,吕木常连带着魏良,被冲撞出了几米之外。
吕木常几次想站起来,却都摔倒了。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痰。他刚起身,却被之前的中年刑警制伏了。
原来他穿了防弹衣。
乘客们缓缓站起,只有几个人知道,这场游戏根本没有结束。相反,距离终点站还有一分钟。
荷木倒在地上叫唤,魏良抱着她,一脸的无助。
黄发女从包里拿出绷带和消毒水。
“伤得很重,要尽快送医院。”
她包扎的手法非常专业,但血水还是不断从纱布上溢出来。
便衣想去吕木常身上找枪,却发现根本没有。抬眼一看,枪正握在魏良手上。
“小伙子,你刚才的表现很英勇,我替大家谢谢你。现在,你慢慢把枪还给我。这东西很危险。”
魏良看了看便衣,又看了看枪。突然指向四下。
“谁是自杀者,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他用枪扫过乘客们的头。
大伙还没反应过来,英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罪犯了?
李家臣是明白的,有枪的话,就能控制住混乱的局面。他与魏良对视一眼后,立刻举起手,蹲下。
果然,有几个乘客跟着学了。
“魏良,把枪给我,我们刚才说好的。”郑立缓步走向他。
“郑立!你说知道通关方法,说绝对不能造成混乱,现在场面很稳定,为什么你还没有找到自杀者!为什么还不能通关!”
荷木嘴唇发白,如果不能在15分钟之内送去医院,情况会恶化。
郑立:“再,再给我点时间,我和你是同一立场的,我也不想死!”
突然之间,魏良用枪抵住郑立的太阳穴:“妈的,我和阿荷不过出来看场电影,为什么就碰上了这种事!”
乘客们能感受到他不稳定的情绪,都蹲下抱着头。
小孩被父母捂着嘴,想哭却叫不出声。老人蹲不下的,趴在地上。
“这是你想要的局面?”
酒九站了起来。
魏良:“你他妈懂个屁!我和阿荷是校游泳队的,今天夏天还要保送到国外训练。我不能死!我死的话,会有很多人失望的......爸妈为了培养我还欠了一屁股债,不能死!不能!”
荷木虚弱地叫唤道:“放下枪吧阿良,你把几个孩子都吓到了。”
魏良看去,胡江江正憋着眼泪。
他拿枪的手刚放下,又举了起来。
“对不起,阿荷!”他朝上面开了一枪。
魏良绝望道:“各位,这站不会停了。我要去杀了列车长。在终点站之前,车都不会停了!你们给我留在这里。”
地铁的抖动变强了,速度也越来越快。窗外偶尔闪过萤光,却什么都看不清。
李家臣死死地盯着绝望男子。
谁都没想到还会再经过一个隧道,车厢内的灯不适时宜地坏了,黑暗暂时接管了一切。人群不再受控,开始逃窜。
绝望男子跑向了下一节车厢,李家臣追了上去。
不要逃。
魏良枪口对着两百米外的驾驶室,扣动了扳机。讽刺的是,地铁的速度反倒变慢了,然后停止下来。
李家臣伸出手,碰到那名绝望男子的衣角了。与此同时,门也打开了。
黑暗中,只有细碎的、凌乱的脚步声。
冲撞,人与人的喘息,尖叫。
有多少人冲出去了?
又有多少人进来了?
我死了么?
游戏结束了么?
巨大的痛觉从关节上传递而来。
灯跳了几下,亮了。
李家臣摔倒在下一届车厢,却紧紧地抱着那名绝望男子。
魏良满脸是汗,双手颤抖。驾驶室有一排滚烫的弹孔,门内空无一人。
黄发女和郑立抱着头,蹲在地上。荷木脸色惨白,几乎昏厥过去。
一个小女孩的手被抓住了,模特脸抓住的。谁都没注意到,刚才吕木常开枪后,玻璃的弹道周围一直呈现网状裂痕,随着时间在不停地延伸。
而在刚才混乱的局面下,玻璃逐渐脱落,形成一个空洞。
小女孩站在洞前,一只手扒着车窗边缘,一只手却被抓住了。
冷风灌进来,将大家吹醒。
“喂,你们真的好吵啊。”模特脸懒洋洋道。
李家臣看了看怀里的绝望男子,松开了手,茫然道:“自杀者是......这个小姑娘?”
模特脸:“不然呢?是你抓住的这个小哥?”
酒九:“所以不是从车门出去的么......”
李家臣:“你,你等在窗边,等着有人跳出去,才判断的么?”
“这游戏再简单不过了好么?”模特脸笑笑,“答案一早就公布了啊。”
那张好看的脸饶有兴致地盯着李家臣,神情好像在说,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
20分钟前,对面车厢发生暴动时,最后到了月台又跳下去的......唯一的小女孩......她的脸越来越清晰。
眼睛,鼻子,嘴唇......
黑色系的校服......
李家臣突然瞪大了眼睛。
模特脸:“华生,发现了没?”
李家臣脱口而出:“那个女孩子!”
模特脸点点头:“对啊,对面车厢的自杀者,和现在我们这场游戏的自杀者。”他顿了顿,揉了揉黑衣女孩的头,“不是长得一摸一样嘛。”
五雷轰顶,原来谜题居然是这样。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升到了头顶。如果没有模特脸,全车人都死了。
赌错了。
完全错了。
李家臣回想了一下,这女孩从一开始就在坐在椅子山,自己扫过几眼,但都没有在意。也根本没有发现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人。
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第二场阻止自杀者的游戏,主办方利用了人们的思维盲点,将答案一开始就放置其中,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除了模特脸。
如果有人躲在幕后看这场好戏,那对方看到幸存者的行为,一定觉得荒唐又可笑。
李家臣无力道:“你一开始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早说。”
模特脸眯着眼睛:“上个游戏也没人问我,这次还是没有。你问我,我会说的呀。”
李家臣:“你也看出我,魏良和郑立的劫持是假装的?”
“嗯,看出来了,你们的思路其实没错。只要压制所有人,封锁大家的动作,就能阻止自杀者。”自杀者挠了挠嘴角,“只是你没想她会选择从窗口跳出去吧。”
李家臣:“......”
这一仗完全是依仗着眼前的这个漂亮男人,他真的很聪明,而不是一个草包花瓶。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还能保持这么冷静的大脑。
吕木常看到模特脸后,舔了舔干瘪的嘴唇。
李家臣甚至怀疑他也是游戏主办方的一员。
可人类真的有能力举行这样的游戏?
模特脸认真打量了一下李家臣。
“你叫什么名字?”
“李家臣。”
“我叫宫截。”
一时间,车厢内所有人的手机响了。
【恭喜各位完成了‘阻止自杀者的游戏’,是不是超级简单呀,诸位幸存者没有打瞌睡吧。接下来请走出地铁,你们有10分钟的休息时间,可以放松一下,也可以利用HP值去购买所需的才能,下一场游戏可不会这么简单啦。希望幸存者们弯弯腰,拉伸一下小腿,下一场除了用到脑袋,还需要体力。那么,祝大家好运啦。】
关上手机,李家臣躺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但至少有一点能确认。
他活下来了。


(四更)
才能的贩卖机

终点站到了,地铁彻底停了下来。
车厢内的灯熄灭了,变得一片黑暗。
站台空旷而冷寂,足够多的白炽灯把地面映照如白昼。与车厢内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家臣:“可以,出去了?”
酒九:“好像是。”
一想到连环杀人犯还在原地,乘客们毫不犹豫地逃出去,向上层跑去。
反倒是李家臣他们,缓慢走在最后。
吕木常双手高举,似乎在炫耀带着手铐。
一个女乘客从他身边经过,他一张嘴,那名女性吓得摔倒在地。他哈哈大笑起来。便衣警察一脚踹在他的关节上,吕木常半跪下来。
郑立问道:“你不是警察吧。”
中年男子揉了揉自己受伤的手腕:“我是警察呀,今天穿着便服。”
郑立凝视道:“警察不会选择在公共场合扣押杀人犯。”
中年男子摸出一包烟,递给郑立。郑立刚想回绝,发现烟下面有一个旧警徽。上面写的名字是戴金川。
戴金川:“是警察,不过过期了。干了几年后被踢了,现在自己单干。”
戴金川从警队出来后就一直在做私家侦探,这一做就是十来年。当吕木常这个变态出现时,开始没怎么在意,直到他发小的女儿被伤害了。
他几乎是亲眼看着那个姑娘长大的,是个唱起歌来就会害羞的孩子。
戴金川花了很多时间的摸排和跟踪,直到完全掌握他的行动路线。他可以在一个月前就向警方举报他,甚至可以拿到五万赏金。但他没有。他不相信现有的官僚体系,一旦警方获得了吕木常的信息,便会立即捉捕他。但还有几个女孩目前还被囚禁着。他不说,永远没人知道在哪里。
所以他在等。
他要亲手惩罚这个恶魔,以他的方式。
郑立:“你这算是非法羁押了,和动私刑有什么区别?”
戴金川突然变了一张脸,把枪对准吕木常的头。
“你没看到他是怎么对那些女孩的。他把她们的皮肤一点一点剥掉,享受她们的尖叫!他就是个天生的恶魔。你的女儿到了他手上。”戴金川冷笑一声,“你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戴金川扣动扳机:“就算我在这里把这个人渣给杀了,都没关系!”
吕木常跪在地上,伸出舌头,舔着枪口。
戴金川脸涨得通红,他在克制自己。
宫截那张漂亮的脸凑过来:“嚯,你这把土枪可以啊。自己做的?”
戴金川立刻收起枪,揪着吕木常往地面层走。但吕木常就是赖在地上不起来,不论老戴怎么踢打。
吕木常:“没力气了,我要吃点东西。饿昏了,不记得关哪儿了。”
老戴气得牙痒痒。
楼梯下,三台自动贩卖机安静矗立着。
他买了一瓶八宝粥,丢给吕木常。
李家臣感到很愧疚,特别是听到绝望男子的电话后。
“好的老板,好的好的,我今晚一定把方案的第3稿改出来!不会耽误明天的会议,必须的,手机绝对不关!嗯,明白。”
关上电话,男子干脆坐在站台上改ppt。
原来那双麻木的,绝望的眼神不是属于自杀者的,而是属于打工人的......
他过了好久才发现李家臣一直盯着自己。
“刚才抱着我那个?”
“......对不起啊,哥。”
“没事没事,地铁站不稳摔倒也不怪你。”社畜哥挥挥手。
这人好像还没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还以为是地铁事故?
幸存者拦住大门,吕木常开枪什么的,合着都不知道?
“你刚才......”
“刚才?对啊,刚才为什么那么多人跑啊?”
李家臣:“......”
社畜哥:“我看大家都蹲下了,我也蹲下了。”
李家臣缓缓说了死亡游戏,尸体消失的事。结果对方笑着说。你是不是漫画看多了。
社畜哥笑着揉了揉眼睛,笑道:“死亡游戏哪有工作恐怖,今晚我策划方案如果拿不出来,下个月就没钱交房租了!”
李家臣一度说不出话来,他这个失业人员居然有点心疼打工仔。
他走向那3个自动贩卖机,打算买2罐咖啡。
黄发女看到其他人都到站台了,才安心跨出车厢。
自此,所有人都到站台了,除了一个人。
胡江江坐在长椅上,是刚才和母亲一起坐着的位置。他的腿不长,脚尖还触不到地板。耳朵里塞着耳机,晃着脚。
车厢的门还开着,像是在等待他一个人。
车门又像是一张巨嘴,吸引人进去。
“快出来!”
郑立喊了两声,那孩子不闻不问。他想拉他出来,却又不敢再往前。
他犹豫时,酒九已经进去了。
酒九:“你待在这里,这辆车也已经不会再开了。”
胡江江:“我在等妈妈,我要是走了,她就找不到我了。”
“江江......”
“江江老是迷路,妈妈经常找不到我。所以我现在就不乱跑了。”
车厢外的幸存者也都听到了,他们欲言又止。
李家臣很想说,你母亲已经死了,你继续留在原地也会死。
他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理解‘死亡’,他看起来笨笨的,或许到现在还觉得一切都是真人秀。
但,李家臣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酒九摸了摸胡江江的头,他发现江江是一个挺清秀的男孩子,鬓角很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姑娘。
“可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看,灯都暗了。”酒九说道。
酒九想去牵他的手,拉不动,这小孩特别犟。
与此同时,地铁发出了‘叮咚,叮咚’的响铃,预示门快要关上了。
“酒九同学!”李家臣紧绷的心又跳动了。
“安静一点!”
酒九蹲下来,认真看着胡江江。
“你叫江江是吗?”
“我叫胡江江。”
“胡江江,你好,我叫酒九。今天本来是要和门口那个大哥哥,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可是同学们都先走了。”
“他们没有等大哥哥你吗?”
“对啊,他们没有等我哦。”
“他们不乖。”
“对啊,他们不乖。而且我难得弄了这么帅气的发型。”
胡江江笑了,酒九也跟着笑。
“他们都藏起来了。也许我的同学们是在和我玩一个游戏。”
“江江也喜欢玩游戏!”胡江江说道。
“是嘛!所以啊,江江的妈妈也可能在和江江玩游戏。”
“真的吗?”
胡江江的眼睛亮了些。
“当然啦,帅气的人是不会骗人的。”
“嗯,妈妈说这是一个电视节目。”
叮咚。
叮咚。
叮咚。
警铃声更加焦急了!
“酒九!!快出来!”李家臣大喊道。
酒九还蹲在地上,摘掉了胡江江一边的耳机。
“江江,你妈妈也许已经完成了游戏,现在正在电视机后面看着江江呢。我的朋友们也是。”
“我妈妈很聪明!”
“嗯,所以啊,你一直待在车厢里,妈妈就看不到你了。”
“江江要妈妈看到!”
吸鼻涕的声音。
“那我们一起走出这里,去完成接下来的游戏,江江不想走出去么?”
“我想出去,但是我怕......”
“没事的,有哥哥在,哥哥和门口那个大哥哥会保护你的。”
孩子抹了抹眼睛,颤颤巍巍地起身。他想走,但似乎腿麻了。
叮咚!叮咚!叮咚!
啪!
屏蔽门即将要关上。
“酒九!出来!”
李家臣想找挡门的工具,却已经来不及了。
酒九扛起江江就跑,在屏蔽门关上的一刻,李家臣抵在门口,用后背和双手支撑着门。
“出来!”李家臣喊道。
酒九用尽所有的力气,跃过缝隙,重重摔倒在站台上。
胡江江安然无恙。
“谢,谢谢。”酒九说。
“你就不考虑你自己?”
李家臣也不想做多余的事,可那个瞬间,身体动起来了。
地铁向前开动几米,没多久就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火光映天,燃烧的车体刚好把铁轨一端给堵住了。
滚烫的气焰熏得大家睁不开眼。
酒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筷子,扎起了丸子头,他脸上有点脏,但汗渍挡不住那张英气的脸,反倒显得清澈。
李家臣再次打开APP,HP值积累到了240分。
主界面上,之前还灰暗的一个小图标,现在亮了起来。点进去,里面有无数个卡通图标,每一个都造型简洁,下方都对应不同的HP值。
“这是什么?”
“好像那些无聊的二次元手游。”
“抽卡手游里的技能是吧......”
剑道、跳跃、洞察力、谎言、运势等40多个图标,都是10万级别的HP值,底下标注着SSS。另外还有上百个图标,都各自拥有简介和稀有度。
李家臣什么都买不起,按钮是灰色的,但右下角的【抽取】按钮,可以点击。
“运气真差,抽到的都是些没用的。”
模特脸宫截正靠在一台自动贩卖机边上,悠闲地喝着饮料。
李家臣刚才买咖啡时,没觉得贩卖机有什么不同,现在却发现最右边的那台有点奇怪。
大块的红色,如同一个英国电话亭,玻璃正面呈现着各种造型奇异的饮料,而贩卖机的左上角有一块液晶屏,里面有更多的小图标。
出货口上面则是一个圆形按钮,和APP上的按钮一模一样。
“它一直在这里?”
李家臣走进了,才看到最上面的一排小字:才能贩卖机。
“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它在其他两台正常的贩卖机边上。很调皮。”
宫截反复打量手上的饮料,大概是想要弄清楚生产地和公司。
死亡游戏、燃烧的地铁、APP、莫名其妙的贩卖机......
他本想打电话报警,但想要拨号的手,悬置在空中。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人力所不能造成的。
好像有一股超越目前文明与科技的力量,在主宰着一切。
以至于,再发生点什么,他都有心理准备了。
“出来了,有点意思啊这个。”
在自己胡思乱想时,酒九也拿到了一罐饮料。
酒九抽到的是S级别的才能,与宫截一样,也是最低等级的。
打嗝至尊:喝到第三罐啤酒的时候,会打一个维持4秒的嗝。】
“什么啊,这是!这有什么用啊。”酒九愤怒道。
宫截捂着嘴,看起来极为幸灾乐祸。他再次去抽取,出货口同一时间掉下三罐饮料。
【等级:S  名称:看谁先笑第一名:扮鬼脸的时候,对方一定比你先笑。】
等级:S 名称:主妇的祝福:在厨房切菜时,菜刀切到手指的概率减少25%。】
等级:S 名称:儿歌之王:唱儿歌时,你将会特别受欢迎。】
宫截表情变了,冷冷地盯着贩卖机,像要杀了它一般。
幸存者们陆陆续续都在兑换才能。
宫截在上一轮的分数再次遥遥领先,已超过一千分,所以他可以抽取5次。郑立执意积累HP值,不选择【抽取】。其他人抽到的大多是S级别的。
只有矮个头高中生抽到了一款SS级别的才能。
等级:SS 名称:大耳贼:你憋气的时候,听力会增强20%】
他抽到后,先是显摆一圈,然后立刻跑到角落,将饮料一饮而尽。生怕谁偷了似得。
“你也试试?”酒九扬了扬下巴。
李家臣点点头,在手机上点击了【抽取】。
【随机抽取才能,需要消耗HP200,是否要继续?】
点击确定后,一阵简陋的动画出现。
一张卡牌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下方显示的是SSS。
又是像素画质的礼花飞溅,这个程序的开发者一定拥有极廉价的审美。
“不是吧?!”
“您是欧洲人啊!”
“哇塞!李家臣,你抽到了爆款!”
“小伙子运气真好啊。”
李家臣的裤子口袋一沉,里面凭空多出一枚银币。
他走到自动贩卖机面前,把银币投进去。
哐当。
从出口处滚下来一瓶蓝色的饮料,看起来像可口可乐,但外包装是透明的,里面的液体呈冰蓝色。
李家臣摇晃了一下,感觉特别粘稠。
他转了一圈,看到饮料上写着。
等级:SSS 名称:烹饪:比地球上95%的人,都善于此道。
李家臣呆滞了一秒,我他妈要这个有屁用啊。哪怕抽到第一栏那个【射箭】都好啊。不过,饮料的口感倒是不错,有点蓝莓汁的意思。
幸存者们坐在地上。
大家都很累了,比起身体,更多是一种身心的疲惫。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死亡游戏?
地面上的世界怎么样了?
怎么样才能彻底结束这场游戏?
就在这时,楼梯口响起清脆的声响。
一块乐高积木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地掉下来,最后,停到李家臣的脚边。
他捡起积木时,所有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杀人犯吕木常、私家侦探戴金川和社畜小哥等上一场游戏的幸存者们也低头,看向各自的手机。
李家臣不敢打开看,心脏有种被狠狠抓住的感觉。
他明白,自己又来到了草原上。
而新的狩猎,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阴影里出现了一阵笑声。

