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 年，北洋段祺瑞政府，稀里糊涂地签下了一份有关「开发北极」的条约。
此后中华大地战火纷飞，这份条约就此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整整 66 年，甚至连条约中文原本都一度遗失。
但就在中国人远眺北极的关键时刻，这份已经被遗忘太久的条约，又奇迹般的在别国的博物馆里蹦了出来，最终成为了中国人打开北极大门的钥匙。
《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从签约到重新找回的外交历程，算得上是「天佑中华」的典型案例。
1.
2018 年 1 月 26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正式发布了《中国的北极政策》白皮书。
白皮书除了表明中国是北极事务的积极参与者、建设者和贡献者之外，还着重强调了中国在北冰洋公海、国际海底区域等海域和特定区域享有《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等国际条约和一般国际法所规定的科研、航行、飞越、捕鱼、铺设海底电缆和管道、资源勘探与开发等自由或权利。
鲜为人知的是，这个在白皮书中被反复强调并作为法理依据的《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其实是一份「被遗忘的条约」。
1925 年段祺瑞政府稀里糊涂地签下这份合约后，还没来得及把条约在手里捂热乎就轰然倒台。
此后中华大地战火纷飞，这份条约就此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整整 66 年，甚至连条约中文原本都一度遗失。
但就在中国人远眺北极的关键时刻，这份已经被遗忘太久的条约又奇迹般地在别国的博物馆里蹦了出来，并最终成为了中国人进军北极的奠基石。
《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从签约到重新找回的外交历程，算得上是「天佑中华」的典型案例。
2.
斯匹次卑尔根，在挪威语中意为「冰原上的尖峰」，这里离北极点仅 1750 公里，被称为「北极之桥」，是地球上人类能够居住的最北地区。
斯匹次卑尔根（斯瓦尔巴德）群岛地理位置1596 年，当荷兰探险家巴伦支首次抵达这片群岛时，岛上除了北极熊、麋鹿和海象外，几乎没有原住民。
但很快，英国、美国、丹麦、法国、挪威、瑞典、俄国等国家的探险家接踵而至，大家先是在岛屿周边发现了丰富的渔业资源，竞相前来捕鲸猎熊，随着对群岛的不断熟悉，探险家们又陆续在岛上发现了煤、磷灰石、石棉等矿产资源。
马克思曾经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而当时各国在群岛周围的资源开采链条，利润一度高达 700%。
这么高的利润，已经足以让一个国家为此开战，围绕着斯匹次卑尔根群岛归属问题的争端就此展开。
按照当时的国际惯例，若要确立对一片无主土地的领土权，应当具备两个基本条件：「首先发现」和「有效行政管辖」。
对于当时的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来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完全符合这两项条件。
条件不够，那就脸皮来凑呗。
荷兰、英国跟挪威三国均声称自己为「首先发现」群岛的国家，符合第一条。
俄国声称自己在该群岛的人口分布中占据了最大比例（俄国和乌克兰人约占全岛人口比例，62%），英国跟美国声称自己在岛上建设有最大规模的工矿设施，符合第二条。
丹麦最逗，提出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是格陵兰岛的一部分，格陵兰岛曾经被挪威人发现并殖民，挪威又曾经是丹麦的属国，所以「我封臣的封臣也应该是我的封臣」，群岛的主权应归属于丹麦。
大家伙从 1859 年一直吵吵到了 1899 年，40 年都没吵吵出个结果来，耿直的德国人干脆表示能动手就别吵吵，直接出兵准备武装占领群岛。
结果德军刚一登陆，迎面就撞上了天生克星俄国人，被俄军海陆并进狠狠揍了一顿，驱逐了出去。
揍完德国人之后，俄国人自己也有点心虚，毕竟在 1899 年这个时间节点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可都是分分钟会引起世界大战的节奏。
于是俄国人决定干脆大度一点，表示既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拿出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表明该国拥有对群岛的主权，那不如就将该岛作为「无主土地」来处理，由邻近国家「共管」。
说到邻近国家，俄国认为距离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最近的就是俄国、瑞典跟挪威三个国家，因此这三个国家一起建立一个「三国共管模式」就可以了。
这个新方案一经提出，首先就遭到了瑞典和挪威两国的强烈反对。
国际社会谁都别把谁当傻子，你一个彪形巨汉非要跟我们两个未成年小朋友搁一个屋「共管」？
真关起门来，我俩谁敢有冤呐？
尤其是刚刚获得独立的挪威，最怕的就是俄罗斯「共管」后直接在群岛上建设海军基地。
以当时俄罗斯炮兵的实力，一旦在群岛边缘建设炮台，射程可以直达挪威本土，有事没事来一炮，能震撼挪威一整年……
因此，在 1910 年挪威、瑞典和俄国关于群岛问题的第一次克里斯蒂安尼亚（挪威首都奥斯陆旧称）会议上，挪威所幸连群岛主权都不要了，慨然表示既然要共管，那就应该全世界所有对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有兴趣的国家一起共管！
其他国家没想到围观看戏居然还能看出这种好事，当即表示愿意效劳。于是在围观群众的声援中，1912 年的第二次克里斯蒂安尼亚会议上，挪威一口气邀请了英国、德国、法国、丹麦、荷兰和美国六国代表参加，三国会议一下变成九国会议。
