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卫鲸落,这个名字是我的母亲取的。她是一名海洋生物学家,做了几十年,她说,她最爱的时刻就是与那些海洋生物共舞的时刻,在那些时刻里,她不是人,她的研究对象也不是动物,他们只是天地间的一部分,他们属于自然。
我母亲去世时,恰好是我报考志愿的前夕,我父亲为我的母亲办丧事无暇顾及我,我只好独自思考该如何选择专业这个问题,当时距离填报截止还有一天,我对于这个问题抓耳挠腮,因为说实话,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明确的梦想。
最开始,我看电视里那些明星光鲜亮丽的,我就想做明星;后来,我觉得科学家很伟大,我就想做科学家;再后来,有一年春晚魔术大火,我看了之后又心潮澎湃地向家人宣布我要做魔术师。
总之,确切来说,我真的没有梦想。
我对着电脑发呆了很久,眼睛从一开始的专注到干涩地没法专注,于是眨眨眼睛开始在房间里走动,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我母亲外出科考时与一只幼年海报的合影,照片里,我的母亲笑的特别灿烂,小海豹懵懵懂懂地也在看着镜头,看着这个画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眼中突然一阵温热,等我情绪平复之后,我坚定的回了房间,在志愿填报表中选了国家一流海洋大学的生物科学专业。
或许是受母亲的影响,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学业上我都是一个认真的人,虽然专业并非出于兴趣,但进入大学后,我按部就班地汲取着知识,从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松懈,就这样,在学校里我成了形单影只的存在。
这一天,我照常抱着书去图书馆学习,到了之后却发现图书馆里的座位已经满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我才恍然想起,现在是期末周。
人满了自然是挤不进去了,于是我也不执着等位置,直接转身出了图书馆前往老教学楼。
我们学校的老教学楼是我的第二学习圣地。
这栋老楼存在了几十年,如今已成了学校的标志性建筑,据说当时修建校区时新批的地皮与原本校区的规划有些出入,如继续以老教学楼作为校园中心,既不方便,也不美观,于是校方决定将老教学楼改成校史纪念馆,保持原有外貌,再重新修建了一栋新教学楼。
如今那边没什么人过去。
我顺着一条林荫小道向东北方向走,走到尽头便能看见老教学楼那略显灰暗的墙壁,但还没到,还需要沿着墙壁再走小半圈,等拐过第二个钝角时,才能看见饱经风霜的两条斑驳木质长椅。
它们就像被人类遗忘了。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存在,但它们在阴影里,在炎热的夏天,存在在阴影里的长椅,无人频繁经过的老楼,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一切和谐又静谧,我悄悄将自己嵌入其中,翻开了专业课的课本。
就这样,日头逐渐从正中翻越至我的左斜方,但我依旧见不着太阳,因为老教学楼的设计十分巧妙,我所处的位置除了上午太阳初升那会,永远都有一块阴影存在。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心想。
我夹上书签将书合上,拍拍屁股准备离开,这时,却听见我所在位置的拐角处传来争吵的声音。
“李齐,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看你家里穷,这活可轮不着你。”
“我不需要!高露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你不就是想脏了我站着把钱拿了吗?我告诉你,你做梦。”
那人刚一说完,我就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巴掌。
“你装什么清高,表面上装励志打工赚钱,实际上赚的钱全被你用在脸上了,你要是不打扮这么好看,陆鸣能喜欢你?就你之前那一脸穷酸相,你看看自己能配上他吗?”
“我不配你配?更何况,呵,我可没勾引陆鸣,是他主动往我身边凑的,我让他离我远点,可是他偏不听啊。”
我听着那个叫“李齐”的人语气中满是阴阳怪气,觉得好笑,但忍住没出声。
我心想,再继续听下去就不礼貌了,便决定绕远从另一条路回去,然而就在我刚走出去没几步时,一声突兀的尖叫声传进我的耳朵,接着又是几声低沉的呜咽,像是打起来了,我本不想管这种麻烦事,但我听见了一句话。
“你们俩把她上衣扒了,我给她录个视频。”
下作!
我心中怒火腾升,将书本往墙角一放,赶紧小跑回去,一转弯过去,入眼便是一个极漂亮的女生头发凌乱地窝在墙脚、浑身瑟缩着紧紧抓着衣服,同时两个女生正在撕扯着她,另外还有一个高个子的女生正举着手机对准地上的女生。
“不许拍!你们刚刚做的事情已经被我录下来了,如果你们继续动手,”我将手机翻转给她们看,“我屏幕上已经输好了110,我可以立即拨出去叫警察过来。”
听了我说的话,那两个正在拉扯李齐的人明显神色有些慌张,那个高个子女生虽然也有些犯怵,但表面仍然嚣张:“你是李齐的朋友?”