杀戮老师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哈哈哈哈,我已经等不及看你们四处乱窜的样子了。”
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校服的女孩,正是刚才游戏里的自杀者。
李家臣的记忆停留在宫截抓住她手腕,游戏结束的时刻。
之后,乘客们四散逃离,她去了哪里,李家臣根本没在意。
黑校服女孩盯着所有人,怯生生地微笑,但这个笑容让人瘆得慌。
自杀女孩的手伸到背后的拉链,随后,她属于人类的‘外表’被脱了下来。
李家臣全程看在眼里,即便已经接受了太多离奇的事,但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呕吐出来。
从‘女孩’身体里钻出来的是一个等人身高的布偶,全身有着粉色的毛绒。如果它在某个游乐场附近,李家臣甚至想抱一抱它。这毛绒布偶看着像熊又有点像狐狸。脸上却是一块电子屏幕。上面可以显示喜怒哀乐的表情。
酒九:“怎么回事!”
郑立:“什么情况啊。”
社畜哥抱着电脑,连滚带爬缩到幸存者身后。其他人本能地往后退。
“呼,总算出来啦。”毛绒公仔伸了个懒腰。
“大家好啊,我是桃子,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大家可以叫我桃子老师!各位中有些是第一次参加闯关图游戏,有的已经通过了二维码游戏和自杀者的游戏。不管是哪种,你们都是我可爱的学生哦。”
吕木常眯着眼睛,走近道:“布偶?”
桃子的表情显示很委屈:“老师不是布偶?!”
吕木常笑了出来:“会说话的布偶。”
桃子:“吕木常同学,你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鲜血,本来应该要坐牢的。现在还能在外面蹦跶,就不想感谢一下老师么?”
这货绝不是人类!
李家臣看向不远处的女学生‘人皮’,一阵风吹过,还滚了几圈。
“章添,黄燕文,苏成昌,魏良,李家臣......”桃子报菜名一样念着乘客们的名字,“老师了解你们每个人,哦,插一句,李家臣同学在么?李家臣同学?”
所有视线汇聚过来。
李家臣下意识地举手了。
桃子:“好好好,教导处对你的评价很不错哦。你抽掉了【烹饪】,那就没第二个了。那可是我超级羡慕的才能啊,有机会一定要下厨犒劳一下老师。”
李家臣满脸通红,他却看到宫截好像在做什么小动作。
宫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扎向桃子。
下一秒,桃子已经站在了李家臣身后。
两人之前差了五个步子的身位。
桃子微笑道:“在下一场游戏开始前,桃子老师会给大家各种提示。首先是HP值,积分除了购买谜题的答案、才能,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福利,等待大家去探索,你们刚才喝的饮料......”
“喂,布偶,别无视我啊。”
吕木常表情难看,冲向桃子。
可下一秒,他被定格在原地,嘴上吹起了口哨,曲子极为动听,但吕木常的表情却很狰狞,看起来极不情愿的样子。
桃子:“不要打断老师讲课。拿你举例吧,吕同学你抽到的才能应该是【偶数周会变得特别会吹口哨】对吧,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用,但才能每上升一个等级,都会变得更强。至于SSS级别的才能,是全人类前95%的技术体现。比如,你们抽到了【田径】,就可以直接和奥运选手同台竞技了。但SSS级别的才能非常有限,有中意的一定要尽快购买哦。”
桃子微笑道:“马上就要开始我们的下一场了,各位小时候一定玩过......”
李家臣和酒九对视一眼,他悄悄对酒九说:“他一定是游戏主办方的人。”
“我说过了‘上课的时候,不要插嘴’吧!”
一个愤怒的表情出现在液晶屏。
突然间,李家臣身旁的一个胖子突然趴下,他的肉开始往下掉,整个人如同溶解了一样。
那个人很快就消失了。
“哎呀,又违反了教师守则......不能这么粗暴地对代大家。我错了。”
桃子吐舌卖了个萌。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捂着嘴,有人不敢相信。李家臣脊椎一股凉意,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桃子:“说到哪儿了?对,一定玩过老狼老狼几点了吧。当有人唱,老狼老狼几点了,狼先生会报一个时间点,这个时候,它会回头,你们不能再动了,否则会受到惩罚。如果报到了12点,那就是狼的捕杀时间,你们就要往【家】(安全区域)的方向跑,厕所就是你们的家哦,先到先得。”
李家臣再也忍不住了,他撒开腿往楼梯上跑。
他想逃离这里,回到原来的样子。
爸爸还在家里等我。
当看到楼上层的光景,他绝望了,再也迈不开脚步。
之前,提前离开的乘客们,围成了一个圈,坐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恐惧和扭曲的表情。
“丢,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一个男人绕着人圈开始跑,他把手绢丢在一个残疾人的身后。
残疾人起身,一瘸一拐地追赶,他追不上对方。丢手绢的男人坐在了残疾人的座位上。突然,残疾人身后出现一只等人高的猪笼草,一下子把他吞了。
空气中喷出一片血雾。
一些带着血的脂肪,掉落下来。喷在其他人的脸上。
“旷课是要受到惩罚的哦,李家臣同学。”
桃子的手离自己的鼻子只有几厘米,他能闻到血的味道。
要死了。
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李家臣反倒很平静。
只是有一些惋惜。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他闭上了眼。
然而,桃子只是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鼻子。
桃子不屑道:“丢手绢嘛,有什么好看的。难度系数还低我们的一级呢。走啦,你不认真听老师讲述游戏规则,可是会吃亏的哦。”
桃子与李家臣勾肩搭背,下楼。
每一节楼梯都好长啊。
之前的规则,李家臣什么都没听进去。
此刻,桃子坏笑着问他:“你玩过乐高吗?”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电梯、墙体、地砖,连同管道都开始‘乐高化’,所有实体的物质,看得见,摸得着的都变成了乐高积木。就连楼梯,都变成一块块红蓝相间的积木。
仔细看,几乎要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
一只童话故事里的狼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它身上每一寸都用乐高积木拼接而成。
虽然是卡通形象,但每一个步伐,都连带着肌肉连绵的力量感。
已经无法用常识去思考眼前的世界了。
一个中年妇女刚跑出去一步,因为脚尖接触到了台阶,从脚趾部分,她的身体(连同衣服)一点一点化为乐高积木。
除了一小部分站台,其他地方都由积木组成。
而乐高化又是会传染的。那只卡通乐高狼走到妇女面前,将已经乐高化的身体捏碎,吞到口中。
空气里出现了嚼干脆面的声音。
而那只乐高狼,它更大了一圈。
李家臣吐了。
桃子:“各位同学,你们现在可是小偷啊。你们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有数量不等的积木,它们属于狼先生哦,他要来找你们要了。《老狼老狼几点了》游戏的通关方法是,将身上的乐高积木,全数拼装到狼先生的身上,游戏结束。否则,游戏将一直进行,直至最后一位幸存者。”
桃子期待地搓了搓手。
“那么现在,游戏开始!”
酒九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片积木。
郑立颤抖地摸了一把,手心里有着两块积木。
宫截皱着眉头,表情不是很好看。
很多新乘客还没了解状况,但九人陆陆续续拿出了乐高积木。
幸存者积木总数:
酒九:1片积木
宫截:7片积木
郑立:2片积木
魏良:6片积木
荷木:1片积木
胡江江:7片积木
黄发女:3片积木
高中生:1片积木
李家臣摸了摸口袋,心一沉。
他的身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哦,对了,李家臣同学,你刚才去别的班级玩耍了对吧。”桃子阴阳怪气道,“需要给予一定的惩罚哦。”
李家臣的口袋逐渐鼓起来,积木因为太满而不停掉在地上。
源源不断的积木从口袋里冒出来。
李家臣:184片积木。

老狼老狼几点了

“老狼老狼......几点了。”
没人敢动。
站台上的人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狼回头看了几秒,嘟囔着嘴,转身,继续向前走。
人们这才松懈下来。
这场游戏的玩家除了最初的9位幸存者,其余大部分都是自杀者游戏里的乘客。一些人因为害怕吕木常而逃到了二层,但他们看到丢手绢游戏后,再一次地逃了下来。
林林总总加起来几十人。
新乘客里还有不了解情况的,郑立尽可能向他们解释。荷木被简单处理了一下,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正由魏良背着。
酒九牵着胡江江的手,挡在他身前。
李家臣双腿发软,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老狼老狼......”
狼慢慢地往前走,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它的背影,与之保持在1.5 米距离。
“啊!”的一声惨叫。
两个年轻人的身体突然‘乐高化’。身上每一处都变成了积木,永远定格在了原地。
他们一直待在离厕所较近的位置,没有跟上大家的步伐。而区域似乎是以狼为中心,一直不往前走,原本安全的地方,会变成乐高的区域,将人感染。
要不停地跟着走。
“五点了!”
来不及惊讶,狼猛地转身。
空气凝固了。
声音还回荡在上空。
不好,现在根本不能动!
好难受。
李家臣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回头动作,可身体重心已经偏离了。
几十号人,他处在中后段的位置。他和酒九对视上了,后者的瞳孔正在收缩。
那只狼走向了李家臣。
别动!
千万别动!
李家臣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看得出来,他在拼命让自己静止不动。他停止了呼吸,利用窒息来憋住肌肉的收缩。
可还是因为紧张,脸上的一块笑肌抽动了一下。
“嘿嘿,小偷。”狼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余光中,李家臣看到狼张开了血盆大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的眼泪流淌下来,他伸出手想抓住旁边的李家臣。
指尖还有几厘米,就能触碰到李家臣。
从脖子处,男人每一快身体的肌肉都在乐高化,直到最后,那根离自己很近的手指,也变成了一块红色积木。
狼的尾巴一扫,这个巨大的‘乐高小人’散落成一堆无用的碎片。
“嘻嘻,还剩下37个小偷。”
说完转身,它继续往前走。
李家臣踮起脚,跨过地上的一片积木。
他又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儿子。
第三关游戏,不管在哪一层,都在进行童年游戏,却是更恐怖、更血腥的版本。
李家臣打开了手机,在网上找到了童年版的游戏规则。
《老狼老狼几点了》:
选一人当狼,其余人跟着ta,不停地问:“老狼老狼几点了?”。
每当狼回头回答时间,其他人都只能站着不动。等到老狼转身,其他人恢复行动自由,继续跟随。下一次再问:“老狼老狼几点了?”狼继续回头。等到老狼回答12点了,便是捕猎时间,所有玩家都要赶快跑。
当下进行的血腥游戏,有两点不同。
1,报数的顺序:原始版本中,老狼要从1顺序报到12,期间并不能跳过任何数字。而当下的游戏,老狼一开始就报出了5点。也就是说,随时可能报出12,进行追捕。
2,报数的主题:原始版本,问出‘老狼老狼几点了?’的是玩家,而当下的游戏,是从狼自己的嘴里念出来。自问自答,但恐怖的是,前半句是由一个清脆的女声发出的。
想要通关,只有将身上所有的积木,拼接到狼的身上才行。
除了规则的改动,这游戏更加残酷的地方在于进退。
如果每个人太靠近狼,虽然有机会送走积木,但危险系数极限上升。如果退的太后,就会被乐高化的地面给吞噬。
所以,每个人只能在限定距离内行动。
简直是带着镣铐跳舞。
报出1- 11之间只要保持不动,一旦报到12,就是屠杀时间。唯一的家(安全屋)就是厕所的三个隔间,每次大屠杀,都会有三间安全屋。其余人只能在站台上躲避狼的猎杀。
明明没跑,为什么在大口喘气。
李家臣不知道的是,巨大的心理压力,也同样在消耗他的体力。
狼在往前走。
李家臣一口袋都是积木,他感到绝望。即便他把所有的积木丢在地上,又会从口袋里冒出来。
此时此刻,那匹狼距离自己大概2.5米,他想上前,但想到刚才那个男人惨死的画面,步子又缩了回去。
快想!
脑袋转起来!
破关法是什么!
李家臣发现酒九的手上有8块积木,原来他把江江的积木都拿到了自己手上。那这么看来,规则并不禁止私下交换积木。
“老狼老狼......”
清澈的女声再次响起,与狼的虎背熊腰形成鲜明对比。咬死刚才那个男人后,它又大了一圈。
幸存者们都不禁一抖。全部做好了静止的准备动作。
“几......”
声音拖得很长,人群中,一个老头酿跄后,倒在地上。
“几......点......”
“几......点......了......”
李家臣想离开人群最拥挤的地方,转身想跑。
“七点了!”
跑动的身体停下了。整个地铁站台,就像是一个棋盘,所有的棋子一动不动。
“嗯,小偷不见了。”
他转身了,大家刚想松一口气。
“老狼老狼几点了!12点了!”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狼用一种更加清晰、流畅的口吻,将12点报时报了出来。
与之前拖着长音的念白完全不同。这次的间隔没到一秒。
没有人准备好。
杀戮开始了。
狼跳起来,倒立到天花板,四脚着地。
两个人从天空中掉落下来。
李家臣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脸。
一瞬间,鲜血在半空中变成了细小的积木,掉在李家臣的肩上,衬衣里,掉在破旧的运动鞋上。他赶紧拍掉。
有一片碰到了李家臣的脸。粘粘的,不硬,质感不是塑料,是温热的。
看来,就连人的内部都乐高化了。
不到两分钟,死亡5人。
“快跑!”
所有人都转身向后跑,人们相互抓着对方的身体,只是为了能够更快跑到安全的家————厕所。
冲撞、撕扯、尖叫,有人摔倒,有人被后面的人垫背。
距离安全屋(厕所)最近的,原本是两个漂亮女孩,却一下子就被几个男生超越了。一个女孩甚至被撞飞一两米,几近晕厥。
这场体力的博弈,没有谦让吗,没有绅士。
只有人与人赤裸裸的竞争。
两个年轻男子动作最快,躲进前两个隔间,锁紧了门。一个女人刚打开最后一间隔间的门,却被某个中年男人抓住了后背。
男人五十几岁,普通话很标准,字正腔圆。身上的阿玛尼大衣又显示他较好的经济条件。
男人:“隔间挤一下可以进两个人,让我一起躲一下吧。”
女人:“滚开!”
男人指着自己的脸,随后从钱包里拿出了名片。
“我是蜂龙集团的副董事长,你帮我,到时候我分给你钱!”
蜂龙集团是本市最有名的房地产企业,光是正式员工就有上万人。女人显然听说过,但在生死的关键时刻,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没有理睬副董事长,一门心思想进去。厕所外的响声越来越大,一阵极快的步伐,副董事长以为狼来了,大叫着抓住女人的头,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在厕所门上。
女人想反击,却没有办法。
男人:“为什么不能一起躲!为什么不能一起躲!为什么要逼我!”
他回头,发现狼没来,在厕所门口的是一个目光呆滞的小姑娘,看着地上的女人。
小姑娘:“......”
她会怎么看待大人的世界?
副董事长低着头,躲进了第三间厕所间里。堵住了耳朵,锁上门。
李家臣实在跑不动了,肺里苦涩的气泡泛滥着。
狼好像突然之间消失了。
可下一秒,它出现在了厕所大门处,它是从上端的天花板爬过去的。
“啊啊啊!”
“啊啊啊!”
“不要啊!”
聚在厕所外的人一下子散开,厕所里面,还有不少人正在敲门,祈求一起躲。
“求求你了,让我进来吧,里面可以进两个人的。 ”
“闭嘴!闭嘴!闭嘴!”
“快点开门啊!”
“原谅我亲爱的,一旦开门,所有人都会进来。下辈子我们再在一起。”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区】,每一场屠杀夜的三个豁免名额。
然而,没有进入隔间的人,却惨了。
狼进入厕所。
李家臣不敢再向前迈一步,他的脚跨不动了,他听到厕所里面传出的呼救、尖叫声。声音凄厉。
一些红色的乐高碎片,从厕所内飞溅出来。
狼的爪子轻轻划过三间隔间,凑上鼻子闻了闻。
隔间里的人闭着眼,全身发抖。第一个隔间的男人下体已经湿了。
还活着的人,聚集在站台上。
地面上有个帆布包,是那个被抢了最后一间隔间的妇女的。从里面掉出一本全新的《三年模拟,五年高考》,还有几只油性笔,和一块真空包装的三文鱼。
模拟卷的背面写了几个字——儿子加油!
一切文明的外衣都撕碎了,人的天性就是追求活着。
大概是吃的差不多了,狼剔着牙,从厕所慢悠悠地出来。
最先出现的是它的爪子,更粗大了。比起进入时,狼现在需要弯着腰才能出来。
酒九的手在抖,他站在门的斜对角,见证了一切惨烈的景象。
狼从酒九身边走过,爪子悬停在他头的上方。太近了,它喷出来的气,几乎就在鼻尖上。
狼慢慢站直了,比酒九高了一个头,接近两米的身高。
它打了一个嗝,最终还是选择放下。
当它走远,酒九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剩余人数:18人

