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起义失败后,大清密探布下天罗地网抓捕孙中山。
此时的他,躲在城内的一艘花艇上。
所谓花艇,就是寻花问柳的男人们的天堂。
他要逃,逃离防不胜防的密探眼线,只是他没料到,这一跑,竟不小心环游了一次世界……
1. 第一站——香港
1895 年 10 月 27 日,深夜,罕见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广州城的大街小巷。
一片漆黑的街面上,除了往来奔走的士兵们低声呼喝,就只剩下狂风吹着满街缉拿革命党的告示,猎猎有声。
这是乙未广州起义失败后的第三天。
由于叛徒的告密,「兴中会」策划了半年之久的起义,还未开始就遭到了清政府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强力镇压。
秘密运送武器的船只还未上岸便遭到了清军的缉拿查抄,很多武装力量尚未进入广州城便陆续被击溃打散。
「兴中会」的三名主要领导人中,陆皓东冒险返回总机关试图焚毁兴中会名册,不幸被捕。
在受尽钉插手足、铁锤凿齿的酷刑之后,他依然不肯供出任何一名同党,最终不屈而死。
杨衢云则在得知运送武器的商船被缉拿后,立即拿着预先买好的船票,取道越南、新加坡、印度,一口气狂奔到了遥远的南非,早早逃出生天。
现在清政府正在满城大索,悬赏白银千两要缉拿的,正是「兴中会」的第三位主要领导人,孙中山。
此时,广州城外仅有一箭之隔的白鹅潭此时却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挂着各色彩灯的花艇在湖面上往来穿梭,花枝招展的船娘跟岸上寻花问柳而来的游人应答往来,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明清时的广州城外特色旅游项目:花艇就在这一片奢靡无厌的场景当中,一条花艇悄无声息地从岸边驶离,径自向着白鹅潭最靠外的和字堤划去。
眼见这条花艇不疾不徐,大摇大摆地从眼前滑过,堤上的官兵在羡慕之余,甚至连盘问一番的念头都没有。
眼见站立艇头的年轻男子挥扇致意,甚至还有官兵下意识地挥了挥手送别。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胆大妄为到敢跟官兵互相致意的年轻人,就是孙中山的贴身助手郑士良。
而在船舱中端坐的男人,正是他们全力缉捕的孙中山!
10 月 25 日当夜,得知起义失败后,陆皓东冒死返回总机关;
孙中山则带着郑士良在广州城内奔走,负责通知各处已经聚集的起义人员疏散转移。
等到其他起义人员安全撤离后,孙中山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城内和城外清军两条封锁线之间。
情急之下,在广州夜生活经验丰富的郑士良以随身携带的两支短枪为交换,从一个黑街头目手里转包下了白鹅潭上的这艘花艇。
在湖面上躲藏了三天后,两人又从花艇船娘口中得知「广州惯例,花艇出入珠江,一律不查」。
这才铤而走险,没想到居然真的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封锁线,经顺德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香山唐家湾。
有了这一趟堪称魔幻的经历,孙中山感觉自己的格局跟视野一下被打开了。
随即又再次以高价转包了一架「官轿」,就这样一路大摇大摆地坐轿子到了澳门,紧接着又从澳门乘船到了香港。
香港在当时还是英租界,由英国任命的港督管辖,到了这里就算是暂时逃离了清政府的管控范围。
孙中山本来还想好好喘口气,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逃亡旅程,似乎才刚刚开始。
2. 谁是内鬼?
19 世纪末的清政府,算是深刻诠释了:
越是腐朽不堪的组织,越容易出现「一群人是条虫,一个人才是条龙」的情况。
在广州城内时,上万清军层层设防,抓不住一个孙中山,结果到了远离「主场」的香港,情报系统的密探们却能迅速锁定孙中山的踪影。
10 月 30 日孙中山刚刚抵达香港,10 月 31 日大清密探们就已经完成了对孙中山的锁定和跟踪,甚至拿到了孙中山在汇丰银行的取款凭证!