我想也不想说:“是。”
“好,我记住你了,”她对我说完低头看向李齐,“你也给我等着。”说完,她带着那两人离开了。
我过去想将李齐扶起来,一蹲下却听见啜泣声,我有些不忍,对她说:“他们已经走了,没事了,你别害怕。”
李齐却抬起头一脸倔强地看着我:“我不是害怕,我是委屈,我只是长得漂亮而已,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还羞辱我的家人,说他们送我来学校的时候,全学校的新生都看见他们那副乡下土包子的样子,说我现在这副光鲜亮丽的样子是找了金主,我多委屈啊,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开学前的暑假打两份工有多辛苦!”
我看着李齐像小孩子告状一样向我噼里啪啦地倒豆子忍不住笑了,李齐见我笑了,她也扑哧笑了,但一想到自己刚刚的处境又将脸板了起来。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好像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只三言两语就能让我对她放下戒备。
“不笑了不笑了。走吧,别在这说话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让李齐在原地等我,自己小跑过去取了书又返回来,李齐看见我拿的东西口中“啧啧”作响:“我来这挨打,你来这学习,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你也可以来这学习。”我随口说道。
李齐好像当真了:“真的吗?那好啊,以后你来我就跟你一起来。对了,咱们先加个微信。”
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自来熟,但我并不反感,拿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加了好友。
“你是哪个齐?”我低头输入备注时问道。
李齐却十分惊讶:“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刚刚你挨打的时候听到的。”
李齐恹恹地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头:“怪不得,我就说我这种天天在外面打工的怎么会有同学认识我。齐天大圣的齐。”
我好友申请发送过去后与她并肩走了一段路程,宿舍楼还有很远,我没话找话问她:“你天天都去打工吗?”
“对啊,不打工哪来的生活费。”
“你家人不给你?”我转头看向李齐,发现她正将我发给她的名字粘贴在备注上。
“给了,但我不要。我估计你刚刚也听到了,我家里条件不好,来上学都是用的助学贷款。”李齐口吻轻松,似是说着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
“那你学习怎么办?”
“我可以打工完回来学啊,学生兼职时间很灵活的,而且我晚上回来也可以再补几个小时。”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听李齐继续说:“再说,现在不是有你了吗?最近正好期末周,你应该学习很好吧?你帮我补补课呗。”
或许是独来独往惯了,我很讨厌麻烦,下意识回绝:“我们不一定是一个专业同一年级的,而且我学业水平也一般。”
“你骗人!”李齐皱了皱眉,孩子气地“哼”了一声,“虽然你不认识我,你的名头我可听过,咱们大学有名的学霸,听说你还拿过什么什么一等奖呢,现在你的照片还在荣誉墙上挂着呢。而且,你手里拿的书就是我们这个学期学习的课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再推脱的了,只好应下:“那行吧,之后我出来学习会告诉你,你有时间可以过来,不过我要声明一点,我也要学我自己的习,所以只能在你碰上困难的时候帮你看看.....”
“哎呀,放心吧,”李齐猝不及防地挎住我的胳膊,“我既然能考来这个学校,自然学习能力不会差,我主要还是想拥有你这个学习搭子,嘿嘿。”
我无奈一笑,在李齐的拉扯下钻进了女生宿舍的大门。
李齐的宿舍在比我低一楼层,我们在四楼分别,只是刚分别不到两秒,李齐叫住了我,我回身看她,楼梯口的窗户透进来的暖黄色的夕阳将她笼罩,美的像一副古典油画。
“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毁了。”
我闻言一笑:“都是女生,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看着她向我招了招手回了宿舍,我拾级而上也回了自己的宿舍。
推开宿舍门,宿舍里空无一人,我回自己的桌边将自己的东西摆好,准备收拾收拾洗个澡,这时,宿舍门再次被打开,我转头看了一眼,是我其中一个室友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让我觉得有些眼熟的人。
对了,这人是刚刚霸凌李齐的女生其中一个。
想起来后,我心中暗暗思索她来我们宿舍到底是巧合还是奔着我来的,结果,她一张口,我就明确了,的确是冲着我来的。
“问了一圈可算找着你了,”那个女生进了门风风火火三步并两步朝我走来,到我面前后神情却开始变得扭捏,“我们在老教学楼那碰过面,我找你不是来找茬的,是想求你把那个视频删掉。”
我只是冷冷看她不说话,因为我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好意思来找我删视频的。
“你别这么看我,我这次来只代表我个人,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因为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可能就保不上研了,我家实际上条件也不太好,全家都指着我争这口气......”