(五更)
“你们谁来帮下忙!”
六七个人聚在微型消防站处,带头的就是私家侦探戴金川。
为了行动方便,他解开了吕木常的手铐,眼神却时不时死死地咬着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拐棍,组织大家一起开消防柜。
他的子弹不多了,之前对着箱子的锁上开了三枪,现在还有两颗子弹。
如果发生意外,一颗给吕木常,一颗留给自己。
微型消防站撬开了,里面除了灭火器、水管、防火服装,静静被安放着一把红色的消防斧。
戴金川紧紧地抓着消防斧,手心都是汗。
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他是最接近秩序的那个人,如果一定要人来保护这里的乘客。
那就是自己。
他的手也在抖,年轻的时候,再重的东西扛起来就走。为什么这把斧头变得那么重了呢?
狼刚从厕所出来,闭上眼,慢慢地向前走去。
它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力量袭来。
戴金川爬上了自动贩卖机,从上跳下来朝着狼的头砍下去。
174斤的成年人的重力,加上斧头带下来的冲击力,几乎可以杀死一头棕熊。
消防斧砍进了狼的肩膀,地上掉下来一些乐高积木片。
狼转身。
消防服一点一点乐高化。
戴金川低头,爪子穿过了胸膛,从背后伸出来。
呼吸,吐气。
呼吸,吐气。
呼吸,吐气。
变冷了。
是气温下降了么。
他看向周围,吕木常在哪里?
丢脸啊。
戴金川跪倒在地上,狼甚至没有吃掉他,只是向前走。
好多人陆陆续续地走过他。
一双脚停在原地,吕木常看着他,好像在笑。
戴金川:“咳咳,那些,那些姑娘......姑娘们在,哪里......”
吕木常蹲下来,慢慢地把土枪拿走。
“老戴啊,姑娘们还活着是我骗你的,其实啊。”吕木常凑近了戴金川的耳边,“她们都死了。”
一口血从戴金川的嘴里吐出来。
他看到邻居的女儿从学校回来,在小区门口被一个小胖子堵住,小胖子想揍她,她插着腰说,我叔叔是警察。我让他来抓你!
好痒啊,低头,伤口已经乐高化。
戴金川用最后的意识,把手铐再次拷在吕木常的脚上。
他安心地笑了。
戴金川彻底变成乐高人后,吕木常拿过拐棍,打高尔夫一般给了重重一击。
他的身体化为无数的积木碎片。
李家臣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凄凉的惨叫声。
他下意识地看向宫截。
宫截前两关不是都轻松过关了么?
他一定有办法。
只见宫截站在角落,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他徘徊在死者的周围,积木“尸骨”中挑挑拣拣。
他在干嘛?
狼揉了揉肚子,哼着歌继续往前走。
大家只能继续跟着它走。
剩余人数:17人
郑立从包里拿出一支呼吸起搏器,对嘴吸着。阻止自杀者的游戏已经让他精疲力尽,更别说刚才的跑步。
他知道自己老了。
之所以能活下来,并不是跑得快,而是旁边有比他更慢的人。
是的。当他抢不到安全屋时,就会躲在一个比他更弱小的人身旁。
有垫脚石,就能活下来。
卑鄙么?无耻么?
他不觉得,他只想活下来。
呼吸终于通畅了,他哆哆嗦嗦地用衣角擦眼镜,却越擦越脏。
黄发女跟在魏良身边,偶尔帮衬一下荷木,也换取自己的安全。
狼饱餐一顿后,似乎心情很好,暂时还未报数。一直在走。
李家臣机械地跟着,口袋里一片积木也没送出去。
这时,一个人影慢慢上前了。
是高中生。
李家臣记得,这个人只有一块积木。只要按在乐高狼的身上,就能通关。
他一直在等机会。
3米。
2米。
1米。
他靠近了狼,已经不到半米了。
他的两根手指捏着一片绿色积木。
手指距离狼的后背越来越近。
狼的步伐停了,高中生像是涂了蜡一般,一动不动。
狼甚至没有转身,停了几秒后,继续向前走。
高中生退到了人群中。
李家臣知道,他已经耗尽了勇气。这个人虽然下作又恶心,但他的求生欲非常强。即便如此,那唯一的一块,还是没能送出去。
不知不觉中,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大家都气喘吁吁,原来狼的步伐在加快。
几乎是每一步都在加快。
而整个站台,像是没有尽头似得。
越来越多的人超过了李家臣,他渐渐落到了最后。
黄发女小跑了起来,难怪之前桃子有提示,这个游戏对体力有要求。
他背后的一米处,地面像是被乐高感染了一样,一旦接触,就会乐高化。
李家臣被迫加快了步伐。
胃一抽一抽的,要痉挛了。
“老狼,老狼,几点......”
报数了!
人群下意识地往后跑,却发现狼一直在拖着尾音。
狼的步伐加快了,而后排的地面开始急速乐高化。
幸存者们都在小跑,一个肥胖的男生因为跑不动,被地面触碰到,变成乐高。
“老狼,老狼,几点了......”
跑吧,跟上大家的步伐,李家臣视线模糊,嘴里很烫。
他勉强能看到不远处的酒九,他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七点了!”
所有人都站立不动!
狼回头。
因为之前的激烈小跑,突然停下来后,不少人摔倒在地上。
“小偷。好多小偷,看到了哦。”
它咬住大叔的后颈,叼走了。
角落传来积木掉落的声音。
刚才李家臣也摔倒了,酒九想把他拉起来。狼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定格在当下的动作上。
狼就在两人面前,嘴里还有大叔最后的毛发。
这是李家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乐高狼。仔细看,这生物甚至还有点卡通。现在,它已经超过两米五了。
狼凑近了李家臣,鼻子嗅了嗅,几乎要贴上了。
积木的油漆味传来。
一旦被碰到,自己就会像之前的人一样,每寸皮肤、内脏,都化为积木。
我明明没有动啊。
为什么还不走
心脏不停地跳动。声音越来越大。
是心脏!
下一秒,他觉得狼几乎要咬下来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咳。”
狼瞬间弹跳去了其他地方。
李家臣和酒九瞬间吐出一口气。
声音是从宫截的方位发出的,狼围着宫截嗅着。
但宫截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美丽的雕塑。
“讨厌,就抓到几个小偷。”
狼再次回到队伍的最前端,背对着众人,往前走。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喘气。
和前两场游戏比,这场游戏同时考验脑力和体力。李家臣根本没有一点破解法。
就在他绝望时,酒九靠近他。
酒九:“我有办法,不用靠近它,就能将积木送出去。”
李家臣:“不靠近,就能把积木按在狼身上?”
酒九:“对。我不知道能不能行,我想试试。”
李家臣:“什么方法!”
酒九:“就是......”
“老狼老狼几点了?”
所有人都一愣,这次太快了。和上次一样,在一次寻常的报数后,立刻报出12点。
李家臣看到酒九在自己的正前方,放下一块乐高积木。
“八点了!”
有人飞快逃跑,结果因为‘动了’而盯上。
就是利用了人的惯性心理。
狼咯咯咯地笑着。他把被骗的两个人“叼走了”,美餐了一顿。
剩余人数:15人
游戏开始7分钟,站台上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了。
活下来的面色都很差,有些体力不支。
狼继续向前走。
它的后背是一节一节叠加起来的积木片,根据呼吸浮动着。每一个积木上上都有两个突出的小圆柱。
就是这圆柱让积木连接着积木,组合成了现在的乐高狼。
到底要怎么做?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口袋里的积木按在这怪物的身上。
李家臣的内心如同火烧般焦灼,他的口袋里还有一百多片积木。
酒九说的不用接近狼,就能按在它身上的方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想不到。
一种卑劣的想法出现。如果把这些积木,偷偷给酒九,都给酒九。不,如果偷偷地塞给每个人......
胸口泛起一股恶心感。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多!
突然之间,狼又开始报数了。
“老狼老狼几点了,三点了。”
所有人静止不动。
狼走过了一对夫妻,又走过了一对父子后,来到酒九面前。狼露出了满意而幸福的微笑,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地铁报站系统发出了机械声。
“恭喜胡江江小朋友,您的一片积木已成功还给了狼先生。”
众人惊讶地看向胡江江,这孩子一脸茫然,还在认真玩游戏。只有李家臣看向酒九。
酒九笑了笑,指了指脚下。
李家臣明白了,酒九是将积木片放在地面,当狼被酒九吸引,走近时,踩在了积木上,利用重量将积木按压在脚掌下。
原来这就是破解法!真聪明!
操作似乎并不难,李家臣刚想模仿,被人抢先了。
有人用了相同的方法。但这个人的头如同脱缰的野马,扑腾在空气中。
高中生看到这种方式有戏,也将几片积木放在自己身前的路径,随后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狼向他靠近,高中生一动不动,满是期待的眼神。
狼踩在了积木上,停住了脚步。
成功了?
狼的表情变化了,先是微笑,随后表情逐渐狰狞。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狼抓上高中生的双臂,他手腕开始乐高化。
“啊啊啊啊!”
高中生挥动着手臂,尖叫着逃跑。
他所到之处,人群恐惧地躲避着。被他沾染到的人,也会瞬间乐高化。
“谁来救救我!”
豆大的汗珠从李家臣额头滑落,明明积木已经拼到狼的脚上了啊,为什么还会被攻击。
狼抬起一只脚,拔掉了脚上的那块积木,丢到一边。
满脸的不爽。
是颜色!
狼是由不同颜色的积木组成的身体。酒九那块刚好和狼脚上的颜色一致,而高中生放在地上的有橙色的积木,对应的是狼的左肩胛。
不同颜色对应不同部位。
李家臣瘫软在地上。
将所有积木事先拼好,再一次性按在狼身上的计划,夭折了。
“我不想死,救救我......”
高中生跌跌撞撞地向李家臣走来。
“救救我。”
李家臣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地乐高化,他想逃,但双腿没有反应。
或许身体已经放弃了。
就在高中生碰到自己的一刹那,那只逐渐乐高化的手臂被一个东西给斩断了。
是一个公文包。
之前李家臣一直误以为是自杀者的那位社畜哥,离的很近,是他救了李家臣。
“谢谢你救我。”
“地铁停的时候,你也扑倒救过我。”
他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李家臣尴尬地笑了出来,他根本没想到李家臣之前抱着他,是把他当做了自杀者。
“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蒋佳阳,今年26岁,月薪8千,目前是单身,不过现在在做一家很大的证券公司上班,明年就能涨了工资加奖金就能破万了。”
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李家臣苦笑。你背的那么流利是相亲了多少回了。
今天是这个月唯一一天不加班的日子,蒋佳阳只想快点回家,一口气看完一部几天前下载好的,期待已久的电影。不打车除了贵之外,至少地铁上码字的效率更高。
全都做完,点一份外卖,利用投影仪放那部电影。
这是他这周唯一的支撑。
却没想临时接到了明天开会,今晚改好ppt的消息。然而这还不是最差的,还有人拿枪射击。
好吧,我也要跟着人群一起蹲下,躲起来。
等一下,让我改好这个字。
当他看到枪口指着自己时,才真正感到害怕,还好一个年轻人把自己扑倒,救了自己。谁知死亡游戏开始了。
站台上的所有人都一惊,这个人仅用公文包就挥出这么快的一击。
狼似乎很不愉快,它向着蒋佳阳冲去,猛地挥舞爪子,结果被蒋佳阳下蹲躲过去了。
李家臣刚觉得社畜哥运动神经不错,却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往后退。
“哎嘛,抽筋了。太久不运动了。屁股抽筋了。”
酒九向狼头上丢了一个饮料罐头,想吸引狼的注意,可狼的眼中却只有蒋佳阳。
“别过来啊,我不想惹你啊!”蒋佳阳一步步后退。
电光火石之间,宫截用什么东西挥向了狼,狼像是遭受了重重的一击,摔在地上。甚至有一部分积木从它身上掉落。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伤害到。之前戴金川拿斧头从高处劈砍下,都没那么大的伤害。
狼甩了甩头,起身,看向宫截,又看向蒋佳阳。
宫截笑了笑,将什么东西丢给蒋佳阳,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
“试试这个。”
蒋佳阳接过,把一炳由乐高积木拼搭成的长剑。
宫截点了一根细烟,靠着贩卖机缓缓吐出一口。
“实物对这傻狼没用,我就想着用乐高拼成的东西试试,没想到还真有用。”
李家臣惊讶于宫截的逆向思维。
他自己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蒋佳阳拿着剑,左右看了一圈。想再丢给谁,却发现好像没人愿意接剑。
他站在人群中,一步步向后退,与高大的狼形成鲜明对比。
下一秒,他原地跳起,刚好躲过了狼尾的横扫。
这家伙的反应真的很快。
狼发出低沉的吼叫。
“呼呼。不行了,我没力气了。”蒋佳阳双手撑在膝盖上,头发都湿了。
“反击啊,不反击迟早要被狼吃掉的!”李家臣大喊。
蒋佳阳挥舞了两下积木剑,狼爪子试探性地抓着,他就用公文包去挡。
“佳阳哥!你就把这只狼当做你的老板。你一定很恨他吧。”
“我,不恨我老板,他对我挺好的。”
“可是他每天都让你加班。”
“打工就是这样的,现在努力也是为了以后的”
蒋佳阳一步步往后退,不停地公文包挡着狼的攻击。
很快公文包被破坏了一个角,于是也开始乐高化。
蒋佳阳尖叫道:“不要啊,我做了一个礼拜的企划案,都在里面。不要啊!”
他快哭出来了,想从包里拿出资料,但即便拿出一些纸,也变成一块一块的了。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已经每天十点半下班了!我每顿饭都在20分钟内吃完!为什么啊!”
蒋佳阳将公文包丢掉,他朝着狼疯狂地挥舞积木刀,毫无章法,但狼真的怕这个,一度压制住了狼。
“我他妈最恨我老板了,公司本来就没几个女生了,还吃窝边草!”
他沿着狼的边缘,跑了半个圆,闪到了它的身后,狠狠地砍在了狼背上。
狼发出惨叫。
积木剑充其量就是一个塑料棒,但挥砍在狼身上却产生了绝佳的效果。
蒋佳阳的每一次挥动,看起来都不是力气很大,但每一次都刚好切中要害,出手,挥刀,收刀,没有多余的动作。简单却极具效率。
这也让他留出一部分体力,用以避开狼的反扑。
宫截问道:“能撑5分钟么?”
“不能!”他揉了揉通红的眼,又说道,“我尽量吧。”
西装拖在地上,领带解开了。
蒋佳阳穿着白衬衫,有一点微微的奶油肚,眼睛死死盯着远高于自己的怪物。
狼的焦点也汇聚在这个打工人身上。
“你们也别看戏了,我需要人手......”宫截一口吸完了烟,丢在地上,用脚反复碾踩,“这孙子猎杀我们太久了。这次,换我们来猎杀它。”
“你还想杀它?”郑立反问。
“刚才那一幕你们也看到了,积木是要拼装在狼的不同部位。有一些颜色,几乎不可能接触到。”
“对,比如说狼的正面。”魏良补充。
宫截:“这场游戏,如果按照规则本身去玩,我们可能一个都活不了。”
“没关系,只要活到最后三个人,一直躲在厕所这个安全屋就不会被杀死。”吕木常悠哉悠哉地说道。
“游戏没有时间限制,也就没有结束的概念。你一直躲在里面,最后很可能被饿死。”
“那要怎么办?”李家臣问道。
宫截平静地说道:“把狼杀死就好了。”
这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宫截继续道:“只被分到一两块积木的可以按游戏规则玩,但开始到现在,我们只有一个人归还了一块积木。你们觉得自己能行?”
众人沉默着。
多数人被分配的颜色区域,都在狼的上半身。
另一边,蒋佳阳的劈砍慢了不少,狼在逐渐适应他的攻击。
“下一回合,狼肯定会疯狂攻击加班小哥。那人应该练过空手道之类的,不能让他死。所以三间厕所,要空出来一间给他恢复体力。其余一部分人要吸引狼的注意,剩下的人全部制造笼子。”
宫截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简单而巨大的笼子。
李家臣明白了,如果积木能够对狼造成直接的物理伤害。那么,宫截就是想要造一个笼子来抓住狼。
“我之前收集了一些积木,做了一把火炬,这个就给勇敢的奔跑者吧。”
宫截手很巧,用乐高做成的火炬有模有样。
红色和黄色制造成火焰的效果,绿色积木是木把柄。
酒九接过了火焰。
“笼子是一个矩形,上面的盖子需要4根柱子,正、前、左、右各自需要5根柱子,底下镂空。4个角的转接,合并,由我来做。正、前、左、右的柱子长度需要超过3米,一下子拼这么长的一定不行,所以分成3段。最后再3段叠加。你们计算一下,总共需要多少跟柱子。”
众人疑惑,挠头不解。
“2......26根。”李家臣说道。
宫截扫了他一眼,咧开嘴角。
“宽度可以少一点,但长度一定要高过3米,不然罩不住。如果留下13人来拼接积木,那么奔跑者就需要2个人,体力消耗会很大,所以奔跑者建议3人,一起吸引狼的注意。”
“就是说,拼笼子的不用去面对狼是吧。”郑立这么说道。
“是的。”
“我不想当奔跑者。”郑立拧开矿泉水猛灌,“我年纪太大了,如果一下子就死了,就少了一个拼笼子的。就需要每个人分配更多的工作量。”
“我也是,我十几年没跑步了,不过我有钱,你们谁去跑,我分一部分期权给你们!”副董事长拍拍胸脯。
“我期你妈个权,这里没人是你的员工!”
“我腿不好,通风。”
黄发女:“你下面的狗东西白长了,是不是男人啊,难道还要我们女人和小孩出去跑?”
副董事长:“姑娘你跑么?你卡号多少,我现在就转你。”
黄发女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副董事长戴上眼镜,四肢着地,赶紧爬回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沉默,没有人愿意正面引狼。
矮个高中生、戴金川的死法,大家还记忆犹新。
“我来吧,我还算能跑。”
酒九第一个站了出来。
李家臣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惋惜。冥冥中,他就感觉到酒九会出头。
酒九把身后的胡江江拉了出来。
“我可以当奔跑者,但你们看一下这孩子,他可能手慢一些。”
胡江江似乎舍不得酒九,一直抓着他的衣角。
“别怕,没事的,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宫截一把揪住了胡江江的脖子,就像抓着一直小猫。
“真想把你丢出去喂狼,叫他哥哥,叫我叔叔?”
“那我......”
魏良看着怀里虚弱的荷木,退缩了。
“好像很好玩,算我一个。”杀人犯吕木常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红晕。
宫截又扫视了一圈,没人再说话了。
“我倒是不介意去流一身汗,但你们中有人会拼笼子接口的么?”宫截脱下了领带,系在手上,“有的话,我去做奔跑者。”
沉默。
还是没人说话。
李家臣把头埋得很低。他害怕碰到酒九期待的眼神。
没有。酒九只是在和胡江江说话。
别看我。
我不能跑。
我只想活着。
蒋佳阳发出了一声惨叫,他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双手捂着肋骨的位置。
“这哥么快顶不住了。如果我去跑的话,你们要找到绳子,为了让牢笼坚固一点,你们要做好......”宫截平静道。
“我去。”
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走出来,头发还很密,眼神清澈,胸口别着XX中学的校徽。
“老爷子,别逞强哦。”宫截讽刺道。
“我教了一辈子书,总不能看着女人和孩子上去跑吧”他扭了扭腰,“谁给我一双跑鞋。”
宫截走到了李家臣身边,耳语道:“你口袋里有一百多快积木吧。”
李家臣像是被摸到了软肋。
宫截:“搭笼子需要大量的积木,但我可以捡地上的哦。”
赤裸裸的威胁。
自己需要‘耗尽’自己的积木才行。
李家臣举手,脸色惨白地开口了。
“我来吧......我初中时是短跑冠军。”
他的小腿在抖。
宫截的做法是对的,老头很明显不会撑过3分钟。如果人没了,对另外两位跑者来说,压力就大了,而且会白白浪费拼积木的人。
“加油!”
宫截对着他甜甜一笑。
李家臣脱下了外衣,掏出所有的积木片,好像丢下了几十斤重的烙铁。
他系紧了鞋带。
宫截平视着他们三人。
“我就直说了吧。一旦有人死亡,其余人就要承担更多的负重。所以,尽量别给别人添麻烦。”
酒九拉伸了一下,拍了拍李家臣的后背。
“走吧,我们去逗一逗那只臭狼。”

