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系统地学习小学(文字、音韵、训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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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梦 发表于 2023-10-24 03:41:29|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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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818 发表于 2023-10-24 03:41:58|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读书要少】对传统小学,语言文字学学习与研究,最适合读书少,然而读书精。
我的建议:
每天读一条到两条,《段注》,逐字逐句的理解其中的形音义统一和形音义分析的研究;
然后就是读先秦文献,我一个老师建议:你可以读《左传正义》,通读,连注带疏都读。然后《史记》《汉书》精读一种。小学著作读《广雅疏证》,综合性考据著作读《读书杂志》《经义述闻》,都精读一遍,就有根据地了,慢慢扩展。
BiTiNer 发表于 2023-10-24 03:42:39|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系统学习小学,也就是文字音韵训诂兼修,我以为还是要有侧重
以我学习心得体悟,初期不要先学小学,应当先学古代汉语的基本常识。
有了一些底子,再说系统学习小学的事情为好。小学的核心在汉字,要以汉字为中心,先学文字,后涉音韵,最后方能通训诂。这是汉语汉字的特点所决定的。汉字是记录汉语的符号系统,其特点就是因义构形,然后根据语言的音义结合特点得到语音。所以字形是联系语音和语义的中心环节。先把汉字字形学通了,再去学音韵、训诂便会方便。这是学法。第二说一说参考书目。
初期,先以各中文强校的《古代汉语》为入门,学习基本古代汉语知识。中华书局出版的王力先生《古代汉语》四册、北师大王宁先生的《古代汉语》、北大郭锡良先生的《古代汉语》等等,任何一本都可以作入门。
第二,想要涉及稍高深的内容,可以从《说文解字》入手。读《说文》之前建议先读首师大黄天树先生的《说文解字通论》,就看“部首“一章便可,因为说文的编排体系是以部首系联的,所谓凡属某部皆从某是也,故通了部首,再读说文,便好理解。因为说文本是就是文字音韵训诂的百科全书,所以通了说文,才有可能进一步学习。
第三,文字音韵训诂皆有专门之书,以我粗陋涉猎的有:
文字学的有曾宪通先生和林志强先生合编的《汉字源流》、王宁先生的《汉字构形学导论》、李运富先生的《汉字学新论》、王力先生的《同源字典》裘锡圭先生的《文字学概要》、高明先生的《古文字学通论》、黄德宽先生的《古文字谱系疏证》等等;
音韵学有《广韵》之类的韵书,王力先生的《汉语音韵、音韵学初步》等;
训诂学有《尔雅》、王宁先生的《训诂学原理》、《训诂学》等。
由于本人为北师大汉语言文字学的研究生,故学习体系也是以北师体系为主,试答题主之问,不成系统,还请海涵。推荐书目也多以看过的北师大教授的相关书目为主,不足之处,还请赐教,也喜同好,批评指正,相互切磋。
嬒狼 发表于 2023-10-24 03:43:33|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提:静心、甘于寂寞、坐得了冷板凳。

书籍
文字:许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
音韵:最难入门,唐作藩《音韵学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入门书籍的首选;《广韵》音韵工具书。
训诂:王宁《训诂学原理》(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郭在贻《训诂学》(中华书局)。选书的时候尽量选大出版社的(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最次也得是一流文科高校出版的,不然,会误导你)。
综合: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王力《汉语史稿》(中华书局),向熹《简明汉语史》(商务印书馆)。
如果你时间、精力、兴趣都有限,那就翻翻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吧。

研究学者:章太炎、王力、郭锡良、向熹、蒋绍愚、朱庆之、汪维辉、董志翘、竺家宁、王云路、方一新等。他们的书籍和文章你都可以看看。