我听到这打断她:“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做这种事?而且你做这种事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被欺负的人的感受?你们全家都指着你,她全家就不期望她吗?”
那个女生被我一番话堵住,一时间手足无措,但还是咬了咬牙,低声求我:“其实我是被逼的,高露露说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让她家里找校方让我保不上研。我求求你把视频删了吧,我真的知道错了,而且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找李齐麻烦了。”
那个女生说完这番话眼中冒出泪花,双手合十来回搓动看起来情真意切,口中还不断重复着“求求了”,我一时间也有些心软,把真相告诉了她。
“没有什么视频,你回去吧。”
“什么意思?”女生明显愣了一下。
“我当时根本没拍视频。”
“你!”
或许是因为被戏耍了,那个女生有一瞬间的恼怒,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又将怒火压了下去冲我笑着说:“没拍就好,没拍就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板着脸冲她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后悔告诉她真相了,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困扰我多久,我就又继续全身心地投入我平平无奇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六点半起床、跑步、从食堂买饭回来,只是刚一回宿舍楼就在一楼碰见了正朝外走的李齐。
“你跑步去啦?”看着我一身跑步的行头,李齐凑上来问。
“是啊。”我说。
“你待会要去图书馆学习吗?”
我看了眼手表,冲她点点头:“去,大概八点钟左右。”
“那我也要去。我跟老板请了一周的假准备考试,老板准了,嘿嘿。”
我看着她那一脸傻样,笑了笑:“意思就是接下来的一周我们都要一起学习咯?”
“是滴!”
“好吧,”我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流到下巴的汗,“我先回去吃饭,八点四楼楼梯口集合。”
“好嘞。”
李齐应了一声,喜气洋洋地转身朝食堂方向跑去,我看着在她身后飞舞的长发,像精灵挥动的透明翅膀,我以前老觉得我自己身上有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暮气,但她如今出现在我生活里,好像那些暮气就被她的翅膀挥散了。
我回去洗漱一番,又快速吃了饭,八点整,我准时下到四楼,李齐也几乎同时从宿舍出来,我们相视一笑一起前往图书馆,只是今天的图书馆依旧满人。
“走吧,下次咱们直接去老教学楼,省得白跑一趟。”
“你是怎么发现那里的?”出了图书馆,李齐问我。
为了躲避太阳,我将头扭向左边,李齐就在我身侧,我发现她比我矮大概一个额头:“就是有一天心情不太好,满校园乱逛偶然发现的。”
“心情不好?为什么?”李齐顺口接道。
我心想,没必要让我母亲的忌日像八一建军节一样广为人知,敷衍道:“没什么,就是生活琐事。”
“哦。”
谢天谢地,她没有追问,我真的很讨厌对人长篇大论自己的过往。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一会就到了老教学楼,我们默契地将书放在中间,各占了一边开始学习,一整天,除了偶尔李齐有不懂的地方求教我一下,我们都没有过多交流,直到下午学完习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才打开话匣子。
“这鱼丸一份太大了,你吃不吃,吃的话我就拿一份。”
“行,你拿吧,这个蘑菇呢?你吃吗?”
“咱俩口味一样,我也爱吃蘑菇,拿吧拿吧。”
我们俩夹在一排人中间热火朝天地吃着旋转小火锅,和别的结伴而来的人说着差不多的话。因为我们两个都是饱食主义者,而且都很专注吃饭这件事,整个吃饭的过程都心无旁骛的,所以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盯了我们这边很久。
“李齐。”
我正埋头苦吃,听见有人叫李齐的名字,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一个很帅的男孩子。我心想,她叫的是李齐,那是他们俩的事,与我无关,我吃我的就行了,于是继续。
“高露露他们是不是找你了?”
“是啊是啊,你的追求者来找我麻烦了。”
说话间,还能听见李齐吸蔬菜面的声音,语气依旧是阴阳怪气又带着点可爱气息。
“对不起。”
“你是代表你自己还是帮她说的?”
“代表我自己。要不是我......”
“代表你自己就别说了,我从来不会把别人的错迁怒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我不怪你。没什么事你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跟我好朋友吃饭。”
“李齐......”