捕狼

小小的‘火炬’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李家臣的手上。
显得既滑稽又可笑。
三人一同上前,酒九把垃圾桶丢向狼,李家臣把蒋佳阳拖出来。
“我还,挺帅气吧,咳咳,有没有妹子看到啊......”
“看到了看到了,你先休息一下。”
当酒九接过剑时,竟然一下子没有握稳。
上面都是汗水和血渍。
蒋佳阳的肋骨断了一根,左肩受到了严重撞击。
一分钟前,狼恼羞成怒,把一只自动售货机举起来丢过去,虽然他躲过了大部分,还是被刮到一下。
就那么一下,肩胛骨几乎移位。
蒋佳阳没走几步,就累倒在地上,被黄发女扛了回去。
奔跑者的任务是吸引狼,阻止它接近拼接组。
狼的第一个目标是最弱的人。
李家臣玩命地绕着一根柱子,当狼想要接近他时,‘火把’闪现。
狼立刻后退一步。
狼转个方向,李家臣把火把抛给酒九,酒九再次把狼驱逐出1米外。
高度紧张下,李家臣的肌肉神经性抽搐起来。
他知道如果再迟2秒,或者酒九没接住。后果不可想象......
酒九反射神经也很好,当狼挥动爪子,他凭借某种本能,躲过攻击范围。
李家臣回头,宫截的额头上冒着汗。其他人正在缓慢地拼搭着柱子,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快。
特别是受伤的荷木,手上动作很慢。
他着急啊。
“李家臣!”
酒九大叫。
李家臣后退一步,狼的尾巴差一点点扫到自己。
它在针对自己,“人壁”中最薄弱的一环。
李家臣一路往前跑,连滚带爬,绝对不能把狼留给后面那些做‘笼子’的人。他越跑越远,人声渐渐消失了。
狼四肢着地,跳到了天花板上,速度快了近一倍。
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
他听到了狼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了。
在铁轨上?
在身后的左侧?
右侧?
还是上面?
还是回头了。
一张大嘴向自己咬来,原来狼的舌头是白色的。
要死了?
“啪。”
一颗子弹直接射在狼的脖子上,它吃痛地嚎叫起来。
“喂,不要无视我啊。”
吕木常端着枪,用枪口挠了挠头。
狼的身体里流出了红色的血液。
“嗷!”
撕心裂肺的狼嚎,李家臣耳朵开始流血。
好疼。
狼站起来了,冲着吕木常咬去。酒九把‘火把’从空中抛给吕木常,没想到狼一口咬坏了。
什么?!
他咬住了吕木常的脖子,左摇右晃。
然后从地上跳到了天花板,再跳下来。
一切尘埃落定后,狼松了口,吕木常一只手飞到了铁轨处。
他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几乎碎了。
他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咳血。
“咳咳,噗,玩过火了。”
吕木常想爬起来,却几次爬不起来。
在身体化为积木的同时,吕木常爬上了狼的后背,先用手指扎破了狼的眼睛,然后用嘴咬它背上的积木。
他一边狂笑,一边从嘴里吐出红色的积木来。
狼怎么抓都甩不掉背上的这个‘狗皮膏药’。
在手还能动弹时,吕木常拿出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老戴想我啦!”
子弹穿过吕木常的头,打进狼的心脏里。
酒九拿着积木剑,挥向狼,把左臂削掉了一块。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狼惨叫起来,它抓起一旁的重物,四处乱砸。
酒九的脚被划出一条血痕。
“过来!”
李家臣和酒九听到宫截的呼声,立刻往回跑。
狼拖着臃肿的身体,追在后面。
奔跑。
奔跑。
奔跑。
把氧气送到肺的每一个角落。
越来越近了。
李家臣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跑过,他忘了所有的一切,肺火烧火燎的。
狼的气味越来越重。
为什么自己还能迈开腿。
就这么想活下来么?
李家臣跑过一处楼梯,一座巨大的积木笼子罩了下来。他滚到一边。
笼子罩住了他身后的狼。
一柄剑刺进了狼的胸口,宫截拿着乐高剑,完成了最后一击。
老狼老狼几点了。
游戏结束。
地面上,乐高积木正在消减,像是退潮后的沙滩。原本的地砖逐渐出现。积木们像是黑死病时代的老鼠,潮水一般滚落到了铁轨上,向着两边倾泻而去。
一般都消失在黑暗中。
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地面上的冲击、裂痕、撞击的碎片都在显示着,这个地方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亲爱的同学们,是不是想你们亲爱的桃子老师了。”
楼梯上走来一个熟悉的卡通布偶。
“你们没有按照游戏规则,还杀了狼先生!”他的脸上出现了奸笑的表情,“太残忍了吧!”
幸存者没有人搭话。
桃子也不在意:“不过杀了债主,也就不用还债了。真棒。”
叮咚。
果不其然,短信来了。
【虽然没有把积木成功归还给给狼先生,但杀死了它,村民们都很高兴。每个人在原有点数的基础上再增加200点,并且开启B级支线任务。】
李家臣打开闯关图APP,查看积分。
刚才的抽奖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点数。
【李家臣:辣鸡,胆小鬼,只会跑没有贡献,就差尿在裤子上了,羞羞。HP值总积分280分】
桃子:“你们是老师带过的最好的一个班,楼上的丢手绢组可是一个都没留下。太棒了。”
李家臣呆滞地趴在地上。
他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把头埋进地砖里。
“恭喜各位,各位可以出地铁了哦。”桃子边鼓掌边说。
“真的么?!”
“这是真的?”
“我要回家,呜呜呜。”
桃子:“同学们,现在你们可以自行探索闯关图APP,积分也可用于治疗伤口哦。”
魏良第一时间去操作,甚至受到了桃子的指导。
一瞬间,荷木受伤的地方,纤维开始自我修复。
蒋佳阳也进行了治疗。
桃子:“一定要健康呀,你们可是老师最珍惜的学生哦。”
队伍往楼上走,大家都小心翼翼。
李家臣可不敢再掉队了,出现类似184片积木这样的惩罚。
地面层干净亮堂,地上的坑洞显示其他游戏的存在。
一排进出口检票机正在安静地亮着灯。
桃子已经坐在了安检员坐的地方。
“过来啊,出了安检口,你们都能出去了。”
桃子一脸奸诈地挥着手。
“谁先来啊。”
老狼游戏存活者。
李家臣,刚毕业大学生,目前失业中,胆小怕事,凡事优先选择逃避。积分280
酒九,大长腿,运动神经很好,有一张英气而笔挺的脸。积分340
郑立,西装精英,此刻已经判若两人,极度疲惫。积分380
胡江江,失去母亲的孩子,目前由酒九保护着。积分420
蒋佳阳,期待着来年升职加薪的上班族,实则每天加班,身体素质还不错。积分530
黄发女,躲在众人身后的女护士,偶尔会爆出口,臭脾气。积分340
赵校长,拥有教育工作者淳朴的正义感,在看不见的角落,帮了弱者多次,但本身年纪很大了。积分220
魏良,男,年轻的大学情侣,相互扶持到现在。积分470
荷木,女,年轻的大学情侣,相互扶持到现在。积分460
副董事长,外表儒雅,躲在厕所里的时间最长,决定着上万人能否工作的大人物。积分300
宫截,平面模特,对外表很有自信,脑子貌似很好,偶尔叫李家臣‘华生’。积分1280

(六更)
微型推理


地面层的空气清新了一些。
ABCD四个出口分别传来汽车声,人声和脚步声。外面的世界淅淅沥沥的,好像在下雨。
风从地铁口灌进来,李家臣贪婪地呼吸着。
安检口,传送带安静地循环滚动着。桃子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工作服,彰显自己是地铁内部人员。显得很滑稽。
桃子:“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咯。同学们,还等什么?”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经过前几次的濒死体验,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黄发女大声呵斥道:“这次又是什么破游戏!”
桃子一脸诡计被拆穿的样子,瘪着嘴。
酒九:“我们已经连续进行了3场游戏,让我们休息一下吧。”
郑立扶着墙:“走不动了......”
桃子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好老师,可以允许大家休息半个小时,但之后要强制进行下一场游戏。
李家臣和酒九靠在一面白墙上,也不管脏不脏了。上一场游戏,好几次都只差几厘米的距离,就要被狼捕捉到。现在想起来才后怕。
哭声从不远处传来。
李家臣不知道是谁在哭。
“今天真是糟透了。”
“是啊。糟透了。”
一口气卸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突然觉得还有好多事值得去做。”
“我想去滑雪了。”
“我连商场里的溜冰都不会。”
“我也不会啊,再说商场里的溜冰鞋太烂了。”
“感觉有一万个人穿过。”
“是啊,哈哈哈。”
“哈哈哈。”
“李家臣,滑雪好玩么?”
“应该很好玩吧......我其实也没滑过。应该不贵吧。”
“应该......不贵吧。”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闭上眼,又出现了佘雅的身影。她没头的尸体倒在地上,运动鞋里还有一些船袜的边角。
李家臣想扯点别的,来冲淡这些画面。
“那时候有好多你的......传闻?”
“我知道。”酒九笑了笑。
他找了个充电接口,给自己和李家臣的手机续上电。
“是不是打群架、泡妞、堕胎、伤人、少管所等等?”
“差不多?”
“李家臣,你是青春疼痛小说看多了。”
“哈哈哈。没有!我不看!”
“哈哈哈。”
一缕发丝从额头垂下,垂在酒九阳光的酒窝前。
“打架是有过,其他的我可没做过。”他高举双手。
“我爸......”
“咳咳,那时候确实经常打架,但都是别人找上我的。我爸......”
他调整了坐姿,又清了清嗓子,第三次开口。
“我爸当时开了个厂。我们家条件本来不错的。后来有一个大单,他被最亲近的朋友坑了。原材料一半都没了,但厂里还要交货。我爸没办法,去问银行借钱,银行没批。他就去找贷款,那个年代,贷款公司的利息比现在高多了......也乱多了。”
酒九说的很慢,李家臣安静地听。
“为了给工人发钱,他勉强撑着工厂。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钱越欠越多,单子也没救回来,黄了好多单。最后家里的房子都没了,厂子也没保住,欠了别人一屁股債。”
“他拍拍屁股人走了,留给我妈和我一堆烂账。早几年,我们家一直在搬,被欺负也不敢还手。我妈硬是咬牙打三份工还债。”
酒九说到这儿时,眉眼温柔了起来。
“我在其他学校还有更坏的传闻呢,哈哈哈。”
“......”
“不过我爸欠钱的很多都是亲戚朋友,打我的则是厂里工人的小孩,说实话他们也过的挺惨的。被我爸坑了。不过出事后,我妈把工人的钱先填上了。”
李家臣惊讶他还能帮别人说话。
“我们家经常被泼油漆,被恐吓。同班同学看到,当然会传谣言的吧。”
“抱歉。”
“有啥好抱歉的,日子是越过越好的,再有两三年,债就都清了。”
李家臣嗯了一声,点点头。
“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我转到你们班,当时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
“我吗?”
“你还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李家臣看着酒九的脸,但就是记不起来。
“匈奴大入边。”
“匈奴大入边?什么意思?”
“这是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某篇语文古文的开头吧。”
李家臣记起来了。当时酒九刚转学过来,下课后,李家臣主动找他搭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闪过的就是语文课学的古文的开头。他不知道酒九会怎么接。他期待的不是酒九出丑,其实是自己出丑。酒九无视他,然后自己被同学们嘲笑。
这样,他就能获得大家的‘喜爱’了。
结果酒九笑了出来。
这笑容里的坦荡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当时很羡慕你。”酒九说道。
“羡慕我什么?”
“很聪明,玩游戏很好,老师说你理解东西很快。而且,感觉你和所有人都玩得很好。”
并不是这样,只是我在讨好所有。事实证明,毕业后,那些所谓的朋友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对了李家臣,后来你真没去继续电竞事业?”
“没去,考大学,毕业,失业。我好像做什么都坚持不了多久。”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时坚持下来,会不会生活就不一样了。
“你呢?一定也活得很辛苦吧。”李家臣问道。
“不辛苦啊,我月入七八万。”
李家臣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做哪行的?!”
“自媒体加电商吧,偶尔接点广告什么的。”
李家臣和酒九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们,算朋友了吧。”酒九尴尬地挠挠头,伸出手。
李家臣握住了他的手。酒九手上的老茧挺多的,一双粗糙的手。如果当年不听信那些谣言,或许他们早就是朋友了吧。
酒九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再多挣点钱,到时候你可以继续电竞事业,我投资你!”
“哇,谢谢老板,可是我年纪大了啊。”
“但你这张脸,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哈哈哈。”
“可以不做选手,做老板嘛。招人!集资!我们合伙搞他一个电竞队!”
虽然明知是不可能的,李家臣还是热血了起来。

