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多数人,看人看的是截面,看的是局部;再有耐心一点,看着一个人在一段时间内走过的路,就对人下了判断;更有甚者直接选择看完成体,并投以仰慕、喜欢、爱怜等情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兴致看着一个人成长的。
让我反问一些问题吧。
通过这些问题,我们一起看看许三多经历的几个阶段。
为什么喜欢老马?
可能因为老马是火把,是润滑剂,是守着三个兵油子还要维护安定团结的人;是在不伤害大家心理健康的前提下,鼓足劲儿把任务完成的人;是一个愣头青像石头一样砸入五班那摊死水,他还能抬起眼皮看一眼,顺便做做反思的人;是一个把军人的内核埋在心里,又敢于把他人的遮羞布和投降书撕碎的人。这样的环境,就是初入军营的许三多面对的境况。按理说,在部队这样一个好似不需要个性的地方,合群是最有利的方式。史今:几年兵役,复员回家,弄好了找个工作,安排在那个县城里,还不是在你们这山里边儿,这就叫走出去了。 没人知道你在部队什么样子,外人只知道你当过兵,也就是高城所说的“有了兵的表。”很多人就靠这样一张皮,活着。但我们也不必给五班的许三多一个过于伟光正的形象。因为此时的他,所作所为都是源于不安。
懵懂,心思单纯。
随着年岁渐长,我越来越觉得单纯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天赋。他没机会看到更广阔、更舒适、更容易让他放松的方式吗?打牌有什么难?不做内务有什么难?和老乡喝酒有什么难?
堕落是容易的。可许三多没有做出这种选择。
抱怨是容易的。可许三多更喜欢擦干眼泪默默行动。
这是五班的第一次班会
在一群人阴阳怪气发牢骚的时候,他静静地观察耐心地听,甚至希望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七连整编后,留许三多一个人看守营房。
半年时间,一个人。
这是团长有意考验他,“我希望得到一个兵,他一个人就能带动一群人。”后来老a选拔结束,袁朗领成才和许三多的档案时。团长对许三多做出解释:你不光守住了营房,还守住了你自己。但荧幕外的我们应该知道,许三多在更早的时候,在五班那片无人问津的土地上,在尚未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守住了自己。
为什么喜欢史今?
史今是把许三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人。
很难不喜欢史今。
因为人身上都有源自懒惰的奴性。希望有人帮自己,带着自己,在扫平障碍的同时,还能和你一起笑一起哭,为你的进步喜悦,为你的落后心忧,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他妈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情分,赌上自己的前程。人都有这样的小心思,说好听点叫渴望被爱、被在意,说难听点,叫心安理得地当一个寄生虫。
不用惭愧,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我们本性如此。高城:我怕他,我怕对不起他。看多想多做多,可从来不说。 这就是史今,一个我们都会尊重、喜欢、敬仰,但无法成为的人。
第十五集
他说谢谢你。他说你那么伤心,害得他也伤心得像死的样子。他让我告诉你,人是可以很有意义的生活下去的。 有一次词叫心寒。
心寒是什么感受?
你的热血撒在了不应该挥洒的地方,你的热泪流给了不值得落泪的人。但后来的我们都知道,史今给许三多的关照,他接住了,没有浪费史今在他身上花的心思。
为什么喜欢伍六一?
严肃刚正、自尊自爱,喜欢拿行动说话,不喜欢攀关系;待人真诚,哪怕是真诚的讨厌;对人有偏见,但又愿意修正偏见;流泪的时候背对他人,想一个人的时候,把脑袋浸在水桶里默默发狠。
一个硬汉会让你怕,会让你尊重,但很少让你发自内心地喜欢,愿意亲近。因为在这样的人面前太累,不敢偷懒不敢混。
高城升副营长时,想跟团长要两个人。
此时的许三多,在军事技能上,已经领先伍六一很久了。伍六一自己也知道。伍六一:以前怕说走,现在留下来最惨。
许三多:你不会的,你一直很棒。
伍六一:比你还棒吗? 但团长的用词是,更不阔能。
让伍六一这样的人,发自内心地瞧得上一个人,是很难的。
“班长走了,我就没朋友了。”
聊聊那场最悲伤的戏,成才抛下伍六一的那场戏。进入老a的机会,许三多没那么想要。他要的不是A大队的入场券,他还是为了人,为了和他的战友们在一起。袁朗:那么我问你,如果你通过了,你愿意离开这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吗?