“陆鸣,你不要逼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你,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我心中为李齐叫好,对于这种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却起不到任何保护效果的男性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是周一,第一节课是高数,别忘了带课本。”
“快走吧快走吧。”
我往嘴里塞了个鱼丸转头看了看李齐,李齐好像从没被打断过一样也在嚼着鱼丸。
“够果断的啊齐天大圣。”
李齐听见我调侃她,愣了一下,紧接着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我没嚼鱼丸的那半边脸:“没想到啊,你居然还会开玩笑,简直可爱死了。”
我看着李齐衿起来的小鼻子,怎么看都比我可爱多了,于是向右一挣,将脸蛋从魔爪中抽回来,边低头继续和碗里的丸子作斗争边说:“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我只是很少有机会展示幽默而已......”
“那你以后可以向我展示,我绝对做你的最强捧哏。”李齐煞有介事地说着,将最后一个鱼丸放进了我的小锅里。
饭后,因为吃的太多,我们合计着再去附近的操场溜达一会,每天晚上七、八点钟是学校最热闹的时候,操场上除了有跑步散步的,还有拿着音响唱歌的,我往常一个人不愿乱逛,在楼上听着嘈杂的音乐只觉得烦,如今身在其中,却觉得还挺有趣的,虽然那人唱的不怎么好,但氛围倒是炒的很热闹。
“这人怎么敢的,唱的这么难听还敢来展示。”我们沿着跑道走了一会,李齐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我说:“还好吧,至少不跑调。”
“你要求就这么低?”
“我要求还挺高的,但条件不是不允许嘛,我也不能让他下场。”我乐呵呵道。
“等着,看姐的操作!”
李齐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还没等我反应,人就像花蝴蝶一样飞向操场中央。
她不会是要自己展示吧?
我边猜想边跟过去,果然,还没等我走到就见李齐把话筒握在了手里。
“说吧,卫鲸落,你想听什么?姐给你唱。”
恰好走到附近的我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
大庭广众的拿麦克风喊我名字干嘛!我心里呐喊,但实际上我还是没架住李齐期盼的眼神,硬着头皮凑近报了个歌名。
“《飞鸟和蝉》。”
我报完歌名功成身退,趁着李齐在手机上查找伴奏的时机隐匿在人群中,等待着她“精彩”的表演。
或许因为是新下载的歌,操场上短暂安静了一会才响起伴奏,我看见李齐将手机重新夹回支架上,看见她的眼睛四处扫视,我开始不知道她在找什么,直到她与我对视,这时,一阵风吹过,通过话筒制造了一声锐响,她将被吹乱的发丝掖到耳后,对我做了几个口型,我还没来得及解谜,她的声音就从话筒传了出来。
“你说青涩最搭初恋,如小雪落下海岸线,第五个季节某一天上演,我们有相遇的时间......”
李齐的歌声顺着音响传出来时,我没想到她唱歌的声音与她平时说话的声音会这么不同。
李齐平时对我说话,声音总是抑扬顿挫的,情绪饱满且带着小女孩的撒娇语气,听起来软糯清脆,但唱歌时的她,却好像甜美的小女孩突然长成了甜美的女性,声音不仅变得沉稳,而且十分有故事感,一如任然的声音,最少也是个有着十几个深刻故事的女孩子。
我听的沉醉,但歌曲只有短短的4分56秒,还未等我深深品味就结束了。
“怎么样,姐的操作还行?”李齐从阵阵掌声和叫好声中跑出来,到我面前一脸臭屁地问我。
我真情实感地回答:“何止还行,简直吃了十几个任然。但是唱歌的事先不聊,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齐好奇地看着我。
“你哪年哪月生?”
“2004年3月末,怎么啦?”
我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我2004年2月末出生的,你以后不许对我自称姐。”
李齐闻言委委屈屈道:“这你也要计较?”
“我不仅要计较,还要强迫你给我叫回来。”我逗她。
李齐犹豫了半天,微微探着身子在我耳边叫了两声“姐姐”。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表面看着还挺倔强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听话。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叫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说还好,一说李齐反倒来劲了,不仅贴在我身上叫“姐姐”,还把我耳边的头发拨开让我听得更真切,我浑身一抖,赶紧继续沿着跑道走,她却还是不依不饶,我大概计算,这一晚她最少叫了我几十声“姐姐”,我感觉这辈子的“姐姐”都被人叫完了。
之后的几天,我们依旧一起学习,偶尔打打闹闹,还成为了默契的饭搭子,基本上,可以为对方点菜。这样的状态,我们一直持续到考试那一天。
不过中间还发生了一个插曲,就是考试前两天,我们又一次去食堂吃饭,看见了高露露和陆鸣,确切地说,是挽着陆鸣的高露露。
陆鸣见到我们时明显想避开,但高露露却抓着他迎面走向我们。
李齐当时悄悄对我说:“看,这是要来耀武扬威了”
我回忆初见李齐的时候从他们的对话中觉察出的“她爱他,他爱她”的关系,深觉剧情狗血,赶紧拉着李齐走向旁边的窗口:“别掺合,让他们百年好合,咱们吃咱们的。”
见我们避开他们,高露露并不识趣,反而带着陆鸣来到了我们旁边的窗口。
“亲爱的,我想吃这个。”
“我们不是刚吃完吗?”