真的可以从事幕后,运营啊之类的。
等出去了就去投简历......
出去。
一想到这儿,李家臣忙拿起手机。
朋友圈一如既往的平静。微博上还是明星出轨之类的破事,就像是每个无聊而放松的周末。
“为什么只有我们遇到了游戏?”
他才意识到了这个核心问题。
为什么会有游戏?
是谁举办的?
目的是什么?
一切什么时候真正结束?
“都要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说话的正是蒋佳阳,当公司文件被毁后的一段时间,他精神非常亢奋,还和狼对持了一会儿。
现在整个人弯得和虾一样,表情又丧又低迷。
“我还没女朋友呢,为什么我就要死了。呜呜呜。”
“佳阳哥,你,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你们看不看电视?看不看漫画?这种死亡竞技游戏不是最后只会活一个人么,我们这群人就是炮灰啊,能活的就只有主角,主角肯定就是他啊!”蒋佳阳指向了正在打瞌睡,恢复体力的宫截。
“为什么是他啊?”酒九问。
“他长得最帅啊。肯定是他活到最后,我们在游戏里悲惨地死掉。我不要啊,我不要这样!”
他一边哭一边来回跑步。
李家臣和酒九对视一眼,露出尴尬的表情。
至少表明这人恢复的很不错。
“肯定是外星人干的,不对,也有可能是未来人做的。你看看刚才那个乐高地板,特效公司来做都没那么逼真。”蒋佳阳撩起头发向李家臣发问,“我是不是很丑?”
看着他真诚的样子,虽然问题很蠢,但就是莫名好笑。一双不甘屈服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家臣。
“没有啊,我觉得你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就是黑眼圈有点重。”
“算了,我知道自己长得丑,下一关我就要死了,不如我现在去自杀吧。”
“......”
“......”
李家臣亲眼看着蒋佳阳撞墙,然后扶着额头说太痛了,要安眠药。
酒九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团棉花,塞进耳朵里。
李家臣知道蒋佳阳暂时不会有事后,也就不理睬他了。
他更想要答案。
外面的世界一切正常,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答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答案只能自己去寻找。
李家臣小心翼翼地走向桃子。
此刻,桃子正在安检口前,躺在一张长椅上。它身后有两棵椰子树,它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芒果饮料。饮料是玻璃杯,杯口是半片柠檬,旁边插着一把小伞。
李家臣:“你们,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桃子放下饮料:“我们的目的?当然是服务你们,想让你们享受游戏过程咯。”
其他幸存者陆陆续续看过来。
李家臣:“没有人享受其中,我们不是你的小白鼠,我们只想离开这里。”
桃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完成闯关图所有的游戏,你就能回到之前的日常世界。”
李家臣:“那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是在一个平行世界?”
桃子:“坏孩子,不要套老师的话哦。”
桃子起身,靠近了李家臣:“你能百分百确认没有享受其中,每次从死亡中幸存的快感;每次看到别人死了,自己还活着的庆幸;每次自以为找到了游戏破解法时的激动。”
桃子:“李家臣同学,别骗自己了。你很享受其中,而且......你很擅长闯关图的游戏......你很擅长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嘻嘻。”
李家臣捏紧了拳头:“我想知道答案,告诉我答案,立刻!马上!”
桃子瞪着李家臣,它的眼睛不再是布偶的感觉,而像一个人。五官也很像人,一股恐怖谷效应扑面而来。
李家臣在赌,赌它不会在游戏之外,杀人。
他逼自己回应着桃子的目光,他抓着大腿,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桃子恢复了慈眉善目:“好吧。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真相,但你要和我玩个游戏。”
地面层突然出现了一个转轮,最左边的指针是一只恶魔的手指。
桃子:“刚才你们刚才开启了B级支线,可以来【挑战】我,进行游戏对决。如果获胜后,可以获得三倍的HP值和才能礼包。当然,我也会把我所知道的真相告诉你。”
李家臣:“输了就会死是么?”
桃子摇摇头:“不会哦,这就是一个小游戏,你可以拿所有的HP来赌,输了只是扣分。”
李家臣看向了转盘,上面有七个小游戏,大多都是年轻人熟悉的项目。甚至还有电脑游戏的选项,如果失败只是扣分,那他想试一下。
李家臣:“如果转到了电脑游戏,是进行哪一款游戏?”
桃子苦恼道:“这个随你,反正老师也没玩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赢面还是很高的。
桃子:“考虑好了?”
李家臣:“嗯。”
桃子拿过李家臣对的手机,稍微按了几下,他的HP指移动到了头顶。
桃子:“都压上咯。”
桃子突然递过来一份合同。李家臣本能地抵触着。
李家臣:“这什么?”
桃子:“合同啊,不签合同,怎么体现我们的正规呢,如果我不给你分,你可以去告我,我也会被惩罚。”
桃子好像想到了什么,第一次面露恐惧神色。
李家臣看向合同,满满的30页纸。他看了前10页就头疼了。
既然不涉及生死,只是分数,那没事,大不了输了再积攒就是。
李家臣上前去转动游戏转盘,眼睛盯着电脑游戏这一项,也是占比空间最大的一项。
酒九心里默念,一定要转到电脑游戏。如果打李家臣擅长的游戏,如果桃子不作弊,也不会有问题。
巨大的轮盘转动起来,每一个游戏都从高滚动到低,随后速度越来越慢,指针缓慢经过了猜拳,来到了电脑游戏这一栏。
酒九眉眼展露出笑意。
指针很慢但还在滚动,超过电脑游戏一半的区域了。
它滚动的越来越慢了,几乎要来到了临界点。
随后,指针很轻巧地划过了电脑游戏,停在一个极小极小的区间内。
微型推理。
酒九吃惊地叫出来:“微型推理?”
其他人都围过来看着,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但李家臣好像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
他脸上出着汗,挑战的项目叫微型推理。需要推理么?他平时不爱看书,推理类的就看过几部比较有名的电影。
桃子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的是笔和纸。一张空白的纸和一支满芯的黑色水笔。
桃子打了一个手势。
它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一排文字。
【李雷年轻时做过排弹兵,参加了越战,负伤后就在昆明住下来安心养老。韩梅梅和他关系很好,两人小时候几乎只穿一条裤子,十八岁入伍时韩梅梅送的手表,李雷一直都戴着,后来因为战争而损坏了。上周李雷生日,韩梅梅又送了一条特殊的手表。韩梅梅几十年都在车站推辆餐车卖红豆粥,给乘客提供早饭。李雷住在镇上,每周末老时间都会去城里看女儿。当然,也会顺道拐着手杖去韩梅梅那里买粥。旁人看,两人手握在一起,经常半小时以上。韩梅梅的儿子从小就崇拜李雷,但李雷却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孩子小时候,李雷亲眼看着他捏死心爱的小鸟,只因为小鸟的翅膀断了。一日清晨,儿子替代韩梅梅去卖粥。早上六点,车站人很少,李雷摸了摸手腕,这也是战后留下来的习惯。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了过去。当天,好多人都错过了早饭。
问题:最后李雷死了,请问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
桃子撑着下巴,微笑看着李家臣。
李家臣:“时间是......”
桃子:“15分钟。游戏,开始。”
题目上出现了倒计时的图标,和之前的游戏一样。自从游戏开始之后,整个地铁站就安静地可怕,似乎其他人的声音都不见了。
李家臣:“为什么我听不到其他人的说话了?”
桃子:“那是当然的啦,这是你和我之间的游戏,如果有其他人的干扰,就容易被判定作弊。你看,我多为你考虑。”
即便能看到大家都在看他,说着什么,他就是听不到。
整个世界似乎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酒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关心他。抓住了他的手臂。但李家臣一点都感觉不到。就好像,自己隔着玻璃,看着所有人。
桃子:“你再想东想西,会来不及答题的哦。”
李家臣深呼吸几次,让自己不用担心,反正输了也不会死的。
他一边一边地和自己这么讲。
他快速扫了一遍,李雷?韩梅梅?题目上还有插画,很像是小学语文课文上小人的风格。
好诡异的感觉。
这道题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很难,因为除了回答怎么死的,还要回答为什么。极可能需要一步一步把过程写清楚。
李雷参加战争,负伤回家休养。李雷是排弹兵。所以腿受伤了?
李家臣一眼十行地扫过去。
韩梅梅儿子对李雷很崇拜,韩梅梅儿子把小时候的断翅的小鸟整死了,所以是韩梅梅儿子杀了李雷?
动机是曾经的英雄现在落寞了,所以杀了他?
虽然很荒唐,但是说得通。
地点既然是站台,那么肯定是被火车撞死的。
所以答案是,凶手是韩梅梅的儿子,他应该看到李雷英雄末路,在月台利用火车杀死了他。
这就是微型推理?这么简单?
李家臣上前坐在椅子上,拿起笔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他拿着试卷走到桃子面前。
桃子:“回答好了?”
李家臣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李家臣:“等下,我再看看。”
桃子:“随你,反正还有12分钟。”
李家臣突然发现了一个点,他既然是被火车撞死的,那又是怎么导致的呢?
在火车来之前,被韩梅梅儿子推到铁轨上的?
不对,好像没啥直接证据,光【车站人不多】够么?
他明白了,李雷是排弹兵而导致自己默认他腿瘸了。其实他并没有瘸,而是眼瞎了。【李雷住在镇上,每周末老时间都会去城里看女儿。当然,也会顺道拐着手杖去韩梅梅那里买粥】,这里的手杖,并不是瘸子用的拐杖,而是盲人用的盲杖。
火车来了,韩梅梅儿子推了李雷下去。
所以【韩梅梅又送了一条特殊的手表】,这是盲人专门用来确定时间的盲表。所有时刻都可以通过手来摸,摸出来。
这样就对上了。
可越是如此,李家臣越不安,好像每读一遍,都会读出新的信息。
这就是微型推理?
他又读了一遍,李雷和韩梅梅几乎相识半生,十八岁送的手表还一直戴着,这不是?!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回来后还一直有联系,看故事里李雷也有女儿,韩梅梅也有儿子,李雷还每周去韩梅梅的早餐车去叙旧。
所以这是韩梅梅儿子杀李雷的真正动机?
因为母亲真正喜欢的人是李雷?
等等,会不会韩梅梅儿子其实真正的生父是李雷?
李家臣捂着嘴,为什么越看越觉得推理还有错误。
犯人的动机到底是英雄迟暮?
还是李雷和自己母亲韩梅梅的关系?
猜一个吧,输了也没关系,或者动机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雷的死法。
李雷是被火车撞死的吧。但如果人不多,韩梅梅儿子就可以把他推下去么?
特别是最后一句,【当天,好多人都错过了早饭。】是因为看到了尸体么?
李家臣:“如何判定输赢呢?”
桃子:“这道题一共10分。第一个问题,李雷是怎么死的是1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9分。你回答8分或8分以上就能赢我。”
9:56 S
时间不足10分钟了。
第一个问题最好回答,李雷应该是被火车压死的。但只占1分,重点是为什么,这个占了9分。
如果动机错了,会扣几分呢?
桃子突然提了一句:“可以提问哦?”
李家臣:“什么意思,什么可以提问?”
桃子:“用HP值就可以购买一切问题,你忘了?”
“哦......”
李家臣看了看自己的界面,280分,这还是三场游戏积累下来的。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去购买才能了,虽然抽到了SSS级别的才能——烹饪,但对游戏毫无用处。
李家臣:“可是,分数不是都已经押上了么?”
桃子:“你可以贷款啊。合同里写的。”
李家臣看着桃子,他觉得自己像个老赌徒,被庄家一步步引入某个陷阱。
但这个世界也太安静了。谁来拉我一把,谁来阻止我一下。
除了安静,还有一种疏离感,即便人与人的碰撞,也没有实体的触感。
好像被整个世界排除在外的感觉。
李家臣:“这个游戏输了,真的不用死么?”
桃子:“你问过三遍了,是的,即便你输给我,也不会死。”
李家臣:“我想购买问题,我想询问,韩梅梅儿子杀害李雷的动机?”
桃子微笑:“成交!”
下一秒,李家臣头上的280点HP值变成了180点。
桃子一划,题目里的一句话变亮了,【李雷亲眼看着他捏死心爱的小鸟,只因为小鸟的翅膀断了。】
桃子:韩梅梅儿子杀害李雷的动机是,李雷曾经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但带着伤退伍回来后,他接受不了英雄陨落,于是想杀死他。
李家臣心一沉,果然是自己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动机么。
并不难啊。
李家臣:“只是这个理由,并没有任何伦理和亲情问题?”
桃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喜欢想的复杂,李雷韩梅梅只是好朋友啊。”
李家臣又审了一遍题目。
李雷年轻时做过排弹兵,参加了越战,负伤后就在昆明住下来安心养老。韩梅梅和他关系很好,两人小时候几乎只穿一条裤子,十八岁入伍时韩梅梅送的手表,李雷一直都戴着,后来因为战争而损坏了。
两人小时候几乎只穿一条裤子这句话太奇怪了,这是形容男性关系好才用的形容句,所以韩梅梅是男性,整个题目通篇都没有一个性别代词。并没有出现【她】这个称呼。只是称呼韩梅梅。
所以韩梅梅是一个男性,他和李雷是好兄弟。根本不存在情感纠葛。
在这个微型推理,居然还有叙述性诡计。
桃子嘻嘻笑道:“由于,你购买了问题,所以导致参与微型推理的积分(200分)不够,自动进入贷款救助中心。贷款20hp值。”
李家臣擦着额头的汗,看桃子在那边喋喋不休。
好不舒服的感觉。
桃子:“目前的贷款利息是贷款一秒180天。”
李家臣:“什,什么意思?”
李家臣有点慌了,什么叫贷款一秒要180天?借贷HP值不是借了HP值,还加上利息的HP值么?和时间有什么关系?
这180天要干嘛?
桃子:“你以为贷款HP值不需要利息的么?不过我们这场的利息是时间。”
李家臣:“那这个180天是用来做什么的。”
桃子坏笑道:“当然是惩罚啊。嘻嘻。”
李家臣不安道:“你不是说游戏输了也不会死么?!”
桃子:“是不会死啊。但我没说没有惩罚啊,你没看合同么?”
汗水沿着太阳穴流到眼睛里,李家臣磕巴道:“我现在问其他人借,借来还上20分行不行。”
桃子:“游戏期间,禁止HP值的交易哦。你赢了就可以自己还上啦。”
“输,输了是什么,惩罚?”
桃子:“让你提前体验一下吧。”
桃子拍拍手,地面层车站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酒九、宫截、蒋佳阳、黄发女等人都不见了。
好黑。
什么都看不见了。
除了黑暗还有冰冷。
好冷啊。
太冷了。
就像是将你脱光了,丢进大海里。
有水流在细微的流动,但又感觉没有。
眼前有光,但是根本动不了。几秒后,李家臣看到光越来越近了。
一张巨大的脸从李家臣的身边游过,那脸一半像是人,一半像是鱼。嘴里有细长的獠牙。那东西的身体是鱼,鱼鳞上有着霉斑,跟着黑暗的海水,微微蠕动着。
额头上有一个大灯泡。
它在经过李家臣时,眼睛盯着李家臣看了一秒。
它挣扎起来。
李家臣也在尖叫。
随后,那只灯笼鱼被一个更为巨大的生物给吞噬了,是一只形似水母的物种,单体可能在2.5-3米之间,头部黑红色,或者说囊,透明的皮肤里,可以看出四个胃袋在里面咀嚼,但张开的触角像一块红色的布,但囊下面的须中有着4只手臂,像人一样光滑的手臂,每一只手臂下面又有十几二十只小手臂。
四只手抓住了灯笼鱼,往上头的囊里送去。数十只小手在扣着灯笼鱼的鳞片。
吃完,海中只剩下一些颗粒物漂浮着。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让李家臣感到恐怖,他想闭上眼睛,但意识到不行,因为他根本没有眼睛。
比起‘看到’更多是‘感受’到。
“当你签下合同的那一刻起,游戏失败就要遭受惩罚,虽然不用死,但你的意识会被传送到远古时期,深海中的一直沙虫里,你的一切意识都会被保留,但无能为力,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小盒子里,隔着海水,你将看到这个世界最深处,最恐怖的景象。”
桃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水母吃掉灯笼鱼引起的水流,将李家臣吹到他处。
黑暗中,又有其他东西来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恐惧。
一只类似大王具足虫一样的深海大虱子,缓慢划过李家臣的身边,明明自己没有鼻子,却依旧可以闻到恶臭。他的甲胄上有密集的眼球状物体,底下有几百只脚,正在往前滑动。
海中的更深处,出现了某种吼叫声。
低沉,肮脏。
李家臣的旁边,一个比自己大数十倍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光线回来了,声音回来,手脚又能动了。
回到站台上后,李家臣抱紧自己,缩在一个角落拼命呼吸。
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几近扭曲的灰色面孔,嘴里留着口水。
终于回到人间了。
刚才简直是地狱。
时间还在流动,还有8分钟。
桃子看上去心情很好:“赶紧来答题,刚才只是体验一下,输了就要真的去深海了呦。”
李家臣头皮发麻,他的借款仍然生效着。
只有游戏结束,才能向其他人进行分数转移,来填上那20分HP值的窟窿。
被骗了,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挑战桃子。
这是远比死亡更大的折磨。
桃子:“别怕,赢了所有的利息都不会算啦,毕竟意识不会去那个世界,还有高额的HP值回报哦。”
【李雷年轻时做过排弹兵,参加了越战,负伤后就在昆明住下来安心养老。韩梅梅和他关系很好,两人小时候几乎只穿一条裤子,十八岁入伍时韩梅梅送的手表,李雷一直都戴着,后来因为战争而损坏了。上周李雷生日,韩梅梅又送了一条特殊的手表。韩梅梅几十年都在车站推辆餐车卖红豆粥,给乘客提供早饭。李雷住在镇上,每周末老时间都会去城里看女儿。当然,也会顺道拐着手杖去韩梅梅那里买粥。旁人看,两人手握在一起,经常半小时以上。韩梅梅的儿子从小就崇拜李雷,但李雷却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孩子小时候,李雷亲眼看着他捏死心爱的小鸟,只因为小鸟的翅膀断了。一日清晨,儿子替代韩梅梅去卖粥。早上六点,车站人很少,李雷摸了摸手腕,这也是战后留下来的习惯。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了过去。当天,好多人都错过了早饭。
问题:最后李雷死了,请问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
李家臣又仔细读了一遍。
李雷是被韩梅梅的儿子杀死的,凶手的动机是不忍见到英雄老去。凶手在某日清晨,见人很少,将目盲的他推下了火车。
这就是所有的过程了么?
就这样就好了么?
7:32 S
还有7分钟时间,还要加上写答案的时间。
他写下了目前的答案,但笔停在了一个地方。
【当天,好多人都错过了早饭】
这句话是该题目的最后一句,路人是因为看到了凶杀案所以没吃早饭么?
不对劲,有些人完全可以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尸体啊。
韩梅梅的餐车每天都会在车站固定的地方,但是发生了命案,人们就不去购买了么?不应该啊,或许对有些人来说,看到死掉的东西,会更加激发自己的求生欲望。
或许进食是最接近——我还活着的念头。
所以是因为餐车本身发生了什么,所以导致好多人都错过了早饭?
比如餐车没有出没。
不对,题目显示韩梅梅儿子替代韩梅梅来出车了。
比如餐车里是空的?
那也没这个必要,李雷是被火车撞死的,根本不需要运尸体。
比如餐车没有在原本的位置?
酒九走近李家臣,在他的手上写着什么。
酒九似乎意识到李家臣正处在一个真空里,但他不知道,李家臣也同样感受不到‘感觉’。
酒九用手指在他手心写着什么,但是手心的画面逐渐出现了马赛克图案。李家臣回头看向桃子。
桃子微笑着用唇语说,不许作弊哦。
一些幽微的想法,冒上心头。
李家臣闭上眼睛,李雷应该是盲人,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韩梅梅送了他特殊的手表,可以通过触摸来确定时间。而【旁人看,两人手握在一起,经常半小时以上。】并不是最初男人与女人的暧昧。
通过贷款购买了问题,确认韩梅梅是男性。
两人是在交流!
韩梅梅知道李雷除了看不见之外,同样也听不见。他又不会手语,所以老战友只能通过手写,来传递信息。
就像刚才酒九做的一样。
所以他不知道火车来了!
一步一步走向火车。
思绪都通了。
他坐在椅子前,划掉了自己原来写的一切。
韩梅梅儿子杀害李雷的方式不是通过推下铁轨。他是通过气味杀死李雷的!
李雷每次去韩梅梅的早餐摊位,都是跟着气味寻找过去的。当天,韩梅梅儿子改变了早餐车的位置,从原来的地方搬到了月台对面。
所以当火车来时,李雷径直朝着气味发出的方向走,他无法听到火车的声音,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当天很多人错过了晚餐。
因为韩梅梅儿子更改了餐车的位置!
李家臣将答案写下来时,时间刚好用完,他觉得应该对了,但提交时,却又迟迟不敢上前。黑暗中的深海,远古未知的巨大沉默生物。
一切都让他感到自己的渺小。
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不如自杀。
还有哪里有错?
难道动机?韩梅梅虽然是男的,但其实他儿子是憎恶李雷和自己父亲的同性之情?所以动机还要改么?
不对,动机已经问过桃子了。单纯只是英雄落寞。
下一秒,时间到,桃子收走了试卷。
它拿出笔,一脸怒气地在上面批改着。
李家臣感觉自己头发白了一片,后背不停地出汗。
“居然全对。”
桃子明显没有好脸色,翻着白眼打了一个响指,这个世界的嘈杂和声音都回来了。触感也回来了。
“没事吧,李家臣!”
酒九买来了矿泉水。
李家臣看到水后,恐惧地把它丢到一边。
恐惧现在才蔓延起来,微型推理根本就不简单。
这小小的一道题有太多坑等着人踩上去。如果没有刚才酒九在他手上写字,已经把错误答案上交了。
或许现在,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复制到远古深海的沙虫上了。
那巨大的被黑暗和深海包裹着的眼球,后面是什么?!
他不敢再去想。
桃子瞬间化身广告女郎:“恭喜你赢得了挑战。你已获得3倍HP值,扣除贷款加上原有的,李家臣同学你目前拥有1100HP值。并且打开APP,可领取才能礼包。”
李家臣切出了APP,看到三个饮料瓶的像素图,他点击领取,图中出现了三个才能。
S级别才能——双向回响
可以把室外声和使用者所在的室内声音进行置换,仅限于80㎡内的房屋。
S级别才能——亲密信赖
可以通过讲述冷笑话来获得他人对你的亲近感。
SS级别才能——夜幕的女神
在能见度小于10米的情况下,夜视能力提升2倍。
桃子:“怎么样,都是性价比不错的才能吧。”
李家臣:“告诉我真相吧。这次,别再想着骗我了。”
桃子歪了歪嘴,声泪俱下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呜呜呜。你们知道当老师的有多难么?”
所有的幸存者都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笑话。
黄发女:“鳄鱼的眼泪。”
桃子:“行啦行啦,看看你们,一群无趣的人。真相是么?那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每个人都已经死了,我们未来人为了研究过去人的潜力,开发了游戏,如果你们赢到最后,就能获得复活的机会。”
李家臣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他。
只有蒋佳阳来回跑圈,嘴里说着‘我要死了’之类的话,其他人都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
桃子:“就看起来那么假么?”
李家臣:“你刚才给我挖了这么多坑,现在能真诚一点么?”
桃子:“好啦好啦好啦,那么我来告诉你,真相就是我也不知道。”
黄毛女:“你这个大骗子!渣男!”
桃子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测谎仪,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链接测谎仪,上面出现均匀的速写图案。
“我没必要骗你们,又没什么好处,或者说我的级别还不够。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们确实不在原来的世界了,我的任务是将你们带上船,而地面上其他的班主任也有同样的想法,你们中的绝大多数活不过接下来的游戏和竞争。而等你们上了船,就会有教导主任等着接手。船上有更危险的游戏,但为了活下去,你们只能继续往前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但下了船,应该就是最后的舞台了。校长会恭迎你们,它希望你们竞争从而达到筛选,但你要问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们是谁?我想,只有校长才知道。李家臣,你可以自己去质问所谓的真相,但前提是你要在接下来的游戏中活下来。”
完全被骗了。
并没有什么他想要的答案,或许桃子说的是真的,它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它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一切。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还要不停地闯关,还要不停地面临生死。
李家臣觉得一阵烧心,胃酸已经到了喉咙处。
为了桃子的这段话,他差点把自己搭上去。
他开始后悔进行了微型推理。
再也不要当出头鸟了。
桃子拍拍手:“上面已经有部分人在争夺船票了,你们还磨磨蹭蹭的就根本没机会登船了。快乐的休息时间结束了,让我们开始下一场游戏吧。”
所谓离开这儿的方式是继续游戏。
绝望已经编织了一张网,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罩住。

