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学陈教授认为：刀郎的新歌《罗刹海市》火爆全网……应该说，刀郎的唱功没有话说……歌词的硬伤太多。
陈教授在文中提出11个问题，文末还提出创作歌词的6个注意点。下文我针对所提的11个问题和创作歌词的6个注意点，谈谈看法。
先看11个问题。
（1）“一条一丘河”中“丘河”什么意思？只有“丘壑”之说或者“一丘之貉”之说，没有“丘河”之说。如果表示“一丘之貉”的意思，那么“一条一丘之貉”就语句不通。
（2）“苟苟营 ”表达什么意思？是“营营苟苟”吗？如果是，“苟苟营营”正确的说法是“营营苟苟”，意思是形容人不顾廉耻，到处钻营。出自《现在与未来》：“就是那最时髦的政客，成日价营营苟苟，忙个不了……”“营营苟苟”这个词是不能拆分，也不能颠倒的。“未曾开言先转腚”的“先转腚”是先转屁股的意思，在歌词里要表示什么意思？不得而知；
何苗子：曹雪芹小说《红楼梦》中人物，如贾雨村、甄士隐两个人物，分别谐音“假语村（言）”，“真事隐（去）”。读者们并不会觉得，只有“假语村（言）”，“真事隐（去）”之说，没有“贾雨村”和“甄士隐”之说，就认为这两个人名有问题。
其实，小说也好，歌词也好，都可以合理地虚构人物或其他必要事物，其中当然包括虚构人物、事物的名称。刀郎在歌曲《罗刹海市》中想象有一条“一丘河”，这条河流过“苟苟营”，这就是暗示下文的马户和又鸟们，是蝇营狗苟的一丘之貉呀！“先转腚”是什么意思？就让你自己去品味了！
（3）“十里花场有浑名”中的“浑名”，应为“诨名”之误。“诨名”指的是一个人的“外号”，而现代汉语里没有“浑名”一词。
何苗子：“浑名”和“诨名”的意思和用途略有不同。“浑名”是指绰号，表现人物特征和性格，如“彪哥”、“燕子”等。“诨名”则是指绰号以外的名字，如“憨豆”、“小鬼”、“老炮儿”等，侧重于表现人的幽默、滑稽或者特殊意义。
（4） 歌词中人称代词“他”“她”和“它”混为一谈，导致指代混乱。“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十里花场有浑名，她两耳傍肩三孔鼻”，这几句中的“她”似乎 指的是“马户”。然而，“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都用“他”。接着就用了“它”：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这种乱用第三人称代词，徒增表达混乱，没有取得任何积极表达效果。
何苗子：①“她两耳傍肩三孔鼻”的“她”，指马户是个女性；
②“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这两个“他”指谁呢？现代汉语里，“他”一般只用来指代男性。但是在性别不明或没有区分的必要时，“他”只是泛指。所以，这两个“他”都是不限定性别的。
③“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中的“它”，是指动物驴、鸡，因为接着细细写驴和鸡两种动物描红、画黑、绣绿、镶金，以便下句指出“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
可见，这里“她”“他”“它”三个词，用得非常准确，体现出汉语的丰富表现力。
（5）“她两耳傍肩三孔鼻”的“傍”应为“耷”。
何苗子：刀郎用“傍肩”自有他的道理。你要如此修改，请说出理由。
（6）“三更的草鸡打鸣当司晨”，这里的“草鸡”应该为“母鸡”。因为“草鸡” 在普通话里是指“地方的土鸡”（不分公母），个别方言则指“母鸡”。“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意思是母鸡代公鸡报晓，是古人比喻妇女窃权乱政，现一般指生物的性变异现象。刀郎在这里想表达的是这种“常颠倒”的现象。但说成“草鸡”就让人很难理解了。
何苗子：用“草鸡”原因有二：①方言中指母鸡，②带有懦弱畏缩的意思。改用“母鸡”，当然不能说错，但讽刺的意味就淡了。
（7）歌词里多次运用拆字的修辞手法，比如“马户”指“驴”，“又鸟”指“鸡”， 然而这两个例子只限于简体字，因为两者的繁体字分别是“驢”和“雞”。可是，在“爱字有心心有好歹”一句中，又是用的繁体字“愛”来说事。这里实际上是繁简混杂，对没有学过繁体字的年轻人就会造成理解上的困惑。
何苗子：“马户”指“驴”，“又鸟”指“鸡”，再用繁体字“愛”来说“爱字有心心有好歹”，正好体现了刀郎的巧思。如果认识这么一个“愛”字，也会造成年轻人理解上的困惑，那我觉得这种困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8）“半扇门楣上裱真情”。“门楣”是指门框上的“横木”，“横木”与“半扇”搭配不当，而且意思也讲不通。这里改为“半扇门上表（裱）真情”，表意准确贴切。
何苗子：你这条分析有理。
（9）“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从来”是副词，不能直接修饰名词，此句 应改为“可是那煤蛋儿生来就黑”或者“可是那煤蛋儿从来就黑”。
何苗子：①诗歌为了表情达意和押韵的需要，常常把词语先后位置加以调整。比如唐朝王湾《次北固山下》“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就是“残夜海日生，旧年江春入”。毛泽东《浪淘沙·北戴河》“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应该理解为“今又是萧瑟秋风，人间换了（容颜）”。歌词也常常把词语先后位置加以调整。怎么连“从来”放到“煤蛋儿生来就黑”之前，都当作问题呢？
②再说，“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中，“从来”也不是如你所说的修饰名词“煤蛋儿”，而是修饰“煤蛋儿生来就黑”。而“生来”修饰“就黑”。所以，“从来”“生来”可以用在同一个句子中。你的两种修改是没有必要的。
