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两年义务兵,已经退伍。
我最开始有当兵的想法是在高中,那时候我们高中军训在附近的一个部队,那时候学校的传统,每年高一新生都去部队训(自从我们下一届以后就取消了这个传统),十天,直接搬进去,里面选出来一些现役的班长带我们。
边塞风很大,太阳很毒,早晚温差很大,用水也不方便,有时候抢不到热水干脆用冷水洗头洗脚,因为害怕随时集合憋着不敢上厕所。。。回家那天我妈捧着我的脸说我像是逃难的。
即便如此,一颗种子还是种在我心里,军训结束我把军训服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方方正正,拍了照片上传到我的qq相册,给它取名叫“我的军营梦”。
高中贪玩,学习成绩一般,也没想过考军校什么的,浑浑噩噩过了三年,上了一所普通二本,大二的时候突然萌生出当兵的想法,兴冲冲打电话给我爸说我要去当兵,结果我爸问我是不是有病,我撇撇嘴,挂了电话。
大三学校有征兵活动,我看见几个穿军装的在红旗下站的笔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那次我瞒着家里偷偷报名,过了初检,然后在一个当时正在当兵的朋友的疯狂劝说下,选择放弃,跑去电影院看那个魔童降世的哪吒,哭的稀里哗啦,我朋友在一旁惊呆了,只有我自己知道哭的根本不是电影。
大四上半年我没忍住又报名,但当时因为疫情取消了上半年的征兵,于是来到我毕业后的九月,我又一次报名并且得偿所愿,真的参军入伍。
我以为我的军营生活会是热血沸腾,摸爬滚打,我以为我可以像花木兰一样持刀持枪,流血流汗,像个英雄那样。
也不是我太天真了,我相信很多人没去之前都是我这样的想法,包括后来的每一批新兵,我都会问问她们,为什么来当兵,有一半回答“看电视剧来的”。
我家这边从我们这一批开始有役前集训,疫情原因,集训完直接起运入营,期间不允许和外界有任何接触,发了一些被装,迷彩服,集训七天,日子过的很简单,几乎没什么训练量,就是一些简单的队列动作,加上一丢丢体能,唯一和真正的部队生活一样的就是每天七点雷打不动新闻联播。
七天集训结束我们就跟着接兵干部上了火车,人生唯一一次超过24小时的硬座绿皮火车,刚上车的时候大家还都有模有样,胸前戴着大红花,到后面又累又困,东倒西歪睡的毫无形象,但路上大家几乎都是兴奋开心的状态,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下火车要面对的是什么。
下了火车我们就被转移到了大巴上,整理好衣服,我们兴奋的看着大巴车弯弯绕绕开进了一扇大门,当然就好几个月都没出来过了。
大巴停到一排营房前面,那里早已经站着一排班长等我们下车,迅速拿好行李下车,列好队,就开始开箱检查,违禁物品全部没收,包括零食,化妆品,各种电子设备等等,检查完以后先随机分配了班级,然后各班长带着各自的崽子放行李,回班级,然后放饭(当时情况特殊,吃的是隔离餐),带我的这个班长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看起来冷冰冰的,我莫名感到害怕她,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个狼吞虎咽,我本来是不太能吃辣,里面有一道菜是炒辣椒,我整个人亚麻呆住,偷偷瞄了一眼班长,还是低头炫完了,当时还发了一根香蕉,本来饭的份量就很大,我全吃完已经很饱了,因为刚去不了解行情,害怕做错事,又硬着头皮把香蕉吃了,差点没撑死,后面看别人都有剩饭菜,我才知道吃不完也没事(可能因为第一天去),然后班长给我们发了被子袜子毛巾床单等等一些被装,就轮到我们班去洗澡,应该也算接风洗尘,班长带我们到水房(因为隔离都没办法去澡堂洗),扔下一句“十分钟回班”就走了。我们几个人愣了一下就赶紧脱衣服,可能前面洗澡的太多了,没有热水了,我们洗的时候是冷水,可是我们傻呵呵的以为部队就是这样的,这是对我们的考验,就那样匆匆洗完回班了,直到后来有一个班的兵反映水是凉的,我们班长才回来问我们洗澡水热不热,我们回到“凉水”,班长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我们才知道,那只是意外,不是考验。和冷面班长住了四五天的时间,她教会我们严格的请销假,还教我们要有眼力见儿。