期刊:《古汉语研究》(湖南师范大学),目前学术界惟一一家专门研究古汉语的学术刊物。其他研究近现代汉语的期刊也会涉及小学的知识,有兴趣也可以查看。
学术阵地: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浙江大学、南京师范大学、湖南师范大学、四川大学、台湾、日本(功底非常厚,对古汉语兴趣相当浓厚,令大陆学者汗颜)等等。这些高校学者的文章都可以看看。
据我所知,汉语言文字学这块儿国内外高手如云,大都潜心研究(如痴如醉、茶饭不思),甘于清贫(相比于理工科,来钱极慢、极少,研究这个,一辈子都只能小康,而且一般四十左右才会在学术界有一席之地),极少喧嚣(一般只出现于:对一个学术问题各执己见,谁也不服谁。音韵学这块儿争议最多)。现在活跃在学术界的学者值得我们敬重、珍惜。
123sdf123sd 发表于 2023-10-24 03:44:14|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首先感谢
@poem和
@王博畅两位老师不吝金玉,与我等分享学习音韵学和训诂学的诀窍。
其实上个周末我就看到这道题目了,嘫自忖能力不够难当大任,且俗事缠身无暇理清头绪,所以一直拖延至今。今天忽来兴致,我便将自己的学习心得分享出来,希望对廣大致力于汉字、小学乃至中华文化研究的同仁们有所帮助。
本文主要分两个部分

  • 谈谈学习古文字的方法
  • 列出一些参考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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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学习古文字的方法
林澐先生曾经在他的著作《古文字研究简论》的後记部分如是说:
于先生(笔者按:此处指林澐先生的授業恩师于省吾先生)的论著,以“严谨”著称于中外学林。先生生前常对我们讲治学中博和精的关系。在结束这本小册子时,还想说一点感想。古文字学和其他任何学科一样,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古文字学和许多其他学科有密切的联系。现今的古文字学家是从很不同的途径而走到古文字研究上来的,在研究中就各有其擅长,各有其特点。于先生自己说,他是从古器物学转而研究击文字的。他把古文字研究和古籍考订结合起来,在两方面都有所创造。解放后,又重视学习民族学,原始社会史和考古学,所以在古文字研究中屡有新解。但他最强调的仍然是考释占文字的严密而科学的方法,认为这是取得正确研究结果的关键。

老一辈的古文字学家,往往从各自的治学道路出发对初学者提出不同的要求。比如说:“没有古文献底子别想搞古文字”,“不懂先秦史就不能研究古文字”、“要懂民族学”、“要懂语言学”、“要懂考古学”等等。当然,哪门知识对古文字研究都是有用的。你要考定有关作物名称的古文字,就得有植物学知识和农业知识。你要释读玺印文字,就得有古地理知识和古代官制的知识。你要讲通曾侯墓出土的编钟上的铭文,甚至还要有专门的古代音乐知识……这是举不胜举的。实际上,不单是搞古文字研究,搞任何学问,有宽阔的知识面总是一个有利条件。但是,真正作为搞古文字研究的先决条件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要有阅读繁体字的古代典籍的基本能力。至于其他知识,有了自然更好,没有也不要紧,在研究古文字过程中可以结合实际需要随时去学。

目前真正的危险并不在于搞古文字研究的人知识面太窄,而是在古文字研究中用东拉西扯的办法炫耀其博学,从而掩盖在研究路子和方法上的根本错误和对古文字学本身的极端无知,使古文字研究变成一种哗众取宠或借以吓人的把戏。所以,在这本小册子中,尽自己浅薄的能力,专谈了古文字学本身的一些问题。热切希望每一个有志于古文字研究的人,不要一开始就走到“头重脚轻根底浅”的邪路上去。
我第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应该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昨天重新温习一遍,果如至聖先师所言有了新的收获。
林先生道破了学文字学的两个基本原则。其一是要有丰富的知识面;其二是研究方法要对路,不能走邪门歪道
关于第一个原则我想在第二个部分展开阐述,第一部分我主要讨论第二个原则。
首先我们要明白研究古文字学是为了做什麼
《說文解字·敘》云:「周禮八歲入小學,保氏敎國子,先以六書。」段玉裁注曰:「國子者,公卿大夫之子弟,師氏敎之,保氏養之,而世子亦齒焉。六書者,文字聲音義理之總彙也。」