“但是人家就是突然想吃这个。”
我听到陆鸣久久的沉默之后叹了口气:“好。”
看来是强扭的瓜。
我以为恶心完我们应该就没什么事了,领了饭正要离开,却听高露露叫了李齐的名字。
“李齐,你怎么不去打工了?”
我看见陆鸣神色紧张地看了一眼高露露,好像有话要说,但犹豫了一会,什么也没说。
“我打不打工关你什么事。”李齐撇了高露露一眼,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拉着我的手腕朝饭桌走。
高露露见状赶紧上前拽住李齐,李齐被拉了个踉跄,将餐盘上的食物撒了一地。
我看出高露露是故意拉李齐那只端着餐盘的手的,不然食物洒落的角度不会那么巧地完美避开她所在的位置,但她却装作一切只是意外,然后对李齐说:“你刚刚是什么态度,我只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就这么关心的啊?”李齐嘲讽地扫了一眼只剩了一半菜的餐盘看向高露露:“高露露,我求求你别装了,你天天对着这样的自己不恶心吗?”
我看见高露露脸黑了一瞬,但还是忍着没在陆鸣面前发脾气:“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就算了,我们走吧陆鸣。”
我们根本不在意她走不走的,一个去找吃饭的地,一个去重新打饭,只不过,就在我坐下准备看看李齐的进度时,我瞥见高露露在即将走出食堂大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正端着饭来找我的李齐,或许是我神经敏感,我居然从那眼神中体会出毛骨悚然来。
考试的日子就这么来了,因为确定自己平日的学习程度足够应付考试,所以我心里毫无波澜,但某些人与我正相反。比如,我和李齐约定早上一起去教学楼,刚一见面,我就发现她的T恤穿反了,我提醒她,她说,怪不得今天起床之后一直觉得喘不过气来,之后,我们登上连接着教学楼入口的楼梯,李齐又一脚踩空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个丑。
我对李齐说,你不用那么紧张,就是一个考试而已,而且你考试周已经足够努力了,没问题的。
李齐听了却哈哈一笑:“我哪里紧张了?那个什么,我再去趟厕所。”
考完后,李齐早早在教学楼门口等我,我出来问她:“怎么样?”
“都会。”
“那你紧张什么?”
“我这是老毛病了,一考试我就紧张,我高考那天更糗,直接在考场被椅子绊倒跪在了别人面前。”
我想象那个画面当场哈哈大笑,李齐这人很奇怪,看别人笑,她就也忍不住笑,笑的好像这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宿舍楼,到门口时,我刚要通过大门,李齐突然将我拉住。
“鲸落,你先回去吧,我得去打工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我知道她的境况,于是冲她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我如果下午有空就去你们那喝奶茶。”
“我不在奶茶店了,奶茶店老板说他们店最近生意不好,不用人了,不过他把我推荐给了他朋友的店。”
我“嗯”了一声:“那也挺好的。”
“那我先走了哈,等我不忙了就来找你,这个就麻烦你了哈。”李齐说完将手中的考试用具往我怀里一放,转身朝学校西门的方向跑去。
我发现她总是这样,如果不是和别人一直在一起,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是用跑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她,让她不敢在路上浪费一点时间。
因为李齐的宿舍锁着门,我合计等她晚上回来再把东西给她,边回宿舍边发消息问她下班的时间,消息发出去后,她很快回了过来,是一条语音,语音里除了她报给我的时间还有阵阵风声,我估计她还在路上,给她发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没再耽误她,回去后,宿舍依旧是空荡荡的。
据我无意间听到的消息,我对床的室友和男朋友出去住了,临床的室友和对床的临床一起出去庆祝考试结束了。
整个宿舍好像就我一个人没什么事做。
我突然无聊,搬着凳子坐到阳台上,阳光透过树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几缕光打在我的身上,我懒散着向后一靠,打开了许久没打开过的音乐播放器,听起那首《飞鸟与蝉》,