隔离总共半个月时间,刚开始的几天,我们整天都在屋里待着,压被子,擀被子,掐被子,熨被子,凌晨四点起床抢位置叠被子,然后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就要出意外了,某天中午我在擀被子的时候睡着了,醒来就浑身难受,出现嗓子疼的症状,当时这种症状挺吓人的,然后我立刻被隔离到一个小班,于是我离开了冷面班长的班,这个小班有多小呢,算班长总共三个人,我们三个人都有感冒的症状,我病了将近一周多,反复发烧,咳嗽的也很厉害,经常半夜睡着了以后咳醒,那时候和我一起隔离的班长很漂亮,白白净净,气质温柔,温柔班长经常半夜来摸我的额头,帮我盖被子,我感动的要死。后来又进来两个战友,整个隔离期间,我们这个班就完整了,温柔班长对我们要求很高,不管是内务还是集合速度,她说我们的被子绝对不能比昨天差,我那时候不管怎么叠她都不满意,我一直觉得我的内务很垃圾,直到再次分班以后被别的班长夸内务,当然那都是后话。温柔班长教了我们很多,铺床单,掐被子,那时候被子才刚刚有了雏形,还有第一次国庆假期,放了三天假,她给我们买了一些零食,虽然我们连班门都出不去,但是每天过的很充实。
后来半个月隔离过去,我们的新兵生活才算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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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隔离以后就明白了温柔班长总说珍惜隔离生活是什么意思了,隔离的时候总是不以为然,觉得室内的一些枯燥训练太过于乏味,每天盼着隔离结束,可以到真正的沙场去训练,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真的出了隔离每天训练累的说不出话,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隔离的日子真的很幸福,除了每次洗澡都是八分钟(连人带衣服都要洗完),别的都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出隔离之前,各单位的班长已经抓阄,新的班级也已经确定了,只是当时我们还不知道。那时候每次导员到我们班检查,目光扫到我的时候总是慈爱有加,总以为是我表现好,后来才知道是分到人家单位去了。。。
我被分到一个有意思的班长那边,那会儿大家都喊她老妹儿班长,那班长说话幽默风趣,别的班长都喊我们“那个新兵”“小孩”,我们班长都喊“嘿,老妹儿!”由此得名“老妹儿班长”。
去了班里的第一天,班长问我内务水平怎么样,因为温柔班长一直说我内务不好,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但是我命好还是被分到下铺,班长说要是内务差再给我换到上铺去,但是后来我的内务得到了班长的肯定,几乎整个新兵连每次换铺我都在下铺(后来是抽签决定)。
新兵连的生活,不能说不精彩。
同样是凌晨四点起床,蹑手蹑脚的抱着被子出班门,找一片足够大的地面,就开始叠被子,只要稍微睡过头一会儿,就只能抱着被子到处窜,可能几层楼都找不到空。。。
早上起床铃响要出早操,然后回班打扫卫生,所有的卫生都靠抹布擦,没有扫把,也没有拖布,包括厕所的便池都要用抹布擦,之后每个班出倆人小值日打饭,这两个人要打全班的饭。
说到打饭那就不得不提会“抢饭”有多么重要。那时候每天早上清一色的大馒头,白米粥,还有几个炒菜,发一包酸奶或者牛奶,中午晚上一样大米饭大馒头,多几个炒菜,一个汤,偶尔有一天吃一次不一样的主食,面条或者油条,那场面真是堪比世纪大战。
记得有一次有那种小蛋糕,但是不够一人一份的(每次花样主食都不够一人一份,会抢是必然的),我班一个战友抢先抢到了,打好放在我们班桌子上就去忙别的了,结果转头发现蛋糕不见了,不知道被谁端走了。。。总之就是只要没塞到嘴里,都有可能被人悄咪咪拿走。
早饭结束每班留两个人洗全连的碗,打扫食堂,那时候练就了几分钟刷几百个碗的本领,因为你要是手慢,不光被骂,还会被罚
不会刷是吧,刷的慢是吧,你就一直刷,什么时候会刷了,刷快了,就好了,真的有运气不好的,可能连着半个月天天刷碗,一日三餐,一顿不落。。。
其实真的训练还好,训练只是比较累而已,坚持就好了,撑住就行了,熬过去就没事了,不管是穿着沉重的装备跑来跑去,还是各种训练项目,只是受一些皮肉之苦,真正担心受怕的是内务,是卫生,是眼力见儿,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班长生气,或者是战友惹班长生气,一人生病全家吃药也有够受的。
也许有天训练结束浑身疲惫的回到班级,发现自己的被子被扔到地上了,床单被扯了,或者衣柜里的衣服被扔出来了,都是有可能,这个时候全班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班长心情好就是骂两句,要是心情不好那就练两动。
每天都有人检查内务卫生,可能被子第一天在班级的地上,第二天就在厕所的地上,卫生必须全无死角,每周一次大扫除就像家里过年大扫除一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能有一点懈怠,因为这些,检查卫生的班长都经历过甚至她们当时比我们更严苛,卫生打扫不明白挨骂事小,挨罚就真的栓Q,尤其是厕所水房,几乎隔几分钟就要去检查,打扫,因为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是被领导洗手的时候看到脏乱差,这个班就别想好过了。