许三多开始犹豫。 成才不是,成才太想要什么了。
我细看了那场戏。三个人搀扶着向前走,有一个兵提前到达,于是残酷的抉择开始了。伍六一的声音作为背景音,镜头锁定成才,一直给他特写。他向前看看,再向后望望。
当你竭力追求一些东西时,你总会丢掉一些其他东西。而《士兵突击》里所做的引导是——有可能,你抛下的比你追逐的东西更重要。一个多情的人,他的爱只需要修剪;一个无情的人,他的爱得重新生长。
大多数人,一旦丢失了爱他人的能力,就很难找回来了。我已经越来越不怀疑这一点。
互联网上充斥着这样的人,把更复杂的悲伤、沮丧、难过归结为丧;把复杂的内心活动、行为动机、内心世界的变动归结为渣;把他人竭尽全力向你表达的情感,归结为煽情,这些都是轻率和傲慢。你以为他们真的不懂吗?不,不是不懂,是不在意。比起爱他人,他们都更爱自己。不,我错了,是我们都更爱自己。
七连整编,伍六一即将离开七连时,许三多说:“我知道你不当我是朋友,可是,如果我们不是朋友,又还能是什么呢?”后来的伍六一为了不拖累许三多,在终点前,拉响了弃权的信号弹。同时,他把这句话,还给了许三多。为什么喜欢袁朗?
袁朗这个人,最难写。总是不敢轻易写,怕写不好,写不完整。
写吧,尽力。
8月2号,在西宁参加first青年电影展。露天放映时,先见到了周一围,周一围提到老段在另一个场地看电影时,我平静的心开始激动。后来看到他签名的手册,算见字如面。
再后来朋友去了酒会,我不喜欢那种场合,虚伪和浮躁多于真诚的场合。酒友也是值得一挑的,不是什么人来,都要和他碰一杯。朋友那天和段奕宏擦肩而过,她做了抓拍。我在朋友圈刷到时,看着那张照片怔了很久,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
老段,咱俩这就算见过了。
扯远了,回到袁朗。
袁朗这个人出现时,就是完成体。你想不出他曾经的样子,当然,你也想不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拔尖的军事技能;妖魅的、不可捉摸的性格;混不吝的,对于小节的不在意,很难想象在军营里,有一个人能活得这么舒展;最浓重的深情藏在最深处,藏在那副墨镜下,藏在他的心里;懂人,懂军人的尊严,懂人的珍贵之处,但又不急于挖掘出他们的珍贵之处;猫着,藏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看着他的兵;看着他们即将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
四个字概括:令人信服。
一句话概括:为这样的人卖命,可以毫无顾忌。因为他一定会“带我们回家”。
是的,我串台了。故意串的。
许三多和袁朗的第一次对抗,就让袁朗做了俘虏。用袁朗的原话说,“一个不要命的愣头青。”重要的是,许三多为什么非要生擒袁朗,不要命地逮着他不放?袁朗:你为什么这么勇于认错啊?或者说急于认错?
许三多:因为,因为我老做错事。
袁朗:那你为什么犯错呢?
许三多:因为我的朋友,在对抗中想好好表现,他被你给击毙了,他没机会了。
伍六一:报告首长,他表达不清,不是因为这个。
袁朗:那因为哪个呀?
伍六一:因为钢七连的荣誉感,责任感。 如果是成才说这句话,袁朗会觉得是表演,会很假。但说这句话的,是伍六一,袁朗说“明白了”,也就记住了。他记住了这个叫伍六一的兵,这个兵后来赢得了他的尊重,也记住了七连这个演习中的对手。故而,在老a选拔结束后,他才能用揭疮疤的方式,指出成才的问题。袁朗:喜欢这些枪吗?想不想要啊?我是说,想不想到我那去?
许三多回头看看他七连的战友们,做出了回答。
袁朗走后,史今过来摸摸许三多脸上的伤痕,笑了,拍拍他的肩,一扫之前坦克车里的失魂落魄。
甘小宁勒紧了裤腰带,过来捅了捅许三多的腰。
白铁军给许三多做了鬼脸。
最后伍六一走过来,严肃地看着他:许三多,你总算做对一件事。
袁朗正式欢迎吴哲和许三多加入时,说了这样一番话。没有功德圆满,没有一步登天。
以后要常相守了,常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这大概就是袁朗选人的最终标准吧。
相信这个人,值得与之常相守。
为什么喜欢高城?