他们认为孙中山一次取款 300 元,看样子是还准备往更远的地方跑。
其实这时的孙中山还完全没有准备「环球逃亡」的打算。
他取款的目的,是为了去探望自己在香港学医时的英国籍老师,现为香港雅丽医校校长的康德黎(James Cantline)。
想请在英国政商两界人脉广泛的康德黎,帮自己谋求一个能够在香港暂时潜伏下来的身份。
不过康德黎立即给孙中山泼了盆冷水。
得知孙中山的计划,熟知英国外交政策的康德黎提醒他,按照英国跟清政府签订的中英《天津条约》第二十一款和中英《滇缅界约》第十五条的规定,清政府有权要求港督从香港引渡孙中山。
因此香港并不安全。
但老师没有放弃孙中山,他想靠自己的人脉给他的爱徒再想条路子。
11 月 1 日,康德黎亲赴港督府,准备跟时任港督罗便臣 (William Robinson)探讨一下,如何能避免孙中山被引渡回国的办法。
结果刚进总督府,就意外地发现,两广总督谭钟麟已经请大清总理衙门,向港督拍发了要求引渡孙中山的电报。
这下康德黎彻底没辙了,他急忙让自己的随从立即去通知孙中山一行尽快离港,自己则竭力劝说罗便臣:
政治犯不引渡原则乃国际关系通例,所有欧洲国家都在自觉遵守。
向亚洲国家引渡政治犯,并无先例,似乎应该先向英国政府征询后再做决定,更为妥当。
趁着罗便臣犹豫的这两天工夫,接到告警的孙中山一行已经乘坐一条日本货轮,继续开始向日本神户逃亡。
在得知孙中山离港的确切消息后,罗便臣也是长舒一口气,当即回复清政府总理衙门:「孙文如来港,必驱逐出境,不准逗留」。
但是据查孙中山现在根本就不在香港,这我们可就没办法了,大兄弟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罗便臣这边一推六二五,落了个自己干净,孙中山那边却被吓得不轻。
原本计划好要留居的香港差点成了陷阱!
仓皇坐船在海上颠簸了十四天后,孙中山刚在日本神户上岸,随手买了一份报纸,就看见《神户日又新日报》上醒目的大标题《广州暴徒巨魁之履历及计划》!
文章里对乙未广州起义的过程描述,居然比孙中山自己知道的还要详细,尤其是在报纸末尾,言之凿凿地表示「该巨魁将于近日抵达神户」。
孙中山当场就看懵了。
他跟自己仅有的两个随从郑士良和陈少白,三人六目相觑,死活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泄密了。
导致日本报纸居然比自己都更了解自己的逃亡计划。
无论如何,神户肯定是不敢再呆了,三人直接原地掉头,就地又买了三张船票,撒丫子开始往横滨跑。
之所以要往这里跑,是因为在横滨有一位孙中山的铁杆小迷弟,宫崎滔天。
这位正儿八经的「日本最后一代武士」,是狂热的「兴亚论」信仰者。
认为全亚洲应该联合起来抵抗「白种人」的入侵,对于孙中山的领导的民族革命极为推崇。
在这位地头蛇的安排下,孙中山一行顺利在日本横滨安顿了下来。
孙中山在这里剪掉了辫子,换上了西装,不断的观摩学习日本人的言谈举止。
到最后练的「即便是日本人,也常常把我看成是他们的同胞」。
后排居中的那个大胡子,就是宫崎滔天本来按照宫崎滔天和郑士良、陈少白三人的想法,孙中山完全可以就此在横滨隐居起来,策划下一次革命起义。
不过孙中山牢记老师康德黎在香港的言传身教,安顿下来后,马上委托律师探听日本政府关于引渡条约的规定。
在得知日本政府原则上允许清政府引渡人员后,孙中山当即决定,日本也非久居之地,还是得跑!
这次的目的地,是跟清政府当时没有任何引渡条约的美国。
其实即便没有探听到这条消息,孙中山也觉得自己应该继续逃亡了。
因为他发现从香港开始,就如影随形的大清密探们在短暂的迷茫后,很快又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自己的住所旁日夜都有不明身份的人在远远监视。
既然要继续逃亡,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身后这些「尾巴」清理干净。
宫崎滔天外号「白浪滔天」,以胆大妄为闻名,他迅速给孙中山出了个方案——让最近几天来探望孙中山宅子里探望的人突然「增多」,而且所有人都是一水的礼帽黑西装。
宅子门前热闹了几天后,昼夜巡查监视的大清密探们却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两天始终都是孙中山的两个随从在门口迎来送往,从来没见过孙中山亲自迎送来客?
这一下大家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急忙买通了一个日本警察进屋查看,发现孙中山果然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溜了。
只剩下宫崎滔天镇定自若地坐在屋内表示:
孙君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逃跑都跑得这么帅……
3. 环美追逐赛
几乎所有的大反派,总是会有一些特异功能。
在横滨的时候,大清密探们连孙中山什么时候跑的都不知道;
但等到 1896 年 1 月孙中山顺利抵达檀香山时,清政府总理衙门的公函已经到达了驻美公使杨儒面前:「粤东要犯孙文谋乱发觉,潜逃赴美,希级确查密复」。
等到孙中山还在从檀香山到旧金山的海上漂着时,清政府驻旧金山领事驻冯咏蘅又已经收到了大清密探的电报——
将孙中山准备「从旧金山赴纽约」的行程汇报了个清清楚楚,请求旧金山领事馆立刻派人支援。
这下孙中山彻底郁闷了!
你们就算是在我身上装了 GPS,定位也没这么精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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