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和见到珍妮机的纺织工人一样焦虑?
是不是觉得人卡在一个无所适从的尴尬地位?
是不是找寻不到使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如果是,那就对了,说明你是正常且普通的人类一员。
我在看到ChatGPT之后就很少有写知乎的动力,因为很多原本合理的人类活动逐渐被稀释了价值。说到价值,我就想到了尼采要重估一切价值,当然这说的是两码事。但是这个词仍然适用于我们这个时代。今天激起我创作欲望的不是以往的科研领域(我把知乎领域换成人文社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是想好好地和大家讨论讨论人的价值。
刚刚随手答了下面这个问题,最近这种问题在知乎随处可见,充斥着人类的焦虑和无助。
现在小孩学什么以后不会被AI替代?那么人的价值是什么?
更确切来讲,人相对于人的创造物——人工智能(的某种进化版本)有什么独特的存在意义?
我时常和朋友开玩笑说,别看我是做技术(Robotics/AI)的,实际上我很反技术。反的是技术对人的促逼,对人的异化,对人从栖居地的驱赶。如果说海德格尔那个年代忧虑的还是技术对人从 0 到 1 的驱赶,那么现在技术的驱赶力可能是一万。
但那能怎么样呢?人在不断的驱赶下依然还有新的立足之地,这些新领地恰恰是技术延展出来的。百年前的纺织工人的后代并不会接着做纺织,他可能是一名铁路工人。他的后代可能是个电报员,之后会是电话员、股票代理以及现今担心被淘汰的白领们。只要新技术所带来的新领地足够大,总有你我的容身之地。所以我们想要活下去,要做的就是不断重估一切价值。
为什么人总要这样与刚熟悉不久的舒适区匆匆分别呢?因为这就是技术对人的促逼和驱赶呀。人被迫不断改变自身来适应新的技术,沦为技术的一种资源(人力资源)。这本身是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把人的目的性简单定义为两点:活着和创造意义地活着。那么第一点在生产力不断发展的前提下无疑是会变得更容易一些的,总归是能活着的。然而第二点却不断受到挑战。
如果说人能创造什么意义,我指的是更广泛的普通人,那么无非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林中空地”,是王阳明所说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以及梅洛庞蒂引用塞尚所说的“风景在我之内思考它自身,我就是它的意识。”人的存在就是对宇宙的解蔽,技术本身也应该是我们的一个解蔽工具而已。然而这些说辞对广泛的普通人的迷失毫无帮助,只能提供短暂的慰藉。
那么现代人该如何安身立命?我不知道,也确实没能力知道。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融入技术的危险当中,去找寻那拯救之力。这或许是条路子,但也不会适合所有人。或许也可以是一些非功利性的爱好,一些新奇的人生体验。技术提高了生产力,人就要学会把自己从生产当中解放出来,去思考更值得思考的事。总而言之,这可能是这个时代的我们需要不断追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