安检游戏

宫截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起身。
李家臣真是羡慕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自己累的要死,却睡不着。
桃子:“你们认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桃子的眼神扫过副董事长,扫过胡江江,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桃子:“人类每一个都长得差不多,两只手,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但个体与个体之间又天差地别。比宇宙间的星系还复杂。”桃子把玩着手指甲,“所以啊,抛开一切,有人想知道,区分你们每个个体,并且支撑你们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桃子继续道:“就是你之所以被称为你的存在。”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手机响了。
【安检游戏:
首先,恭喜各位同学通过二维码、自杀者、以及老狼老狼几点了的游戏。能幸存到现在,一定程度上,大家都可以被称为优秀的人类呢!那么,接下来就是这里的最后一场游戏了————安检游戏。你不需要再奔跑,不需要绞尽脑汁。只要背上包,把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放进包里,走上履带传送处就好了。通过的同学将能够回到地面。是不是很期待呀!那么预祝各位闯关者一切顺利。游戏开始。】
桃子的身边出现了11个款式各异的包。有大有小,有的新潮,有的朴素,有一些是斜挎包,有一些是背包,甚至还有公文包,每个都不一样。
李家臣拿起了一款黑色登山包,里面有一张地铁车票。
这是他自己的包,是父亲在他考上大学那年买的。本以为是瑞典的名牌,谁知道买到了高仿。但李家臣没有告诉父亲,他背的时候很小心,用了很多年也没坏。
其他人也都拿上了各自的包,毫不迟疑。
郑立举手:“可是最重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带在身上。”
桃子走到了安检口,它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模样。下一秒,所有人都惊呆了,安检处整体变大了好几倍,更高的安检门,更高更长的履带。履带下面还有台阶,难道是......
桃子走进安检房间,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在安检房中,你努力幻想最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就会出现在你的包里。”
随后,它走出房间,走上安检履带前的台阶,坐在了履带上。随后桃子跟着履带一起缓缓向前移动。这画面滑稽极了,就像在机场的行李领取大厅的履带上,某个等待被主人领走的布偶。
桃子回头,声音逐渐变远:“就这样从这头到对面,再走下来,就算通过游戏了。”
桃子喘着粗气,从对面跑回来。
李家臣有些不敢相信,和老狼游戏比,实在是太简单。只要背上包,站在安检履带,跟着往前移动就好?
但越是简单他越警惕,他不是没有吃过亏。
桃子来到众人面前,拍拍裤子说道:“时间可不等人哦,先玩的也许有优势哦。快点过闸机口吧。”
宫截扭扭腰,刚想上前,结果被之前一直躲在厕所间的副董事长挤开了。他想背上自己的包,却发现太紧了。结果还是拿在手里。
副董事长:“为什么要送来10年前的包?!”
桃子不置可否地吹着口哨。
李家臣能想象,他现在的阶层已经不需要再背包了,想必年轻的时候,他的肚子还没有那么大。
副董事长明显不满桃子的态度,又问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公司的发展和长远,这些东西这个小包放得下么!”
桃子切换出一脸谄媚的表情。
桃子半屈膝:“放得下,放得下。你进入安检房间后坦诚地面对自己,不论什么都可以放进去。”
副董事长:“然后走上传送履带,跟着等它一路到底就行了?”
桃子笑嘻嘻道:“对呀。”
副董事长火急火燎地回复几条消息后,拿出车票,插入闸机验票口。
他拎着包,快步走进了安检房间。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随后他缓慢地爬上了台阶,看起来很辛苦,走两步还扶着膝盖。等上了履带后,他干脆大字型躺在中间,好在变大之后的履带足够宽,足够一个半的他躺着了。
安静的传送带开始向前,它进入黑色的X射线安检箱,黑色的皮条被划来,副董事长进入其中。
桃子坐在安检员的座位上,看着什么。
随后,副董事长缓缓地移动了出来。
他大声喊道:“这座城市一半都是我投钱建造的,对我来说,这座城市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他却满脸是汗。怎么传送的履带这么长啊?
回头看,其他幸存者都变得模糊了。
他们的死活无所谓,那些名字都叫不出的小人物无关紧要。
他们所有人的命都抵不上我一个人的。
我的一个决定,数万人要面临就业和下岗。
对,我是大人物!
副董事长感觉身体的某处又开始分泌多巴胺,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半起身张望。
我在这里躺多久了?这个传送带有这么长的么?
墙上出现了很多尸体,慢慢地‘立体’‘浮现’出来,一些尸体伸出手,想要向他抓着。
副董事长尖叫着,他向地面看,地上也慢慢浮起来一张张人脸。
其中一张人脸,嘴里喊道:‘王经理,你为什么不给我批贷款,我好恨你啊。’
二十年前,副董事长还是一家企业的经理,在做完风险评估后,其实可以给那个小工厂厂长的人放贷,但他当时把钱给了更权贵的另一家企业。
副董事长似乎被鬼压床了,无法动弹。他大声叫骂,却看到尸体爬上来越来越多。
副董事长:“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和我没关系!人当然是向着利益看齐的!”
地铁的天花板上还留下来恶臭的汁液,有一个半截身体的尸人掉下来,掉在履带上,一点一点爬向他。
两边的尸体越来越多,墙像是一张网,这些邪祟生物要破网而出了。
副董事长:“啊啊啊,你不要过来。”
他想拿脚去踹,却动不了。
两边的尸体堆积起来,竟组成了两个巨大的恶鬼,手上各自拿着一把斧头,斧头竟然是由红色的钞票组成的。
恶鬼弯下腰,闻了闻他。
两只恶鬼摇了摇头:“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副董事长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坍塌的楼,有人在暴动,硕大的水泥墙体,从高处砸落下来,有机器在挖掉堆积起来的石堆,从黑色的缝隙里,他看到了有人正被压着。
那个人微弱地喊着:“救我!别拆我的房子!”
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尸体已经爬上了他的下半身。
副董事能动了,他甩开尸体,不停往前跑。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别来找我!都别来找我!”
其中一只尸体组成的恶鬼要把斧子砍下时,刀悬停了。
副董事长跑到了传送履带的尽头,沿着楼梯走下来。
当他睁开眼,依旧是地铁,自己还活着,
他实际和其他幸存者距离两三米,远没有在履带上的那么长。
副董事长:“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通过了!”
他一边兴奋地高喊,一边胃里吐黄水,整张脸扭曲得像是一个脸谱。
桃子打开了他的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叠钱。
桃子:“真是诚实啊,口口声声说着这座城市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心里想的却是钱呢。你们这些资本家真是能认清自己啊,确实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金钱。”
桃子用愉快的语气说到:“通过啦。恭喜王副董事长。”
王副董事长看也没看其他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一人通过游戏。
桃子:“是不是很简单啊。”
就在这个时候,李家臣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所有人转头,在他们的身后,B安检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李家臣从未见到有那么多的血液。地上的鲜血积成了一滩溪水。
一些内脏和染红的衣服挂在一边。对面那组只剩下一个女孩子了,她看向这里的众人。
她本能地向他们走来,向人多的地方走。
酒九:“停下!”
李家臣看去,地面上有一处有无数的激光线,人走过去,一定会被切割成碎片。
对面的一个绒毛兔子说道:“不能走出游戏区域哦。”
女孩停在半路上,裤腿处流出来黄色的液体。
她眼睛已经毫无生机,像是被铅笔描上了淡淡的一层灰。她一点一点地走向安检口。刚上履带,一直在发抖,移动到中间段时,她发出了小猫被踩到时的那种尖叫,便被分尸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内。
浓厚的血液味,残忍的死亡方式都提醒着所有人,这绝对不会是什么最轻松的游戏。
魏良指向后方:“为什么资本家跑了,而这些人全都死了。”
桃子凭空掏出一个小本子,学究派地念道:“刚才隔壁班的同学们,应该是从跳格子游戏中生还的队伍,共17人,怎么现在一个不剩了。”
桃子假惺惺地说道:“太可惜咯。”
荷木的精神很不稳定,自从受了枪伤之后,一直在尖叫:“我不要,我不要再玩游戏了。”
郑立:“这游戏,这游戏不是很简单么......”
桃子:“是啊,都学学王副董事长,一定要真诚啊!”
桃子愤愤道:“一定是他们不真诚!”
这游戏有规则么?
只要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就可以通关?
那自己最想要的也是钱啊。
不对,万一是未完成的理想呢?
等等,家人和钱哪个更重要呢?
越想,李家臣越头疼。
他下意识地去看宫截,发现他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这次,他没有像刚才一样走出去。
“好了,下一个同学是哪个?”桃子一眼望去,大多数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那我报学号和名字了啊。”
“不要啊!”黄发女捂着耳朵,她想跑,却发现处处都是细密的激光线。
整个激光线讲地面层切分为了两块,唯一能出去的只有安检口。
桃子:“7号,魏良。”
男大学生呆呆地望着地面,还没意识到叫到了自己。
荷木抱着自己的男友:“不要,我要和他一起去。”
桃子:“不行,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你也是。”
魏良缓缓放开了荷木的手,和活下来的人挥手,荷木忍不住,跑上前,两人拥抱在一起。
魏良:“傻瓜,哭什么哭啊,刚才枪伤你都没哭。”
荷木:“我不要你去。我,我害怕......”
魏良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
魏良在荷木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掰开她的手,向前走去。
桃子:“魏同学,老师很欣赏你,作为第二个参赛玩家,还是要善意地提醒一句,一定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哦。”
魏良:“我知道。”
魏良深吸一口气,过闸机验票口,走进安检房间,3分钟后,他走出来,踏上了台阶,来到传送履带处。
履带缓缓地动起来。
熟悉的味道,眼前是一条好长的赛道啊。
他以一个跑步姿势,进入黑色的案件箱中。
桃子:“准备好了哦。”
外面的声音听不到了,连风声都不见了。
如果一下子从这里跑到终点,不就赢了这场游戏了?
在履带动的那个瞬间,他拔腿跑出去。
视线内的景象像是被拉长了,残影支配了两边的余光。
很好,脚上的运动鞋抓地力还是强的。
即便是履带,也还算平稳,可以跑出不错的成绩。
他弓起背,压低胸膛。
快了,快到终点了。
就在这时,空气好像浑浊了起来,一口呼吸没调整好,脚下失去了刚才的奔跑节奏,他努力让自己回到之前的节奏。
下一秒,一把斧头向着自己膝盖的地方砍去。
他抬头,余光中,在履带的两边,有两个拿着刀斧的恶鬼正看着他。
挥舞斧头的正是其中一只。
他双腿跳起,躲过攻击,但步伐彻底乱了。因为重心失衡,魏良向前摔去。
肌肉抵消了前几下冲击,身体还是甩了出去。
再次睁眼,他依靠着一只手,抓在履带的金属边缘。
周围再也不是地铁站,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旋涡,一个由大海组成的黑色漩涡。
一些浪被冲击、飞溅起来,打湿了魏良的鞋子。
他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嗡嗡嗡地鸣叫着。
恶鬼张嘴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每个字都如同恶毒的咒骂,又像是地府里开出的花。
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钱?
不是前程?
不是职业生涯?
甚至不是父母?
一直都是荷木啊。
水位越来越高。
像是有一股吸力,在把他往下拽。
他拼命地用另一只手拉住边缘,试图抬起一只脚,想要上去。
“魏良,魏良。”
是谁?
是谁在呼唤我?
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

