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是一个分行的领导,在位那几年,因为频繁的应酬喝红了鼻子和双颊,每年的体检都是三高爆表,恰好上司调任总行,临行前想让他顶职,但他做了一个决定,让上司放弃对自己亲信的提名权,将空缺和其他人事认命均分给其他对手,也算是向其他人释放出了不树敌大家都利益均沾有退有进,上司听从了他的策略和建议,他也得以急流勇退,安然降落。正是职业的黄金年龄退出公职,成为一个标准的灵活就业者。
从银行离职后,他租了一个办公室,每天泡茶炒股,收盘后就约人打牌。按他话说,每天睡觉踏实,无忧无虑,虽然酒糟鼻没有因为喝酒应酬少而消退,但他睡觉没压力不会得郁抑症应该算是真的了。
认真回忆盘点了一下,发现自己认识的银行从业者还挺多的。有一家子都在金融系统的,也有单枪匹马在里面的,当然还有一个更奇葩。老郭原来是中科院下属一个研究院的,在全民下海热衷搞产业的时候,他利用手里的资源和专利,注册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前景的公司,然后遇上了一个银行系统的搭档,双方充分发挥资源互补的优势,拿下了许多政府部门的单子和金融系统的单子,活得煞是滋润,结果银行系统那个搭档退出来专心搞自己的副业之后,他的那些下属和同事们都选择了扔掉铁饭碗和编制,全部跟随他到新公司来上班了,本来一个科研人员创立的号称高科技行业的公司,里面塞的全是搞金融的人。这些金融系统的人精们,虽说隔行如隔山,但业务能力和人脉资源还是很强的,又不像银行那样高压,大家一开始干的其乐融融,待遇也好。但最近几年形势急转直下,政府依然给力,订单充足,但是应收账款却也水涨船高,给他们的结算,都不够维持日常运营,他们都是搞金融出身的,深谙金融的本质就是要想着法子把富人搞穷,把穷人搞到更穷,然后让所有的穷人都一辈子无法翻身而成为运财五鬼。
虽然心明如水,但已掉进坑里的老郭与这一众金融精英们,还是毫无反抗地走完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套路,公司法人与老郭的股份,全部被强制无条件转名转让,曾经偌大一个公司,工资福利让铁饭碗都相形见绌,现在却已做鸟兽散。
还有一个,原来也是国有大行的高管,后来跳槽下海去了一个上市国企做资财信贷方面的负责人,干了几年之后又被一个知名房企挖去当vp,但没在岗位上风光多久,全行业隆冬便突然间不期而至,她是聪明人,也是一个胆小谨慎者,仔细的向我咨询了一下后市预期之后,果断而泼辣地坚决辞职,无论老板如何苦心挽留,向她信誓旦旦自己的财务没压力,不会像别人那样爆雷,她还是没有心软,甚至不给公司寻找替代者的交接空间,采用了最为决绝的分手策略。
以上是正道的金融从业者的走法,再说一例野路子玩法。
阿刘原来是一个股份行的信贷管理员,混了一个小主管当,但感觉再往上的空间已经不大,三十多岁的年纪,有野心无处突破,想躺平又不甘心,思来想去心一横,辞了公职出来跑单帮。他业务娴熟,对各种金融方面的漏洞洞悉如炬。最近这几年,社会上到处都是金融漩涡里的溺水客,这些掉进金融陷阱的人不计其数,有地位声名俱佳的上层人士,也有食不果腹靠举债度日的底层人,这些人资金压力特别大,患有极度的资金饥渴症,又对翻身抱有幻觉,对自己的外在名声无比珍视,这个名声,就是征信记录。
那些欠了银行贷款还不上的人,又特别爱惜自己的征信,生怕被征信污点所黑而失去以后做好人的机会。阿刘就是瞅准了这个人性的弱点,恰好金融机构也同样害怕这些拿了钱还不上的杨白劳死心,这就催生了一个让社会谁都无法明言但却有极大需求的灰色套利空间。
吃刘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大量的卡奴房奴剁手党们的资料,雇一批电销人员,给这些金融溺水者打电话,对这些还不上钱的人软硬兼施连吓带哄,近半欠债者都会就范,委托他们去和金融机构沟通,比如暂缓罚息,不上征信,或者只还本金之类的,金融机构因为这些客户已经进入逾期状态,只要你能帮他们收回本金,甚至打折收回,它们也是能够接受的,总比最后都变成逾期坏账的好,而那些还不上钱的逾期者,因为对自己后半生的幻想,不到万不得己还是不想背上老赖的臭名,所以,基本上明明已经没有一分钱可还,都想委托阿刘他们去和银行协商还款挂账或者分期还清本金就不上征信之类的操作。可怜这些挣扎在失信边缘的金融溺水者,本已连买个素包子的钱都没了,还会千方百计的从京东或者支付宝借呗,360借条那里套一笔现金出来给他交手续费。
阿刘虽然从一个光鲜亮丽的正宗金融从业人员沦为不入流的灰色金融掮客,赚的尽是昧心钱,虽然身份低落了不少,颇似当年上海滩的汉奸买办一样,虽然赚钱,但得担社会骂名的风险。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这个无悔选择,并且不认为自己从红变灰的身份变化有什么损失。
他自嘲道:马云周鸿祎李彦宏他们最后都不约而同从高科技搞成了高利贷,我一个银行出来的小职员,对这身份有什么好留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