很快的,我开始发梦。
梦里,我变成了小时候的我,回到了我家的老房子,我的母亲和父亲坐在客厅里说笑,见我来了,招呼着我过去,但还没等我扑进他们怀里,画面突然一转,我又去了港口,海面上有很多艘船,而其中一艘船上,有一个穿着白色防风服的女人,我叫她别去,船却越开越远,而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绝望极了,想要跳进水里去找她,一只蝴蝶却飞到我面前将我拦住,那是一只有着绚丽的宝石蓝和明橘色翅膀的蝴蝶,她绕着我飞了两圈之后朝高处飞去,我以为她会消失不见,结果她却挂在了一张凭空出现的硕大蛛网上,我鼓起勇气去救她,一转头却是一张巨大的口器。我从梦中惊醒,空中的骄阳依旧似火。
一整个下午,因为没有什么具体要做的事情,我就一会忙忙这个、一会忙忙那个,等我从我的填色本中抬起头来,时间刚好九点过五分,我简单冲了个澡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东西去找李齐,李齐还没回来,我猜想她可能是下班晚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耽搁了,就把东西直接放在了她的桌上。
回宿舍的途中,我给她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东西已经放回,只是手机不离手的李齐很久都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本不在意,但熄灯时,我却猛的从床铺上坐起来鬼使神差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过了一会再打,李齐仍在通话,我突然心慌,心里开始想是再打一个还是直接去寻找李齐可能打工的地方,学校位置偏僻,店铺不多,应该很好找。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李齐在微信上回了消息。
【鲸落,我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还好,没事。
我收到消息松了口气,手机往身边一丢直接倒在枕头上一睡不起。
第二天,我照常六点半起床,穿好运动装备走出宿舍楼,校园里依旧没什么人走动,我顺着校内“外环”跑了两圈后按着平时的路线去食堂买了早餐,返回宿舍楼时意外看见了刚好回来的李齐。
“李齐?”
我远远地叫了她一声,加紧脚步往回走,但她却没理会我,直接进了宿舍楼。
我确定,她听见我叫她了,从我叫她时她短暂停顿的脚步看出来的。
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我回想了一下最近几天的事,没发现有什么由头会让她对我如此态度,于是心情多少有些郁闷,不过回去冲了个澡后,倒也不怎么郁闷了,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她接近或者疏远我都是她的自由,陪伴多久我就欢喜多久。
之后我有两天没见过李齐,之前明明怎么都能遇到,如今却是无论如何都遇不到了。
我又恢复了我从前的生活,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做着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这样的状态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周,我又一次碰见了李齐。
还是早上,因为那条路线已经跑腻了,我改跑校内交错的小路,在老教学楼那里看见了李齐。
我看见她时,她正盯着地砖出神,她的头发乱乱的,像是被大风狠狠吹过,衣服也歪歪地挂在她单薄的身上,我经过时本不想搭话,但她那个样子我实在难以忽视,只能站住,转身,跑到李齐面前。
离得近了,我看见了她脸上、手臂、腿上的淤青,还有脖子上的一个吻痕和指印。
我盯着那些痕迹看了一会,说,李齐,我们去吃饭吧。
李齐抬头,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睛被一条条血丝占据:“鲸落......你刚刚说什么?对不起,我刚刚在发呆。”
“我说,我们去吃饭吧。”
我看见李齐突然嘴角下撇,但很快又向上翘起,只是眼睛比刚刚更红了一些。
“鲸落,我......”