我的名字叫魏良,在某个三线小县城的体校里练习游泳。
早年间练过田径,老师说我的膝盖承压较弱,还是转游泳好一些。
我父母都是下岗的工人,冬天,风像刀子一般刮在我家的屋外,房间总是湿冷的。
在搬去公楼之前,全家一直住在一间小小的铁皮屋里。某个倾盆大雨之后,一面墙倒下,压伤了父亲的脚。
被砸到时,父亲是笑着的。
那天是老头上班的最后一天,他伪造一起事故,把这伤腿栽赃到了工厂头上,得到一笔赔偿,我的学费就是从这里面来的。
即便成年之后,我也没告诉过荷木,父亲伤了腿,我是高兴的。
因为他再也没法出去偷窃,去抢东西了。
我就是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
到了体校,作为半路转项目的我,落后了尖子生一大截。虽然教练说,我的身体非常适合游泳,但还是比不过有基础的同学。
当然,遭受挤兑更是常有的事。
每天除了文化课,基本的时间都在游泳,我更是拿别人休息的时间来练习。
一直以为9点之后的泳池是我的,没想到,还有别人会出现在这里。
姜陶。
姜陶是游泳队最好的选手,虽然他长相普通,说话也很楞,但身体却是美的。那是专门为游泳生长的躯体,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
姜陶说:“你是那个新来的吧,要比一场么?”
结果自然是输了。
队里排名第一的和队里排名最后的比赛,结果不言而喻。但和姜陶混在一起,我也渐渐不再受人欺负了。
这得益于大家都很尊敬姜陶。
每次下水,我都会暗自观察姜陶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模仿他。
我学得很快,因为有长跑的基础,我的耐力比其他人更充沛一些。成绩也在提升。从最开始的末尾,到后来游泳队的中上游。
每一次大型比赛,我都在和姜陶缩短距离,但也在逐渐接近自己的极限。
某次比赛过后,我拉住姜陶:“你为什么能这么快!”
姜陶双眼无神,还是一如既往空灵的样子。
姜陶淡淡道:“水里比上面舒服。”
那之后,姜陶又精进了,我也提升了,但他和我彻底拉开了差距。每次和他站在一个起跳台,我都明白,自己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赢过他。
他是游泳之神的儿子,我不过是被神瞧了一眼的路人。
之后,我交往了一个女朋友,荷木。同样是练体育的,同样是穷苦家庭出身,我们约定好,以后一定要考去大城市。
无数个夜晚,我只有在水中或是荷木的怀里才能睡着。我哭着对她说我没办法游过姜陶,我想离开这座小城市。
而离开这座城市的唯一手段,只有游泳。
那之后,我榨干了自己所有的时间,拿来游泳,让肌肉习惯这种酸楚,日复一日。
日复一日。
终于可以和姜陶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至少在数字上,我已经无限接近他了。
青年游泳锦标赛当晚,我约了姜陶,想和他说不论如何,以后还是会继续游泳,但他迟迟没来。我去泳池看到了姜陶,却发现他在地上抽搐。
原来他一直有某种应激性疾病,在大赛前,更是会发作。他的药瓶就在100米远处,我想去拿,药却被荷木先拿了。
“荷木,把药给我。”
“魏良,你不是想离开这个小地方么。名额只有两个,男队和女队各一个,你能赢得了姜陶么!”
心里如同晴天霹雳,我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把药给我!”
我还是抢过了荷木手上的药。我走到姜陶面前,他正在地上抽搐,想伸手,眼神看向我,在祈求些什么。
荷木:“想想我们的未来。”
我回应了姜陶的眼睛,走过他,来到泳池边。
依旧是过滤水的味道。
我把胶囊一颗颗地倒出来,拧开,将细小的颗粒融进了泳池里。
姜陶的眼泪流下来,他嘴里说着什么,我没有听到。
我也不会再听到了。
我对荷木说我们都是罪人。她说或许吧,但我们是各自的救世主。
荷木:“从今天起,这个秘密只有我们知道,我们永远不能分离。”
我:“我爱你,我们永远不分离。”
我们如愿被选拔去了大城市,继续在最好的体育大学深造,我们两人前途无量,很相爱。相互扶持,一直到现在。
......
回过神,魏良还扒拉在履带边缘,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起来,却发现履带上的包被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他和荷木的合照。两个人对着镜头比爱心,青春无敌。
履带缓缓地前行,照片却有变化,逐渐变得没有荷木这个人。
“很抱歉,对你最重要的东西,一直都是你自己。”桃子狡黠地咧开了嘴,“那天荷木不在,你也不会把药给姜陶,如果只有一个选拔名额,你甚至会杀死荷木。”
下一秒,恶鬼微笑着挥下了斧头。
魏良坠落下去,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被斩断的双手。
旋涡像是一张嘴,将他吞噬。
海底,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他想游出去,却无能为力。
姜陶对他说:“我们再来比一次吧。”
在李家臣眼中,魏良刚在履带上跑了几步,就把手拼命抓着喉咙,他在履带上吐出了很多水,最后溺死在了上面。
桃子有点不耐烦了:“下一位,下一位!”
荷木跪倒在地上,发出尖叫。
桃子:“好像精神崩溃了,你们觉得吵吗?”
没有人敢说话。
桃子走到荷木面前,轻轻在她嘴上一划,荷木的上下嘴唇便缝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样子看起来既恐怖又搞笑。
桃子:“还是点名?”
趁着大家没在意,荷木突然起身,发狂一样向安检处跑去。
她先翻越了闸机验票口,但下一秒,却被激光切成了几十个碎块。
酒九忍不住干呕起来。
桃子捏住鼻子:“你们可别学荷木同学啊,规则还是要认真遵守的。验票口只能用你们包里的车票才能通过,不然都算违规。”
空气里是肉质烧焦的声音。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只有酒九死死盯着桃子。
“这么想让我点你名么,酒九同学?那我偏偏不,反正你们每个人都要去。”
桃子的视线扫了一圈,定格在郑立身上。
“郑立,这次该到你咯。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郑立蹲下来,把脸埋到膝盖里,然后猛地站起,拍拍自己的脸,背上包往前走。
每一步都很僵硬。
“很好,老师就喜欢你这样干脆的。”
郑立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举起手机大声说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
李家臣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是全家福。
酒九拽紧了手心,在心底喊了句加油。
不要再死人了。
郑立:“我会走过去的!”
酒九:“加油!一定要出去!”
桃子拍了拍手:“郑同学的气势很好。老师我要奖励你一条通关秘籍。”
桃子对郑立耳语了几句。
黄发女凑了上去:“老郑,他说了什么?”
桃子对郑立说:“保密哦,你出去了就可以告诉他们。”
郑立用车票过了验票口,在进入安检房间前,他从包里拿出手机,他背对着所有人,李家臣看不出他在干嘛。
虽然不是自己上前,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李家臣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郑立说:“一定要出去!”
郑立点点头,向前走去。
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事?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在日常生活中回答一千遍,一万遍了。
贤淑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自己还是一家小型房产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自己努力赚钱,就是为了在这座大城市里安下一个小家。
如果有什么是最重要的,一定是自己守护的这个家了。
郑立把包放在履带上,坚定地走上履带。他几乎能踩到一些荷木飞溅过来的血液。
传送履带开始动了,从X光射线安检箱中出来后,一切都变了。不再是地铁,没有血腥味,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家了。沙发、茶几、还有当时一狠心买下的72寸液晶电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他瘫坐在沙发上,果然一切都是一场梦啊。
什么死亡游戏,什么闯关者,都是假的。
房间里有人出来了,是妻子和女儿。
妻子端着一个瓦罐汤:“洗手洗手小爸爸,吃饭了。”
妻子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他小爸爸。
他有两个女儿,妻子是大女儿,女儿是小女儿。
女儿也跑出来了:“爸爸爸爸,我这题不会。你帮我看看。”
郑立说好,一抬头,看到女儿长着一张恶鬼的头,妻子也是。
郑立吓得把纸币丢到一边,想逃跑,可走廊好像无限延伸了出去,怎么都跑不出房间。
“不要过来!你们是谁!我的小慧呢?!我的贝贝呢?!”
卧室门开了,另一个人走了过来。是一个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
另一个郑立说道:“她们就是你的妻子,孩子啊。”
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上,绽放出邪恶的笑容。
“你是谁,把我的妻子女儿还给我!”
另一个郑立:“我就是你啊,而她们,也正是你心里的样子。”
郑立跌坐下来。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和妻女在一起快13年了,维持了13年幸福的样子。可事实却是,很多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能轻松一些。
另一个自己走到了郑立身边:“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
是啊,年轻时的郑立敢拼敢闯,为了拿到某个新地的代理权,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某次做测试,对头公司带人来搞乱他们的库房,郑立立刻就拿上酒瓶子冲出去,和别人拼命。
那时候不为别的,只想把眼前的市场份额拿下。
现在的他不敢这么做了,因为有了家庭。不能像以前那样,赚了一百万就去澳门挥霍,因为女儿要听睡前故事。不能和兄弟们无休无止地鬼混寻欢,因为天真的妻子一点都不会怀疑他。
郑立受不了她纯真的眼神。
出身较好家庭,没吃过什么苦的女孩的眼神。
这十多年,自己收敛了性子,有了美满的家庭,也会亏钱,也会生意场失败,整天就一套西装,不认识的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认识的人赞扬他低调谦逊。
可这就是全部么?
妻子在商业上什么都不懂,无数次地想要和她聊下公司的困境,可她只是看着购物频道,女儿在学校早恋,可他还要违背内心,说一些恋爱自由之类的好听话话,来扮演女儿的朋友。
这些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要维持现有的生活需要越难。有次,为了签一个五十万的单子,郑立几乎把自己喝到在酒店外面吐,旁边有个年轻人也在吐,对方笑着说,大叔,你这酒量不行啊。
他坐在地上笑,好像奋斗了20年,什么都有了,又好像和年轻时的自己比,什么都没变化。
好累啊。
而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妻子这个月少买了一个包包,就觉得自己在替自己分担什么一样。最好还要装作心疼她的样子。
可这些都是小事。
当无防备的妻子被同行接近,套出公司的商业计划书时,当女儿和一个小混混上了床,因为害怕让他陪着验孕。测试结果出来后,女儿笑着对他说:“太好了爸爸,没中。”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内心幽微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在深夜,妻子穿着昂贵的丝绒睡衣,她脖子处细嫩的皮肤下,血液正在流动吧,郑立有过无数次念头,想把手掐上去。
并没有任何理由。
这样的时刻,在13年的婚姻里,有上百次了吧。
另一个郑立:“其实你很讨厌她们吧。”
“不是的。”
另一个郑立:“你之所以讨厌她们,其实是在讨厌逐渐稳定的生活,讨厌暮年的自己。”
“不是的!闭嘴!”
另一个郑立:“那为什么闯关图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你既害怕,又兴奋呢。”
郑立想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二维码游戏时,一向沉闷的自己居然带头引领着秩序,鼓励着大家要坚强。
那不是年轻时,奋勇拼杀的自己么。
在他人眼中,自己一定是那种拥有领袖气质的人吧。
无助的人,投来的依赖的眼神。
真好啊。
我可以成为他人的支柱。
郑立觉得呼吸越发顺畅,鼻子也不堵了,低头看,他手臂上的毛发逐渐浓密。
镜子里是年轻的自己。
另一个郑立:“你的妻子和女儿都是恶魔,她们禁锢住了你。这两只怪物现在又要来了,你该怎么办。”
他递给郑立一把斧头,轻声说道:“杀死她们,你就自由了。”
长着恶鬼头颅的妻女赤脚走了过来,郑立颤抖地接过斧头。
杀死你们。
自由。
无数的声音填充他的内心。
他眼睛通红,双手举起,想要劈下。
手悬停在半空中。
郑立抹着眼泪:“这十几年来,他们带给我的幸福要远远多于厌恶。”
他把两只怪物紧紧抱在怀里。
即便只是片刻的虚妄,即使是幻象,他也不想松手。
再次睁眼,周围还是地铁,两边的恶鬼死死地盯着他,却没有动手。
传送履带快移动到出口处了。
桃子走到他边上:“是啊,对你最重要的果然是家人。检测的结果也是家人。”
李家臣松了一口气,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像自己通关一样。
下一秒,郑立在他眼前被两只恶鬼啃食完毕。
血像雨一样倾洒下来,美而残酷。
桃子捂着嘴笑:“噗。”
酒九想冲上前,却被李家臣按住了。
李家臣:“为什么!为什么啊!安检结果不就是家庭么?!”
一直沉默着的宫截开口了:“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
桃子:“被你注意到了啊。宫截同学。”
桃子跳着芭蕾舞说道:“我对他说的通关秘籍,没有什么特别的。嘻嘻,就是重复念了一遍规则,‘把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放进包里’,我把重音落在了‘最’这个字上。谁知道郑立同学想多了,在安检房间,把全家福临时改为女儿的照片。哈哈哈,他把最重要的东西理解成唯一重要的东西。安检的结果是家庭。你们看,多可惜。”
无与伦比的恶意。
郑立消失了,整个这一层的血腥味又重了。
亲眼看到了希望,可希望又破灭,某种程度上这更加残酷。
“所以同学们呀,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不会受他人影响,被人轻易怂恿改变的。这是老师送给你们的,真正的通关秘籍。”
桃子微笑道。
葛玲的选择