有这几个出门不捡东西就算丢的大流氓助阵，会议氛围顿时紧张激烈起来。
对于挪威提出的将群岛主权国际化的提议，所有国家都没有异议，但对于到底应该由哪些国家组成管理委员会，来对斯匹次卑尔根进行「共管」的问题，大家在会议上吵得是一塌糊涂，而且都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俄国首先提出，委员会应该只有俄国、挪威和瑞典参与，这个选项被除了俄国以外的所有国家否决了。
紧接着英法两国提出，应由参与本次会议的九国共同组成委员会，遭到了德国的反对。
德国要求继续扩大委员会，将周边所有国家全部拉进来，以抗衡英法联盟。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又遭到了英法美三国的反对。
第二次克里斯蒂安尼亚会议吵吵了几个月，最终不欢而散。
眼看着组团来占便宜的大国都气哼哼地走了，俄国立刻就不声不响地在群岛北部的俄国定居点升起了俄国国旗。这可把挪威吓得不轻，立刻在 1914 年又好说歹说把各国劝了回来，召开了第三次克里斯蒂安尼亚会议。
但此时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已经仅仅只有几个月时间，各大国之间的矛盾只会比 1912 年更加尖锐和激烈，要不是北极实在太冷，英法德几个国家的代表在会议桌上都能直接打起来，会议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一周就在混乱中匆匆结束了。
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英法德俄等国在战争初期都在斯匹次卑尔根周围进行了大规模的破坏性矿产开发跟渔业捕捞。
因为想法太一致，敌对的几国的舰队在资源开采的过程中，经常会在群岛附近迎面撞上。狭路相逢的几场激战下来，各国一算账，开采出的资源还不够战损的……
于是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愈演愈烈，各国反而开始逐渐远离斯匹次卑尔根周边海域，将有限的海军资源转移到了其他方向，斯匹次卑尔根在热闹了几十年之后，终于短暂地沉寂了下来。
正所谓没有列强，那就创造列强。
趁着大家都聚精会神打一战的空当，距离斯匹次卑尔根最近的挪威趁机开始收购群岛上的各国资产，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挪威已经一跃成为了群岛上的资产持有第一大国。
这样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的巴黎和会上，情况就很尴尬了。
一方面挪威在事实上已经完全控制了斯匹次卑尔根全岛，而且在战争期间进行了有效管理。认真算起来，「首先发现」和「有效的行政管辖」这两条，人家起码占了 1.5 条。
另一方面，先前对挪威威胁最大的俄国彻底杀青了，新生的苏联根本不被国际社会承认，在巴黎和会上连座位都没有，这无疑让挪威在争夺斯匹次卑尔根时少了很多顾忌。
要说小国就这点好，可以随时不要脸。深感优势在我的挪威顿时在斯匹次卑尔根问题上立场来了个原地掉头，表示这么多年围绕群岛争议不断的主要原因就是将群岛定义为了「无主土地」。因此，为了避免今后再因为争夺群岛利益，引发列强之间新的冲突和战争，各国应直接将群岛主权赋予挪威，毕竟挪威是「30 年来在该群岛持续实施影响力的唯一国家」。
此言一出，英法意美四大巨头顿时就炸锅了，合着你挪威之前一直是在跟我们玩「穷则共同开发，达则自古以来」这一套是不？
跟我们四大流氓玩，你有这个实力吗？
在英法意美四国的主持下，巴黎和会当即专门成立了一个「斯匹次卑尔根问题委员会」，大家伙邀请了丹麦、瑞典、荷兰、日本、澳大利亚、印度、南非、加拿大、新西兰等 13 个国家一起讨论群岛归属问题，扎扎实实地替挪威实现了当初「应该让全世界所有对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有兴趣的国家一起共管」的初心。
你不想体面，就帮你体面的巴黎和会1920 年 2 月 9 日，委委屈屈的挪威在四大巨头的压力下，最终只能跟其余 17 个国家一起签订了《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
根据条约，挪威对斯匹次卑尔根群岛「具有充分和完全的主权」，但同时所有缔约国在群岛具有「平等」进行各种活动的权利，公民可以自由进出群岛，并可以从事正当的生产和商业以及科学考察等活动。
大家都似乎拥有了一些东西，但又似乎没有完全拥有。对于世界而言，围绕斯匹次卑尔根群岛的争夺就以这样一种各方妥协的方式告一段落，但对于中国而言，好戏才刚刚开场。
3.
1925 年 4 月 9 日，距离《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签订五年后，由段祺瑞执掌的中国北洋政府外交部突然从法国驻华公使玛德那里收到了一份内容非常奇怪的照会：
按照 1920 年 2 月 9 日美、英、丹、法、意、日本、挪威、荷兰、瑞典九国在巴黎所签关于 Spitzberg 地方条约第末款末条所称「本约正式批准以后，法民主国政府必将邀请第三国等加入，即以通知法国政府为实行加入之方法，并由法国政府达知其他签字之国云」。
兹该条约既经签字之九国正式批准，相应遵照本国政府训令，将证明与原文无异之抄本一份，照送贵国政府，即请参加该约并希见复为荷！
照会后的附件，是《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的法文副本，总共 11 页。
这份照会经过外交部翻译，由外交总长沈瑞麟亲自呈送给了段祺瑞。老段看完后直接就方了，表示你们外交部翻译了个寂寞。
能不能先给翻译翻译：
他们九国签的条约关我们中国什么事？
这个 Spitzberg 到底在哪里？
法国人现在到底想让咱们干什么？
沈瑞麟经过了长达 11 天的长考，谨慎地表示，似乎他们是想给咱们送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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