饭前一支歌,口号要喊响是必须的,新兵连三个月我的嗓子就没好过,一直都是哑的,因为要用上吃奶的力气喊口号,唱歌,如果让带队班长感觉到有个别人不张嘴或者声音小,“你不喊是吧,你嗓子金贵是吧,那就让你战友替你喊”,我们所有人就在食堂门口一直踏步,一直喊一直唱,唱到她满意为止,当然那个时候我们最恨那些莫名其妙不张嘴的人,嘴上唱着歌心里早就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
服务社是必须去的,一周一次,表现不好,班长不开心,那就撤回一次,一次每个人只能花十块钱,花超了就别想有下一次机会,那时候我们都是全班一起买,还能买些不一样的分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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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洗澡是一周一次,到大澡堂洗,换衣服的地方是有那种长椅的,但是从去洗澡到洗完出来全程不允许坐着,本来训练量很大的情况下洗完热水澡浑身都很疲惫,有一次一个同届可能太累了就坐了,然后就听到一个班长喊她站起来,“就你屁股沉是不是”然后洗澡全程不敢坐这个习惯我们都一直保留到快退伍的时候。
正常来说每周末休息都会发手机,当然,新兵的阶段就是不正常的阶段,发不发,发多久都看班长心情,我们班长对我们比较好,一次发半个小时,放眼整个新兵连都是相当引人羡慕的,但也有的时候班长生气了发五分钟,给家里打个电话就收走。
我是本科毕业去的,年龄刚好是上限,有个别和我一样大的,但大多数都比我小,老妹儿班长说全班就我看起来最稳重,有一次开玩笑说感觉我心理年龄有七十岁。
因为性格原因,也可能真的岁数大一些,稳重一些,整个新兵期间我个人几乎没怎么挨骂,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导员很看重我,一直和我班长夸我,有一次对我说“你要做你们班里最优秀的兵”,我重重的点头。新兵连更看重的是训练成绩,下连以后更看重的是业务能力。我当时军事成绩不能说差吧,但在我们班也不算拔尖,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感到很失望,但我班长和我说没关系,这只是三个月,两年里剩下的时间都是看业务。
我觉得新兵连就是一个塑造过程,它让人消灭个性,服从命令,在由一个地方人转变成军人的过程中,感到痛苦和煎熬是必然的,严苛的要求也是必然的。但我班长对我们很好,相对来说我的新兵连过的算是比较幸福的,她经常把柜子里的零食分给我们吃,有一次晚上加练完偷偷给我们敷面膜,一边说这要是连长推门检查就完犊子了,一边也没停下发面膜的手,每天训练的时候隔一两个小时会组队回去上厕所喝水什么的,班长会带着我们偷偷吃零食(别的班都是班长抓偷吃的兵),还会给我们擦战靴,,,
下连那天,我们吃了一顿饺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天的速冻水饺特别好吃,我吃了很多,和来的时候一样的大巴车,我又坐上去,看着熟悉的营房向后退去,哨兵把大门打开,那是我几个月以后第一次见到外面的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临走前班长说我们的好日子要结束了,那时候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直到大巴驶入另一个大门,同样弯弯绕绕停到一排营房前面,不同于上次,这次迎接我们的老兵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和蔼可亲,开心的帮我们拿行李,到第二年新兵来的那天我才知道为什么她们当时那么开心。
班长说的对,新兵连过的确实是好日子。
那时候班里一个班长,一个班副,盯着我们好几个人,难免有盯不过来的时候,她们不在的地方我们就是自由的,下连以后,所有老兵都盯着新兵,除了半夜站岗,其他时候都感觉背后长满了眼睛,每天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再加上开始学业务,背号码,大家经常挨罚,我到现在都记得一个同届披着毯子在走廊罚写写到第二天起床的样子。那时候业务班长很严格,每天晚上夜训结束就会布置当天的罚写,一般时间都在晚上十一点以后,罚写要在第二天早上起床铃响之前放在她们班桌子上。