「小学」的概念正是出自此处。小学自汉代开始就是作为传统经学的一门必修科目而存在。他存在的目的是让刚发蒙的初学者对字形、字义、字音有系统的认识,这样在往後学习经学的其他经典(主要是先秦经典)才不至于误会曲解先聖大义。(也就是说对《论语》等经典的解释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让自己有独立的思考和追求真理的能力。而不是像中世纪的西方一样,《聖经》等经典的最终解释权掌握在政教合一的领袖——教皇手里)
近代以来,在西学东渐的背景以及章太炎先生的倡导下,语言文字学科从传统的经学中独立了出来。以「识字」、「明经」、「经世致用」为主要目的的传统小学逐渐过渡为具备了比较完整的框架和理论的现代语言文字学的相关学科,而古文字学就是其中的一種。
古文字学的主要研究的对象是出土的古文字(李学勤教授认为汉武帝之前的文字都可称为古文字。也就是说把西汉初期的汉简文字也包括在内),並據其字形、上下文字义以及经典中的字义来确定字形本义。由字形本义,我们可以建立一张由字形本义、引申义、假借义组成的多叉树(此处笔者借用计算机数據结构概念,因为想不起其他合適的用词了),可以回溯词源,这些对音韵学、训诂学的研究都很有帮助。
汉字和文言文,作为中华文化传承至今不可或缺的书面载体,他们所积淀下来的文化信息,揭示了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社会情感和文化心理。所以现代的语言文字学,其研究目的比传统的小学更单纯更直接也更为深刻,那就是与历史学、考古学、民俗学等学科一起互相促进发展,共同来还原和重现几千年来灿烂的中华文化。
严肃点说,文字学和历史学、考古学一样是一门严谨的人文科学,不是嬉皮笑脸地在微博上转载「
“丨”字读音到底有几种?除了“竖”和“滚”以外还有什么读音?」(笔者按:「丨」是汉字笔画之一,没有有意义的读音。字典上的读音都是中古时期的後人(相对于先秦人来说)附会上去的);或者是碰到同字异笔字(类似英语里头color与colour的区别)就拾人涕唾拿茴香豆挙例子並且暗讽一通(
「爲」「為」二字有何區別?),这只会显得自己很无知。
然後我们应该怎麼做
目前网上有一股很不好的风气,那就是戏说汉字
简单来说就是一帮不是科班出身的研究者,本身对古文字研究的基本状况以及理论、方法一无所知,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就撰稿写文章(笔者按:有兴趣爱好,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其作品贻害无穷啊)。特别是某些国学领域内的大V,他们对国学造诣很深,但是本身文字学知识匮乏(简单来说是手头掌握的资料太少,容易偏信一种学说),听到一点比较有故事性或者有噱头的文字解释(或者压根就是他自己拍拍脑袋想出来的)就写文章来炒作,然後直接误导了他的那帮国学粉丝(这些国学粉丝拿着大V的作品继续误导人)。化用名言就叫做「学而不精,误人不倦。
这種人,也就是林澐先生所提到的「在古文字研究中用东拉西扯的办法炫耀其博学,从而掩盖在研究路子和方法上的根本错误和对古文字学本身的极端无知,使古文字研究变成一种哗众取宠或借以吓人的把戏」的人。
说了这麼多还没例子呢,我就把我从知乎上看到的几个作为典型例子。
1.
「且」字真的是由阳具的象形演化而来?
此说自李敖开始流传甚广,但是似乎古文所未载。
这个问题
@著微 老师的答案是正解。李敖一葉障目,枉为「大师」。
2.
为什么尿、屁、屎、尻、屄、屌都是尸字头?
这个链接引用的是目前排名第二的答案。
这个答案的答主本身是不懂古文字的。他引用的著作是著名诗人流沙河的著作《白鱼解字》。
对于流沙河老先生,我本身是十分尊敬他的。中学的时候学他的一篇诗歌「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至今印象深刻(让我学会了什麼叫做「顶真」)。
但是我还是很遗憾地告诉各位,流沙河的古文字功底並不深厚,文字学也非他所长,《白鱼解字》是他所有的作品中我最不看好的一本。
我们看这位答主回答的片段
造字之初,人字专指男人,正如英文man和human,猜想人字跪膝、佝腰、撑臂、俯身之形,乃是男人做爱最常有的姿势,所以人指男人。人字翻转成匕,俯身变成仰身,即指女人。造字者教我们从姿势识别男女两性,盖无疑矣。
这是流沙河老先生的过度引申(可以说是YY),「人」和「匕」(倒着的人形)在甲骨文等古文字中並没有在性别上有所分别。(当然,另外一个也写成今天楷书字形的「匕」,如「牝」字,的确是雌性符号,见
@波斯基 的这篇回答
「且」字真的是由阳具的象形演化而来?。「匕」(倒着的人形)与「匕」(雌性符号)是两个不同的古文字部件,只是楷书长得一样而已。凭此就可断定流沙河老先生功力不深厚,没有释读古文字的能力。)流沙河老先生的过度引申,其实就是在炒作先秦人的性别崇拜,无疑符合了众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的特殊口味,于是乎,点赞的人就噌噌噌上去了。
3.
象形字典:者
这个例子来源于我前天回答的这个问题
日文汉字「箸」、「賭」中,「者」上的点的来源是什么(见内图)?