高城,钢七连的连长。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这个人得和袁朗对照着看。重读原著时读到一个词——刚愎自用。
准确。
事实上,观众对许三多的厌恶,都是高城和伍六一引导下的结果。观众习惯慕强,习惯将自己代入作品中更好的那类人,继而转头对许三多这样的半成品形象,投以鄙夷厌恶。
高城对许三多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如果没有七连改编这件事,他不会发自内心地尊重和理解这个兵。这是他和袁朗的最大区别:缺乏耐心。
他对士兵的要求是宽泛的,不具体的。他只要优秀的兵,但不怎么想他们为什么优秀,又优秀在何处,他只看简单的指标——成绩。还记得许三多的那句旁白吗?七连人的生存方式,是给自己树一道不可企及的目标,然后把自己扔过去。
前辈会成为动力,有时也会成为负担。高城作为将门虎子,作为一个光荣连队的连长,给自己上的枷锁太重了。
严以律己,更严以待人。
与高城稍有不同的是,许三多做了腹部绕杠后,伍六一对他的的判断就有了松动。他逐渐接受了,这是我的战友,这是我们中的一员。他开始将许三多当作对手,这是尊重的体现。
而高城不同。“我不喜欢会举手投降的兵,你对他不好他不在乎,你对他好了他成天黏着你,我不喜欢这种没有自尊的人。” 新兵连时举手投降,是设定给许三多的一个戏剧符号,这个动作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非真实的。但高城将这个动作,严格和屈辱感绑定,始终以此为判定标准,打量着许三多。他对许三多下的判断,甚至是偏见,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拔除。
如果你相信一个人会被改变,会有成长,那么就该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和看人。
史今复员时。高城:我可以拿全连任何人换他留下。比如那个最出头露脸的许三多。
指导员:我会留许三多, 任何团部的军官也都会选择许三多。像个连长那样想问题,好嘛? 自信到有些跋扈,固执,意气用事,这都是军官需要磨掉的东西。
讽刺的是七连改编后的段落。七连只剩下两个人。高连长和他曾经最瞧不上的兵。许三多:报告,队列还没有解散。
高城:太迟钝了,早散了。
许三多:报告,七连队列还没有解散。 解散的含义。一层实指,一层虚指。
你懂七连吗?不懂。
你懂做兵的尊严和荣誉感吗?不懂。
你守得住七连吗?守得住。
一个人,就是一杆旗帜,就硬挺在那儿。
不是外显的爱,才是爱;不是大声喊出来的爱,才是爱;不是彻底弄明白为什么要爱,而后决定相爱的爱才是爱。
我真觉得许三多这个戏剧形象有些过于完美了。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镜子,照出他人的光辉和不堪。许三多作为高城的镜子,在七连改编时所起的作用是:
你做到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以为很坚定的信念,其实没那么坚定。
至此高城才成为更好的将领,说出了那句感慨:七连是一种精神。连队没了,人还在,精神就可以传承。但精神没了,信念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高城和袁朗之间,差的不是能力,是心性。高城是性情中人,但过于任性。作为对比,我们看看袁朗对待许三多的方式。许三多击毙毒贩后,心理出现问题。
袁朗先理解他的兵,再反思自己的错误。他真的很出色,他就是在意识上没有想过。学的、练的,都得在战场上厮杀。
我太着急了,急于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许三多说想复员时,袁朗的内心世界通过表情外显
但他不会让情绪干扰自己做正确的决定。这样吧,我们先不要急于下结论。怎么切除你这截盲肠,是你的自由。可我不会忘给你上麻药。 许三多真的走了很长一段路。
从龟儿子到孬兵,从孬兵到好兵,从好兵到一个成熟的人,一小步一小步,一点一滴,一件又一件小事做到最后,才来到了目前的处境,成为了袁朗悉心呵护的“我们中的一员。”但他没有指责,他不像高城对成才那样,轻易地、随意地放他走。
这部剧里,要强的大多数,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变态的自尊心。但人呐,过于要强,就会失掉悲悯之心,就会失掉对弱者的体谅和同情。
袁朗评价吴哲时这样说:“重要的是,他能和许三多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这样就不会让他毁于,他很轻易就能产生的优越感。”
吴哲安慰许三多的那段话,也极好。我知道你可能想找回以前扔掉的一些东西。找份好的工作、有一些朋友、有点小财产、有点私生活,再找个老婆,从容平淡。但就算你认为,你找到了所谓的归宿,你也看不见尽头,因为人生是没有穷尽的,也就没有什么归宿。顺便说一句,这也是我认为,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点。 我翻译了一下,四个字——边走边唱。
结语
题主,怎样成为一个很好的人,我们所有人,不管是荧幕内的还是荧幕外的,都尚且走在路上。而事实上,如何评价一个人,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无解的答案。你看到的,是你愿意看到的,你想看到的,你以为你看到的。
而那个人事实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看不清。
人和人之间充满了误解。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做什么样的事,就成了人设和表演,也就是高城愤怒喊出的那句话,“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别人的评价。”
而一个人做的事,才能真正定义那个人。
就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