（9）“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第二句应该为“哪来如意作鞋拔”，如此才与前面一句褒贬对应，是“美好事物 + 丑陋事物”的顺序。
何苗子：谁规定前后两句要这么死板地褒贬对应了？再说，如意比鞋拔要贵重得多，你改为“如意作鞋拔”，请注意“如意作鞋拔”是价值降低了，你这修改真让人匪夷所思！
（11）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实际上又骂驴又骂鸡。但表达混乱，不知所云！ 通篇都是这样指桑骂槐的话，而且又是半通不通的语言。
何苗子：“西边的欧钢有老板，生儿维特根斯坦。他言说马户驴又鸟鸡，到底那马户是驴 还是 驴是又鸟鸡，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这个长句子，初看似乎表达混乱，不知所云，但细心一看，这个句子说到四个问题：马户是驴，驴是鸡（又鸟鸡），鸡是驴，驴是马户。此句的含义可归纳为:马户不知自己是驴，又鸟不知自己是鸡。
①维特根斯坦是个出生于奥地利的犹太人哲学家，他说过：“一个人能看见他拥有什么，但看不见他自己是什么。”结合这句话，我们就能够明白这长句子的意思：马户又鸟只知道他们拥有什么，但弄不清他们自己是什么。
②如何弄清自己是什么？这长句子似乎颠来倒去，可以说就是语言游戏。维特根斯坦曾经提出“语言游戏”学说，此学说的核心是每个词语的含义是有其所处的环境决定的。比如驴既然是驴，就该拉磨；母鸡既然是母鸡，就该下蛋卧蛋（孵蛋）；公鸡既然是公鸡才该打鸣。身居各行各业的高位者，就该公平公正地对待各自所管理或服务的对象——对平民百姓，该帮助的就帮助，能提携的就提携；而不是拿手中的权力或影响力打压后来人。
因此，这长句子在歌词的结尾，其意义就是本歌的主题：讽刺一些人明明不知道自己是谁，却一方面自以为是地干，以丑为美，甚至唯我独尊；另一方面，有意无意地干着压制别人的勾当。
再看所谓创作歌词的6个注意点。
创作歌词，首先要严格遵守语言规范……“一丘河”“苟苟营””两耳傍肩三孔鼻”“未曾说话先转腚”这些小说中的原文，从字面分析就是丑陋的外表，写到歌词里如果不注意遣词造句、不加修饰，就让人觉得歌词也很“丑陋”，不知所云，无法理解；
（何苗子：你说“一丘河”“苟苟营””两耳傍肩三孔鼻”“未曾说话先转腚”这些小说中的原文”，足以说明你根本没有细读过蒲松龄《聊斋志异·罗刹海市》，因为你提到的上述词句在小说中没有出现过。顺便提下，“这些小说中的原文”，应该说：“小说中的这些原文”才规范吧。）
其次……歌词中“每一日蹲窝里把蛋来卧，老粉嘴多半辈儿以为自己是只鸡，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生僻、拗口，不像是歌词；
（何苗子：横空出世的艺术家刀郎的歌词，在你眼中竟然“生僻、拗口，不像是歌词”云云，不过是“你以为”而已）
再次……歌词中“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十里花场有浑名，她两耳傍肩三孔鼻，未曾开言先转腚，勾栏从来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这些靠拆字拼凑起来的语句，哪来的优美？怎么能打动人？
（何苗子：所谓“靠拆字拼凑起来的语句，哪来的优美？怎么能打动人？不过是“你以为”而已。7月19日《山歌廖哉》发行以来，歌曲《罗刹海市》的播放量一周就达80亿次，至今已达几百亿次。还说“怎么能打动人？”？）
第四……歌词里“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营，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十里花场有浑名，她两耳傍肩三孔鼻，未曾开言先转腚”等句子中生造词语比较多，难以为大众所接受；
（何苗子：语言之所以不断发展变化，就是因为有人合理地生造词语，而其中部分词语得以流传下来，丰富了语言。你发现了没？“马户”“又鸟”已经成为常用词，“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已经成为批评不良社会现象的金句。）
第五……“他言说马户驴又鸟鸡，到底那马户是驴还是驴是又鸟鸡，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 。”这些歌词颠三倒四的重复，有什么文化可言？（何苗子：上文已经评过，不重复评）
第六……“那马户又鸟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马户又鸟”怎么“是人类根本的问题”？既不合乎逻辑，与上面歌词又没有关联性。
（何苗子：歌词不必如散文般完整，这句子完整写出来是：那马户又鸟身上存在的问题，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古往今来，有很多骂人的歌曲，都是过往云烟，难成经典。《罗刹海市》的语言嬉笑怒骂超出以往，这种歌即便再火，能成经典吗？
（何苗子：你太“你以为”了。请看【昆明日报-掌上春城】上的“刀郎新歌《罗刹海市》走红的三大启示 ”2023-07-26 21:26）
《教育部国家语委关于进一步加强学校语言文字工作的意见》规定：要求学校语言文字工作的总体目标是打造全社会语言文字规范化建设的示范标杆，培养学生的一种能力两种意识。基于此，作者对这首歌的歌词存在的一些语言问题发表了一些看法。以期词作者再写歌词时不给社会、给青少年一代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语言规范上不会造成不良影响。
（何苗子：你把刀郎的歌等同于中小学语文课文了。而且，你若翻开中学语文课本，就会发现，许多篇课文的第一个注释里有这么一句话：本文选入课文时，部分词句有改动。之所以许多课文第一个注释有这么一句话，是因为即使如鲁迅、朱自清等大作家的文章，按照国家语委的高要求，也难免有少数词句存在语言不规范或不当之处。）
说明：本人是中学语文教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