这个题目本身很单纯,不需要牵涉字源。
但是下面的某一篇回答在开头部分提到了甲骨文、金文以及错误解释「围着火一群人说话」。然後我立马发飙了。。。
冷静下来後,我终于找到了这个无稽之谈的出处,那就是我在这个小节开头列出的「象形字典」。


事实上「者」字並没有确切的甲骨文,即便学术界有「者」字甲骨文的论文发表,也不是上图所示的这个字。(详见我在这个问题开头部分的回答)
象形字典也犯了和流沙河先生同样的错误——没有释读古文字的能力,喜欢张冠李戴,喜欢讲故事(围炉夜话都扯上去了,真会扯淡)。
事实上他所贴的甲骨文是「尞」字的甲骨文。


(截图自
小學堂甲骨文)
三个例子说完了,目前为止笔者戾气太重,似乎得罪了许多前辈。但是做学问的,就应该追求真理,杜绝歪理邪说。因为达者为先,在古文字学上,他们並不是我的前辈。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有正确的研究古文字的方法和指导思想,杜绝这種戏说汉字性质的民科读物,而是多看真正的古文字学家的著作(他们的著作其实也有通俗易懂的)。(这一部分我将在下一个部分讲到)
今天我暂时先写到这里,过几天得闲我继续写第二部分。
希望能对各位知友建立正确的汉字观念有帮助。
※ ※ ※ ※ ※ ※ ※ ※ ※ ※ ※ ※ ※ ※ ※ ※ ※ ※
2015/9/16 更新
更新部分详见以下几篇专栏文章:

  • 近现代古文字学参考书目及学者一览表
  • 汉字科普网站推荐(序)
  • 汉字科普网站推荐(一)——小学堂
  • 汉字科普网站推荐(二)──中华语文知识库
  • 汉字科普网站推荐(三)
  • 汉字科普网站推荐(四)——说文解字综合检索系统
licheng 发表于 2023-10-24 03:45:12|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poem 先生珠玉在前,我实在不敢妄言。另外我的能力也很有限,远远达不到研究水平,在此愿以poem先生的回答为纲,仅仅谈一下我个人对训诂学的感受吧。文字学部分期待波斯基先生和赵瑾昀先生吧。
根据索绪尔现代语言学理论,音(音韵)和形(文字)都是能指,而义(训诂)是所指。所以训诂的学习不可谓不杂,必须有一定文字、音韵、校勘、词汇、语法、修辞等科的理论基础,大致对应着形训、声训、互训、义训、递训、反训等训诂方法。训诂的综合性使其与名物、典章、文化、风习、社会心理等方面也密切相关着。
训诂虽然侧重研究语义,但不等同语义学,准确的说应该叫「文献语义学」。狭义的语义学仅指词汇学,研究词语音和义的关联,词义构成因素,词义演变规律等;而文献语义学是研究古代文献中词、语、句、段、篇各種语言单位的意义,包括表达意义的方法、来源等。总体说来是研究语义发展变迁的规律。正是因为训诂的全面解释习惯,训诂可以说是小学中最难构建研究体系的。
训诂方面的书籍大致分两类:一是随文释义的注解,如《十三经注疏》《资治通鉴音注》等;一是概括释义的辞书、类书,如「群雅」和《说文》等。我个人学习训诂是从雅学开始的,因为雅学是按名物的角度划分编排的,相对来说容易入手,也很有趣味。比方我不看《郫雅•释兽》的「羚羊夜眠以角悬树,足不着地,不留痕迹,以防敌患」,我就很难理解古诗中出现的「羚」字有超脱世外的意象;看到《郫雅•释虫》「伊威,又云鼠负,食之令人善淫,故有妇名。」,我才能理解苏轼说「朝暮盘羞恻庭闱,幽房无人感伊威」话中的哀怨。我举这例子就是想说明,其实训诂也是很容易入门的。
至于相关系统的理论,可以先从黄侃《量守庐学记》开始,现代训诂学体系基本都是在黄季刚的基础上建立的。辞书类我推荐自己母校的《故训汇纂》,是集大成之作,网上可以免费下载。
另外,学习训诂切忌没有根据的臆断,这也跟考据有很大关联,所以不得不拥有巨大的语料库,这里推荐这个网站
中央研究院 漢籍電子文獻。(这个网站主要是可以用于统计词汇在各个时代的使用频率,另外点开书籍名还可以看见具体的例句和足够的上下文,推知词汇具体含义也是颇有裨益的)
最后,重复一遍poem先生的话,学习训诂也需要投入时间,重在积累。
—————————————————补充——————————————————————
@趙瑾昀 先生的答案非常精彩,极具可读性,我觉得自己很是应该向他看齐啊,以免这个答案显得那么敷衍啊。弗雷泽在《金枝》中说「理论是短暂的,事实的记录则有其永恒的价值」,所以我再补充一些实例来解释一下我自己理解并操作过的几点训诂基本原则吧。
