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幸福。
古人说食、色性也，证明这两个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性，就那么一两秒的事，太短暂了，没啥持续性，能描述的不多，不可能说谁TM光喷就十分钟。
食就不一样，那种由内而外的满足感，幸福感，绵延千里，可能会让你一生都在回味。
水煮肉片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个让我一想起就忍不住回味颤栗的食。
那是在昆明火车站外面的一个路边小饭店。
店面不大，环境破旧，你想整碗米线充饥没问题，老板不会嫌弃少，你想炒几个小菜喝酒也没问题，老板也有菜谱酒单。
卖的就是一个全品类综合体。
我爸带我回上海探亲，那时候火车票没有代售点，票需要到昆明才知道是否有班次，这次我们没买到当天的票需要在昆明住一天。
晚饭，老爸带我来到了那个小饭店。
一个水煮肉片，一个紫菜蛋花汤。
紫菜蛋花汤简单，水开一冲就可以。
就那个水煮肉片，中规中矩的普通做法，白菜莴笋爆炒垫底，辣酱炒好出红油后加肉汤煮一下上浆好的肉片，薄芡，出锅装碗，撒上辣椒面花椒面大蒜葱花，一勺滚油刺啦一声就算完成。
菜上来的时候，很突兀，我以前吃过这菜，今天就特别神奇，整道菜，香味冒昧的顺鼻孔直达我的味蕾，味蕾二话说说直接分泌信号告诉大脑。
吃它，吃它，吃它……
我忍不住大脑的指令仔细看了一眼这个菜。
海碗满满当当装着菜品，红亮的辣椒油配备着翠绿色的葱花相得益彰，一两片桀骜不驯的肉片漏出白色嫩滑的质感，犹如旗袍高深的开叉，诱惑又不失优雅，几缕香味随白色雾气扩散，喉头已不自主的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我承认我有馋的成分，但突兀的产生了护食的冲动，真的是人生中唯一一次。
菜来的时候，老板顺带上了两大碗白米饭。
我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肉塞进嘴巴。
随着肉片在我唇齿间摩擦，花椒带着辣椒在跳舞，猪肉带着滚油在咆哮……
那一瞬间，
如同在田间辛苦劳作多日，刺目的太阳烦热喧嚣，弯曲的脊背酸痛难耐，汗水顺额头倾泻，疲惫从指尖散播，每走一步如负千斤，无可奈何却又无法逃避。就在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徐徐清凉，吹过发梢，滑过脸庞，微微站起身，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任微风缠绕，深谷回鸣。
当下即是天堂。
水煮肉片，说起来简单，麻辣鲜香而已。但你要做到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那真的是高明的手段。
眼前这一碗。
辣椒和花椒的完美融合，辣中有麻，麻中有辣，个性鲜明又如此的锦瑟和谐。肉片滑嫩同时兼顾了嚼劲质感，滚烫的菜籽油同时保持着肉片的温度，整个口腔没有一丁点的腥臊味。
这猪，死得这么安详吗？
我又夹了一筷子，这次混带着白菜莴笋肉片花椒辣椒大蒜，满满一口饭。
整个身心被愉悦塞满，一点缝隙都没有。
食物在口腔里与唇齿间来回摩擦，实在是太美味了，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味蕾的刺激实在是太上头了。
我想起了学校运动会上的爬杆子比赛，我双腿夹紧杆子爬到一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电流击穿了我所有的防备，我紧紧抱住杆子浑身颤栗，不敢上也不敢下，既害怕又兴奋，那一秒，我迷失了自我。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那天的颤栗犹如今天的水煮肉片，这是什么，这是TMD幸福啊。
这一刻，我悟了，食物带给人类的最高级享受，是幸福感，是吃一口就荡漾在春天里的勃勃生机。
我一刻都不想停下来，我也停不下来，胃和口腔都在充血状态，夹菜刨饭，夹菜刨饭……
……
多年后，水煮肉片这样的菜对我来说，非常简单。
但我就是做不出记忆中的那种味道。
甚至，我只要是上馆子就必点水煮肉片，了了然，没有一次是我记忆中的味道。
可能，很多事。
第一次，总是难以言喻的美妙。
多了，也就索然无味。
还记得那年夕阳下的水煮肉片，那是我逝去的幸福。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