“李齐,我说,我们去吃饭吧。”
这一次,我不再像往常一样那么尊重她的意见,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朝食堂走去。
一路上,我都不去看她,我不知道她以什么样的表情跟在我身后,但此时此刻,无论她什么表情,我都不愿意看到。
进了食堂,食堂里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我将她按在靠近食堂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前去打饭,回来后,将给她打的那份摆在了她面前快速扒起自己的饭来。
我吃了有一会才听见对面动筷子的声音,而在我还没吃完时,李齐就已经放下了筷子,我微微抬头看了她的餐盘,只动了小半,根本不是她平时的食量。
“不合胃口?”我将我餐盘里的最后一点食物吃掉后放下筷子问她。
“没有,你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那就好。”
“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吧。”李齐说。
我点点头,起身牵着一直努力将身子侧到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的李齐返回宿舍。到了四楼,我们照常分别,但这一次,是我叫住了李齐。
我说:“别逞强,在家里你有家人,在学校你有我,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说完这话我就转身走了,无论她是否愿意向我开口,我都不想与她在走廊里展开一场辩论,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知道了答案。
我又一次形单影只,每天重复着做自己的事,好像李齐这个人不曾走进我的生活一样。
临近暑假,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开始离开学校,我因为还要跑一些材料成为了最后离开的那批学生,不过办事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我仍然趁着空余时间去图书馆,但现在去图书馆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读书。
我很爱读书,有时候能从早上睁眼一直读到全文结束才休息,以前,我还因为这种事被母亲教训,她说,书上的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把时间全放在书本上,多出去外面走走。我后来虽然觉得她是对的,但人总是会做一些和理智或者真理相反的事情,于是我仍旧在无意中继续着我的“恶习”。
这一天,我又一次去图书馆看书,这次看的是一本巨著,页数很多,但内容很是吸引人,我原本想看到下午就回宿舍休息,结果等我从书中抬起头来时,外面已经一片漆黑,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便起身抻了个懒腰拿着东西离开了图书馆。
彼时天空正下着绵绵小雨,我对这种雨向来嗤之以鼻,因为即便淋一路回家也就是身上潮湿一些而已,只是刚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绵绵小雨就化成了雨豆子噼里啪啦打下来,而且越来越急促,很快形成了一场暴雨。
我不得不跑起来,顺着一条小路穿回宿舍楼前那条长长的正街,我原以为这个时间的暴雨天里只会有我一个人,结果快到宿舍大门的时候却看见了另一个人也正在暴雨中狂奔。
我边跑边想,这个校园里又多了一个倒霉鬼,但出乎意料的,倒霉鬼比我想象中更多一些,在前面那个倒霉鬼出现在我视野里后,又有一个倒霉鬼从前面那个倒霉鬼刚刚出现的拐角跑出来。
我本不想注意他们,但我发现前面那个人的身形十分熟悉,好像是李齐,但我没去求证,谁让她疏远我的,我这人从不热脸贴冷屁股。
我先她一步跑到大门,这时,宿管阿姨正好撑着伞出来锁门,我趁着这间隙钻了进去,我得承认,我还是心软了,在宿管阿姨准备落锁时,我告诉她还有一个人,就在我后面马上到,但当我透过栅栏将后面的人指给宿管阿姨时,却看到李齐后面的倒霉鬼在即将赶上李齐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尖刀。
“李齐!”
我愣了一下,用我平生最大的音量喊了她的名字,而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人已经丢下所有携带的东西拉开铁门冲了出去,我从未想过我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但在我险险卡在两人之间接住了那把刀的时候,我的紧张便全部消散了,连带着我手上的力气也一起消散了,那把刀就这样在我和那人的手中一起插进了我的胸口。
我以前看犯罪片的时候,往往只可怜被害人失去生命,这一次却感受到了一种实质意义上的可怜,这种可怜是可以度量的,度介于生死之间,量则是疼痛,在我身上体现的则是无限接近于死亡的疼痛。
我看着我的血顺着刀刃流到刀柄,又在刀柄上被雨水冲刷干净,心中萌生了对死亡的恐惧,但当我看见李齐那张为我恸哭的脸时,又不恐惧了。
如果是她的话,值得。
我拼尽全力抓着那人握刀的手,生怕我这一刀挨的不值,同时转头向李齐大喊着“快跑”,但李齐却不像那时我们在操场那次那么听话了,我看见她对着那人又打又踢,甚至还用嘴咬他的胳膊,但结果是,别人只用了一只手臂就将她推进了水洼,看到她这个狼狈样的时候,我真想笑笑她,但那笑还没等出声,就化成了吸进肺里的冷气。
真的太疼了。
我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手,那人的刀子就那么轻易地抽了出去,这时,李齐跌跌撞撞朝我扑来,我又惊又怒,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了出去,拦住了那人的腰。
我对李齐大喊,我已经尽力了,如果这样她都没活下去,我无论最后是死是活都会恨她。接着,我求她去找保安,或者去宿舍楼把大门锁上,总之别一个人在这。我不知道她走了还是没走,但我知道我走不了了,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那人为了摆脱我,又在我的背上扎了几刀,开始真的很痛,后来又不痛了,我真的很想再为她争取一些时间,但我真的做不到了。
我被那人推了一把倒在地上,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人朝他来时的方向跑去,我猜,她肯定跑远了,所以那人才逃了,我为她高兴,如果她没跑,我是真的会恨她的,刚刚那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再之后,我的耳边除了雨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感觉好像才刚刚倒下,又好像躺了好久,直到几个人影出现,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还在坚持。
我念叨着李齐的名字,她好像在了,我看不清,但我真的没什么力气去分辨了,我说,如果我死了,我要捐赠我所有的器官,或者捐赠遗体也行,帮我转达。还有,如果你是李齐,我想再听你唱一次那首歌。
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我真的好像听见了那首歌。
你骄傲的飞远,我栖息的叶片。
去不同的世界,却从不曾告别......