一、训诂应该具有普遍性,不能孤立解释
王引之《经籍释词》说可靠的训诂应该「揆之本文而协,验之他卷而同」,王力在编写《古汉语常用字典》时也大力贯彻了这项原则。
《左传▪僖公四年》的「风马牛不相及」的风有三种解释:一是俞文豹的「牛喜顺风,马喜逆风」说,此说尤其诡吊,马牛本身就不同,何必要说遇风才不相及呢?二是服虔的「牝牡相诱」说,这种说法最为常见,认为牛马不同类,不致相诱,但是疑点在于除了「风马牛不相及」这一例外就找不到其他例证了;三是逸走说,《释名▪释天》「风,放也」《尚书▪费誓》「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郑注「风,走逸」,孔安国「众人有得佚马牛、逃臣妾,皆敬还」,「马牛其风」与「风马牛」虽然结构不同,但是「风」的词义是一致的。
音韵上,「风」和「放」,分别是凡声和方声,唇音近似,韵部侵阳也通转,很有可能「风」就是「放」的借字。
历史上,罗振玉《殷墟书契考释》以「负刍」列于「征伐」条后,是因为殷商有以「往刍来牧」为开战由衅的习惯。《费誓》也证明了西周仍有这种牲畜走失可能成为入侵借口的惯例。联系到「风马牛不相及」的语境,也刚好符合楚成王致书齐桓公的目的,因此「风马牛」训为「走失的马牛」无疑。
举这个例子就是为了说明训诂应该要综合考量,参照各种文献,以追求普适的含义。
二、训诂应该具有共时性,不能以今释古,也不能以古释今
疏解文意必须以共时存在的词义为前提。
《孟子▪告子上》讲礼重于色说「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这里「搂」有两说:一是赵岐的牵拽说,二是杨伯峻的搂抱说。均有权威人士的支持,但细思可知孰是孰非。
本义上,「搂」有「抱」的意思可能明代以前是没有的,最早的例证出自《西游记》,最早载其义的是《正字通》。而《说文》「搂,曳聚也」,段注「此当作曳也,聚也,各本夺上也字」,说明「聚」恐非许慎原文。《诗经▪唐风▪山有枢》「子有衣裳,弗曳弗娄」,《毛传》「娄亦曳也」,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鲁》《韩》娄作搂」,都说明「搂」原义是「曳」。
读音上,《玉篇》「搂,玉殊切」是平声,《正字通》注为「郎斗切」是上声,读音相异,「搂」用于搂抱之义,很可能是文字假借,或者仅仅是同形字。
书证上,《孟子▪告子下》「五霸者,搂诸侯而伐诸侯者也」,可知牵拽之义有内证。
文意上,「搂抱」充其量算非礼,焉能「得妻」?唯有强行牵拽才有可能跟抢婚的上古旧俗相对应。
因此,训诂时不可以今释古,反过来以古释今标新立异也不可。比如硬要把「床头屋漏无干处」的「屋漏」解为先秦词汇中「西北角」的意义,也是矫枉过正的例子。
三、训诂应该遵从文献原貌,不能郢书燕说
训诂需要维护作品的本源性,需要充分利用各种资料和校勘校正典籍中的错误。
《战国策▪赵策四》「太后盛气而揖之」中的「揖」,王念孙《读书杂志》中指出是「胥」之误,以《史记▪赵世家》为参照,出土帛书《战国纵横家书》也同样证实了这一点。但是现在仍然很多教科书上却仍然按照「揖」字解诂。
《论语▪里仁》「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这里「富贵」说「得」可以理解,可是「贫贱」也说「得」就殊为不通了。历代或说第二个「得」是「失」之误,可以说是没有根据的;或说应该重新断句,应为「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但是这种不仅让「不以其道」语义残缺了,也仍然没有解决「贫贱」和「得」的矛盾;杨伯峻在《文病若干事》中认为这只是古人不经意的说法,不必深究,我认为这也是最有道理,最近其实的说法了。
当文献本身出现了差错,而我们对其产生原因莫衷一是时,就需要谨慎求证,一定不能滥言通假、轻谈形误、增文成训。比如硬要把「苛政猛于虎」的「政」解为「征」的通假,就是很不科学的例子。
我们如今学习训诂已经很难有老一辈学者寝馈典籍的毅力了,今后恐怕也很难改变,对于这种现状就应该从掌握正确方法入手,养成学术自觉,慢慢杜绝误说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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