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敢问,一个敢答。两个人都半开玩笑的把真话讲出来了。
记得有一句诗叫“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恰好可以对应到这段戏里——我知这感情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电影中的尹天仇,是个“不要脸”的角色,脸皮厚到极致。为了实现他的演员梦,他会不顾一切为自己加一些在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戏;为了领到便当,他可以忍受毫无尊严的辱骂;为了努力奋斗好好活着,他可以忽视所有人的嘲笑。
尹天仇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依靠自己厚厚的脸皮,撑起来自己的“万丈雄心”。
让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变得羞涩,几乎不太可能。
但是,尹天仇在和柳飘飘一夜春风以后,他羞涩了,羞耻了。
他把所有的积蓄全部用来支付给柳飘飘时,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侧着身子,手足无措,用耳朵小心翼翼听着动静。他害怕自己的钱给少了,但害怕少并不是因为他把这个钱“当成了嫖 资”,而是害怕自己所有的一切资产加起来,也配不上这一夜温柔。
一个“不要脸”的人露怯,本质是因为动心。他原本百折不挠的生活,有了一朵滚烫的火焰。然而贫穷拮据,使得他因为这种心动而自卑,他不敢说,不敢想。
所以就有了最画龙点睛也最容易忽视的一句台词:不上班行不行?
这句台词真的太妙了。
如果尹天仇是个伪君子,他可能会劝她:你以后别做 鸡了,做 鸡有什么好,被人瞧不起。还容易得病。
如果他是个有钱人霸道总裁,他有可能说:以后你就跟我吧,伺候我一个人就行了。
如果他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他有可能说:你活不赖,下次我还找你。
可是尹天仇啥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有梦想无运气内心真诚的穷光蛋。
柳飘飘走的时候,尹天仇悄悄躲在门外,柳飘飘其实感受到他了。等她走得远一点,他在楼上问:
喂,走了?
她答:是呀。
他又问去哪里呀。
她说回家。
然后呢?
上班咯!
尹天仇有一个动作,从一开始故作随意的问起,装着笑,到低头,表情变得略微僵硬:
不上班行不行?
他用了一个祈使句。试探性询问她,不去上班(做 鸡)可以吗?
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的表达自己的请求,也小心翼翼的照顾她的自尊。
见惯风月的柳飘飘,已经能够完全感受到他的珍重,可是她又觉得这样的问法没有意义。说得再小心,有什么用呢?
她脱口而出:不上班你养我吗?
她没有回答行不行,而是直击本质——不上班谁能养活我,老天爷吗?还是你吗?
尹天仇听了这句话,从楼上跑下来,追上她,喊停她。然后纠结了半天,嘴巴用力了几次,虚发力说了好几下,这才挤出来那句:我养你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薄命怜卿甘做妓,伤心恨我未成名。
在这种情况下忐忐忑忑的拼尽全力,将爱说出来,的确太珍贵了。
柳飘飘是如同哂笑,“切”一声的感觉说出来“不上班你养我吗”,是对命运的嘲讽,而不是对尹天仇的嘲讽,这是敢问。
尹天仇接下了她对命运无奈的嘲讽,回答我养你啊,并不是直面她说出的这句话,而是直面自己的贫穷卑微,这是敢答。
当你一无所依,你敢问我。当我一无所有,你敢问我。两个在俗世浊流颠沛流离的人,在这一刻遇到了心心相印。不需要说出来一句爱,却有无尽的爱。
至真至诚。
尹天仇成名了以后,柳飘飘问:你说过养我,是真的吗?
尹天仇面对身边的大明星,没有躲避,没有做伪,认认真真,大大方方说,是的!
人世间从来都流动着熙熙攘攘的悲欢聚散,但唯有这样的真诚坦然,让时间能够定格,让名利能够褪色。
我仅仅是相信你,我仅仅是爱着你,不用说青天高黄土厚,不用说岁月长衣兜空,你为我停下,我为你奔跑,就这样,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