去往天堂的信
鲸落,距离那个雨天已经过去一年,我也已在监狱里服刑了大概有八个月,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你走的当天夜里那个人被抓了,后来被判了死刑,而我被判刑的原因,是杀死侵犯我的人的时机不对——法官的说法是防卫不适时,判处我三年有期徒刑。
八个月的时间好像眨眼就过去了,也好像每一秒都很难熬,我说不清,但我一刻也不曾后悔过,因为这一次我做到了,做到你所说的:遇见别人侵犯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反抗,不要乖乖地让人欺负。
你肯定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我说过这些,我就勉为其难提醒你一下吧。
22年、拉萨、Z21。
想起来了吧?你那么聪明肯定想得起来,没错,我就是你那时候帮助的女孩。
22年的夏天,因为疫情已趋于常态,所以高考一结束,我就用我偷偷打工攒的钱买了去拉萨的火车票。火车经过了十五个小时的行驶,到达了北京站,我换乘了Z21,你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我的世界。
我记得当时火车已经行驶了几分钟,你姗姗来迟,我正坐在小板凳上看风景,耳机里是坂井泉水的《oh my love》,你轻拍了几下我的肩膀,问我可以让你先充会电吗,你的手机关机了,想赶紧向家人报个平安。我抬头,一下子愣住了,你那张布满细密汗珠的脸像极了坂井泉水,那是我最喜欢的歌手,你肯定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恨不得立即跟你合照一张,但我忍住了,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她。
再之后,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际,直到第二天夜里发生了那件事情。
实际上,当他爬上我床尾的时候我就惊醒了,但我不敢动,那个人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懦弱,才更加肆无忌惮地爬上了我的床,当我感到那个人将手伸进我的被子时,我以为我就这样完了,这时,黑暗中有光闪烁了一下,紧接着我就听见了你严厉呵斥他的声音,我睁眼,你却用眼睛盯着他,你说,你已经拍了证据,让他赶紧停手,又叫我赶紧下来,我们一起去找乘警。那个男人听见你的话开始跪地求饶,见不成又想拿钱私了,我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本想算了,但是你却义正词严地告诉我,我的宽容就是在纵容罪犯再次犯罪,问我是否愿意其他的女孩也被他毫无代价地侵犯。
你问我话时,我看见你明如星辉的眼眸中燃着一团火,那是一种维护女性尊严和权益的义不容辞和坚定,我突然间幡然醒悟,我为什么要同情一个做错事的人?我为什么要置自己的尊严不顾?于是我冲你点了点头,握住你早就递给我的手,跟着你一起去找了乘警,而那句话,就是在那个男人受到制裁之后,我们回到自己的车厢后你对我说的。
你肯定没意识到,当你和乘警对话时,我一直在看你,你知道你全神贯注、满身正气地讲述事情经过时候的样子有多可爱吗?只是当时的我不太磊落,即使想与你做朋友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从始至终只戴着我的口罩装作不经意地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期盼你能主动来找我交朋友。
我们一路无言到了拉萨,出了车站后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我以为那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见,没想到幸运之神降临,开学后不久,我就在学校的荣誉墙上看见了你的相片,再之后你就知道了,除了那次略显狼狈的偶遇,后面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必然。
对了,还有那首歌,《飞鸟和蝉》,你肯定想不到,这首歌我是因为你才学的。
那是我们还未偶遇的一个午后,我回宿舍放课本时听见有人在阳台哼唱那首歌,我本不在意,但在我临要出发去打工时听见你室友喊了你的名字,于是我当下就将那首歌的旋律记在了心里,辗转询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了那首歌的歌名。
其实不到两天的时间,我就把那首歌的歌学会了,歌词也全背下来了,只是你教会了我勇敢,却没教会我面对你时该如何勇敢,在我眼里,你就是骄傲的孤鸟,天高任鸟飞,你又怎么能为了我这只动也不动且寿命短暂的蝉驻足呢?所以我远远观望,任由你再次从我的世界溜走,只是这个夏天或许是偏向蝉的,我们的偶遇给了我一往无前的勇气,我闯进你的世界,和你成了朋友,给你唱了你喜欢、我也喜欢了的歌......现在想想,我真是幸运极了,但我的幸运仿佛都是你赠予我的,不幸便理所当然地降临在了你的身上。
我常常想,要是没有我和这多余的勇敢,你就还是那只骄傲的孤鸟,我多想重来一次,将你的翅膀还给你,驻足在曾有你的世界,目送你飞高飞远,做下一个夏天你又回来我还在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