桃子掰着手指,挑选下一个幸存者。
“我来吧。”
黄发女赤脚走出来。
李家臣很吃惊,这个人之前不是在哭,就是缩在角落里叫骂。她的情绪总是起伏很大,现在看起来却很平静。
蒋佳阳突然间窜出来,抱住她的大腿,哭喊道:“美女,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啊?”
黄发女一脚把他踹开。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最重要的是什么,滚开,狗男人!”
“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黄发女掰开蒋佳阳的手,用嫌弃的语气说道:“这里没人帮得了你,能帮得了的只有你自己。”
她个子不算高,一头快褪色的浓密黄发垂在身后,她的脸有一种俗气的美,妆都要花了,骨相却露了出来。凌冽而锋利。
李家臣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素颜其实很好看。
黄发女:“能写遗书么?”
桃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它戴上眼镜后阅读了一番,认真说道:“葛同学,规定是不能哦。”
黄发女:“......”
桃子:“你可以和家人打个电话,毕竟老师也不是冷酷无情的人。”
黄发女:“不用了,这个点我家人已经睡了。别吵醒他们。”
桃子还不习惯被拒,有点不满道:“哪有人这么早睡觉的......”
黄发女:“我上去透个气,再下来游戏么?”
桃子:“规定是不能哦。”
黄发女:“也是,上去肯定就跑了......能给我半小时化个妆么?”
桃子:“规定是......”
“规定是不能哦。”黄发女抢先说了,她咬着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那能给根烟抽么?”
桃子:“可以。”
桃子嬉皮笑脸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掏出一根,毕恭毕敬地给她点上。
她抓上自己的那个小书包,甩在肩上,向前走去。
瓷砖很凉,验票口就是日常上下班时候的闸机验票口,镀着一层银。她从包里掏出车票,塞进去。
但仔细看,周围是一束束激光,散发着微烫感。
身体进入闸机,转轴滚动。将她彻底与身后的闯关者区分开来。
黄发女不敢回头,一直走进安检房间。
这是一处由隔板组成的简易空间。房间内写着:在脑中确认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不论是人或物或者一个概念,有形或无形。将包抱至胸口,确认再三后,待包里出现某个物品,便可走出房间。
黄发女双手将包抱在胸前,并没有什么迟疑,那个答案其实一直在心里。
如果平日里,别人问出相同的问题,她反倒是不会说出那个答案的。
眼前的安检设施既熟悉又陌生。
比平日里见到的地铁安检装置要大两三倍。履带很长,一直向前延伸,至少有七八米长。日常的安检装置也有显示屏,但乘客看不到,而现在装置的正面就有一个显示屏。
她踩在台阶上,走上履带。
踩得第一节楼梯,显示屏就亮了,好像整个机器被唤醒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传送履带,双腿交叉盘坐下来。
履带动了。
她不安起来,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履带似乎又变长了,长到看不见尽头。
“好想再吃一碗黄鱼面啊。”她闭上眼。
履带连带着人,进入安检箱中。
好黑啊。
她双手趴在履带上,甚至一些橡胶和皮革味窜出来。再之后,气味也没有了。
安静,温暖。
就像孩子进入了子宫。
我的名字叫葛玲。
我们家原来是中药世家,家境很不错,但在传承的几十年里,核心配方被人窃走了。父亲无法接受事实,染上了赌瘾。
漂亮的母亲没几年就和他离婚了。
我是奶奶带大的,逢年过节,两人都会来家里聚一次,给点钱。当然,父亲和母亲都是岔开来见我的。父亲对我说女人如何薄情寡义,越是漂亮的越是自私。母亲痛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一个年,我要过2次。
我总是装的很乖巧,这样就能拿到2份红包。
再之后,父亲和母亲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不常来了。老房子里只有奶奶,以及浓厚的中药味陪着我。
由于缺乏管教,我在高中时就放弃了学业,整天逃课,夜不归宿,还是奶奶打着手电筒,在黑网吧找到的我。
“你爸妈不要你了,我也不要你了。不争气的东西。”
“不要就不要,你们都别管我!”
她见拉不动我,自己走了。
我憋着一股火,继续打游戏,但脑子里都是空的,胡乱操作。
凌晨3点,我从网吧出来,发现奶奶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靠着旁边的墙睡着了。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我其实很怕连她也不要我了。
她醒过来,双手撑起膝盖,什么都没说,走在我的前面。
“回家。”
“嗯。”
回到家,奶奶给我下了一碗黄鱼面。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高三时,我跟过一个临校的混混。他想带我走,离开这座城市。
我们约定一起去市里打工。后来我们去开房,那是我第一次,当他要脱掉我内衣时,我还是害怕地逃走了。
我明明是喜欢他的。
最终,我没有离开当地。我放不下奶奶。
后来考取了卫校,毕业后分配到了市中心医院,成为一名护士。
我就是在那个时间接触到的许医生。
我们那层楼的小护士都喜欢许医生。他英俊,温柔,家世好,医术高超,患者信任他。虽然他对谁都很好,满眼笑意,但我总是觉得他会多看我一两眼。
我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不敢越过界限。
有一天在输液室,房内不停播放着病患编号,我应该需要替他们换盐水了,但当时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奶奶身体不是很好。
其他护士焦急地替我搭手,最繁忙的时候,我心情焦躁。
许医生来了,我以为他会像其他医生一样责怪我,但他只是撩起袖子,替我给患者扎针,换盐水,排号,做一些最基础的事。
后来他一直偷偷来输液室,偶尔我们眼神对视。
护士长都提点我,他好像是专门来看你的。
许医生喜欢我,这是我不敢想的,因为我配不上他。而且那段时间,奶奶的事让我心力交瘁,我更不可能想这方面的事。
奶奶的肾脏很差,喝中药已经无法抑制器官的衰竭。任职满一年后,我开始偷一些昂贵的西药,来缓解奶奶的病情。
2个月后,我的行为还是被发现了。在快步离开医院时,一盒药的盖子没有拧紧,洒落一地。
许医生一脸吃惊地看着我。本以为他会告发我的,没有。
他看了眼周围,帮我把药捡起来,这时候前面有几个人正看到了我们,走过来。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掩盖住了药。
护士长瞄了一眼,说道:“葛玲,嘴上说没关系,私底下动作够快的啊。”
我的脸红红的,已经太久没有和男生靠的那么近了。
许医生笑着说:“这下好了,弄巧成拙了。”
我惊慌道:“那怎么办?”
“那你不如就当我女朋友咯。”
双眼睛笑了,像月亮一样,于是我也笑了。
我真的配得上这样的人么?
那之后是我最甜蜜的时光,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一些人知道,更多人不知道。我们就像一对地下恋人。
他会把患者送的巧克力偷偷塞给我;会骄傲地说,自己今天又救了几个人;会在一场大手术后,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还来等我下班去吃火锅。
有一些嫉妒我的护士,暗地里吐槽许医生眼光差,前一个女友条件多么多么的好。
我不在意。
他甚至带我去见他的爸妈。他说要给我一个家。
我觉得能得到这一切或许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知道有一天,我才明白,命运的馈赠需要代价。
我们相爱1周年的纪念日,他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我以为会是高档餐厅和烛光晚餐,蒙上眼睛,坐上他的车就走。
谁知道竟然是城南监狱。
“宝贝,欢迎进入我的城堡。”
他送我的恋爱一周年礼物,是让我帮他倒卖人体器官。
自从国家在几年前签署了停止死刑犯的器官捐赠之后,自愿捐赠成为唯一的器官来源。
“我不是在害人,我是在救人。每年有150万的人等着换肾,能够换上的只有1万人。这是在救他们的命。”
许医生渴望金钱,渴望被爱,更渴望自己是在救人的这份使命感。
“愣着干嘛啊,过来啊。你的本职工作不会做了?”
我们要在10分钟内,将一个死刑犯身上所有可以移植的器官都取出来,我在旁边帮他搭手。
我看着他,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葛玲穿上消毒衣,戴上手套。”
“可,今天,今天是我们一周年的......”
“所以才让你过来啊,不然像你这种护士,怎么能来这里。”
我是一个没有主见,胆小的人,当我把双手伸进那个刚死的犯人的身体里时,我对自己说,葛玲你没错。
你只是在努力。
得到更好生活而努力。
我们把死刑犯的器官拿出来,放到器皿里,带出监狱,付给狱卒该有的那份后,许医生就轻松卖到了黑市买家。
每一次都只有15分钟,因为殡仪馆的人会上门收尸。
后来,许医生教会我器官切割的手法。双手深入时,尸体还留有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体温。
白天我是小护士,晚上则化身人体器官剔除师。我们依旧是医院最艳羡的恋人。他也带我去见了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我们的关系公开化了,也被绑的更近。
很多小护士暗地里都嫉妒我,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段关系已经让我感觉不舒服了。
我对许医生提出了分手,他只是淡淡地说:“葛玲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提分手,要提也是我提。但我不会提,我那么爱你。”
“可是,许昌,我怕你......”
“你该怕的是你自己吧。偷公立医院的名贵药物,你不怕坐牢么?”
我背后一凉,感觉自己正陷入一个黑洞里。
许医生靠近我,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只要你乖一点,没人会发现的。你还是我的小护士。”
黑市对于肾源的需求也在扩大,当我照镜子时,会看到背后有一个人,这个人长着好几张脸,拖着枯萎的身体,让我把器官还给他。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靠西药吊着,药效渐渐也变弱了。
“小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奶奶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即便到了暮年,还是心思敞亮。
“没有。”
“小玲,奶奶活不了几年了,你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要活的清清白白。”
奶奶用家乡话说着这些,我一下子崩溃了,赶紧背过身去,给奶奶做面吃。
可我怎么都做不出她的黄鱼面味道。
后来,许医生的订单越来越多,可监狱那里的管控却越来越严。收了钱,没法按时交货,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选择铤而走险,在医院刚死不久的病人身上动刀。
我:“不行,一定会被发现的。”
许医生:“闭嘴,你他妈只是个护士,别指使医生做事!”
我:“......”
当第三个病人还在濒死呻吟,他将呼吸机悄悄关上了。我想上前阻止,根本没用。
我:“你在干什么?”
许医生:“你以为你是干净的么!?”
他看了看取下来的肺:“糟糕,这个器官太老了。”
我拉开白布,呆呆地站在原地。
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我感觉后背很疼,像是有一把刀在割着皮肤。
我拼命地找心电除颤仪,却发现就在手边。
我拿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忘了怎么用的了。
我一边又一遍地去电机病床上那个人的胸膛,希望她起来。
躺在上面的是我的奶奶啊!
许医生:“发什么神经,这个人死了。”
我崩溃了,凌晨3点,我的哭声引来了一整栋楼的注意。无论许医生怎么踢打我,我只有喊出来,才能继续呼吸。
那晚,医院的走廊灯火通明。
许医生的罪行被揭发,我也因为帮凶和偷取药物进了监狱。
因为主动交代,公安机关从宽处理了。
三年后,我从监狱出来,把黑发染成金黄色,自学麻醉师资格证。
我再也不相信男人,我想起父亲赌瘾犯了的样子,为了骗钱,说自己母亲死了。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好男人,只是我不相信自己会遇到。
如果不是和许医生纠缠在一起,那段时间,我也不会忽视奶奶越来越差的身体。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睁眼,眼前悬着两一炳沾血的斧头。
葛玲从包里掏出一个手镯,戴在手上。那手镯的款式相当老旧,但成色很好,看得出来曾被保养得很好。
斧头悬停了一会儿,收回去了。
传送履带一路平静地到达终点。
“Bing go!又出现一位通关者!桃子老师表示很欣慰哦。”
李家臣揪住的心放下了。
他默念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要回头。
葛玲走下履带,一步一步地走向地铁口,好像要融化在光线里。
可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都快点!我等你们一起!”
目前已有2人通关安检游戏。
一个是副董事长,第二个是葛玲。仅从结果看,一人通过后,后面几位都是死亡。
副董事长通过后,郑立死亡,魏良死亡,荷木死亡。那葛玲刚通过,下一个会不会也会死?
目前还没有连续通过的闯关者,
但也可能只是巧合。
安检游戏对一种人来说,并不难。
就是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李家臣扫了眼剩下的人。
目前为止还在思考,还未出手的宫截;一直跟在老校长和酒九身后的胡江江;一直在硬撑的酒九;用钢笔写信的老校长;无限抓狂的蒋佳阳,以及自己。
李家臣走到胡江江面前,温柔地问道:“对江江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妈妈。”
李家臣笑了,他预料到是这个回答。
这个游戏对胡江江有利。
越是心性单纯的人,越容易通过这一关。
酒九捏了捏胡江江的脸蛋,苦笑起来。是啊,下一个最适合去安检游戏的无疑是这孩子。但一旦通过游戏,到达地面,他要怎么骗他,他妈妈到哪里去了呢?
李家臣想去问问宫截,但看到他徘徊的样子,便掐灭了这个念头。
他也不确定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整个地面层就像是一盘死局,剩下没过安检的人是不安的棋子,没人敢动弹一下。
酒九起身,把胡江江的手放在李家臣的手心上。
“江江你暂时看一下,我去外面等你们。”
李家臣看着他坚定的背影,想问你想清楚答案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问出口。
他害怕酒九会迟疑。
他开始庆幸下一个进行游戏的是酒九,至少可以多活几分钟了。
酒九背上背包,一点一点走向验票口。
桃子挡在了酒九的面前。
桃子:“积极是好事,酒九同学。但可惜,下一位不是你。”
桃子看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
李家臣和桃子的视线对上了。
桃子发出了愉悦的声音:“按照学号,下一位的闯关者,是李家臣同学。”
安检游戏进行中,目前的存活人数:
李家臣,第一次便抽到了SSS级才能的幸运儿,在老狼游戏后又赢得了【挑战】——微型推理。似乎很擅长应对极端情况。 积分1100
酒九,因为父亲的过错,被迫和母亲还债十年,似乎在中学时很羡慕李家臣。 积分340
郑立,拥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在老狼游戏中表现出了利己主义的一面。在安检游戏中选对了最重要的东西,但受到了桃子的蛊惑,最终还是失败了。 积分0(已死亡)
胡江江,快速成长中,似乎逐渐明白了些什么,安静的,并不吵闹,在酒九和老校长之间选择性跟随 积分420
蒋佳阳,并不明白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的人,永远在焦虑,永远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一直试图讨好宫截,但宫截没有理睬他 积分530
葛玲(黄发女),前护士,在感情上并不相信他人,曾经在医院从事地下器官贩卖的工作,已通关安检游戏。 积分490
副董事长,为了活下去可以牺牲所有人,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极为怕死的人,已通关安检游戏。 积分450
魏良,游泳专业远动员,与荷木是情侣,曾经亲眼看着好友死亡却没有救他。 积分0(已死亡)
荷木,游泳专业运动员,与魏良是情侣,从高中起就相识,一路扶持,理想是和他一起走向更大的舞台,可惜最后因离开游戏区域,被切割成肉块。 积分0 (已死亡)
宫截,老狼游戏中的破关者,提出了激进的游戏方式,这也是唯一可以让拥有108片积木的李家臣活下来的方式。性格冷酷,记仇,但偶尔会有一些冷幽默,叫李家臣‘华生’。积分1280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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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臣的闯关还没结束。之后他们还会经历没有时间的小镇、船票游戏、南国大超市、组队、斗兽棋游戏等。
闯关图是我尝试写的第一部长篇。
16年开始写,写到出地铁口的八万字便停更了,一直到去年10月,开始重新开始写这个故事,把结尾梳理通,并且把自己挖的坑一点一点填平。一直到今年1月14日才彻底写完。
修订后的文本量是23万字,基本是一本出版单行本的量。
喜欢这种原创生存死亡游戏类型的同学,可以通过下面链接阅读。
李家臣的闯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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