我当兵两年唯一一次被骂哭,就是被业务班长骂,但不是因为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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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连队以后第一次小值日打饭,一个士官带两个新兵,那天正好轮到业务班长,我和另一个战友,总共三个人去。打饭的时间到了班长说她一会儿下来,让我们先下去集合,我战友去拿打扫工具,因为不知道单位打饭的规矩,我问了下当时正在站岗的二年兵班长,打饭需不需要带值班室的饭盒,她说按理来说所有需要用饭盒打的都要小值日带去打,让我自己去问问补觉的班长吃不吃饭。于是我很听话的蹑手蹑脚推开补觉班的门,看到两个人都在睡觉,我又退出来,想着就先带上饭盒,她们不吃就算了,要是吃的话正好打了。
我刚把饭盒拿出来,带小值日的班长下来了,看我拿着饭盒就问我是谁的,我说是补觉的班长的,然后,重点来了
她眼睛睁到平时的两倍大,咬着牙问我,谁让我带的,很明显,她生气了
余光中那个刚才正在站岗的二年兵班长讪讪的走开了,可能是不想血溅她一身。。。
在她提高音量问我第三遍的时候,我弱弱解释了一遍,补觉的班长都睡着觉我就自己带了。
然后她的脸贴近,眼神盯着我,让我喘不过气
“谁让你去问她们的”
“XX班长”(站岗班长的名字)
“再说一遍,谁让你问的?”
我愣住,不敢再说话,小心翼翼看着门口站岗的班长,回了一句“我自己”
我并不知道我们不用给她们打饭的事情,显然那个二年兵班长也不知道。。。然后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去小值日的路上基本上走几步她就会停下来骂我一句有病,或者脑子有泡之类的话,骂了一路。。。还不算完,连队开饭的时候,我班长一上楼,业务班长就把她喊过去,我看她眉飞色舞的讲了一阵,我班长的脸色阴沉下来。
这下完蛋了,我心想,我要死了。
果然,开饭以后大家的吃饭时长等于我挨骂时长,午饭结束,大家的午休时长也等于我挨骂时长。
顶不住了,我的老脸终于垮了下来,眼泪那是哗哗流。。。
哦,这也是我在里面学到的一个重要技能,要在气场上压倒对方,拥有强大的威压,眼睛要睁的够大,音量要逐步提高,还要擅于运用反问句。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用到过这项技能。
那名业务班长是我新兵时期最惧怕的班长之一(新兵怕是正常的,熟悉以后大家都会相处的很好),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再去熟悉她,她就调到她老公的单位去了。
离开连队的那天她一身白衣,裙摆在微风里轻轻晃荡,她像一朵明艳的白玫瑰,又像茉莉,我也说不好,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花了,她招手,我们也招手。
那个班长很漂亮,名字带一个兰,也好听,新训带给我的恐惧并不影响我看到她美好阳光的模样。
那天不像退伍那样正式,好像她只是休假回家,可确实,她离开了服役七年的老连队,她没哭,她同届的战友也是,大家都笑着,好像离别并不悲伤,可明明前一天晚上我看到她们抱在一起擦眼泪。
第一次,我看到所谓的战友别离,可我不明白,也没有特别的悲伤,毕竟我害怕的班长离开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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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连的三个月新兵在新兵班,住一楼,老兵都在楼上。别看班长平时对我们要求严格,但是她也护犊子,那时候班级就是我的保护伞,班长就是我的靠山,除了班级以外的地方,都要多长一个心眼,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老兵班长看到,轻则挨一顿批,重则牵连所有同届新兵。当然即使做的再好也会有纰漏,再加上新老兵的矛盾好像自古以来就有,所以午休时间我们被一些二年兵班长喊到楼道里挨骂时并不觉得奇怪,我班长说了,每一届都要经历的,很正常,所以那时候大家一起挨骂我心里总在想能不能快点骂,骂完了赶紧睡,本来休息时间就很宝贵。
学业务的时候是比较痛苦的时候,其一是我并没有过上想象中热血沸腾的生活,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其二是考试和罚写真的很多,我一个连作业都不写的人,却要被迫写成千上万的罚写,不能说不心酸。那时候大家发明了各种作案工具,几根笔缠在一起写,或者战友之间,罚写少的帮着罚写多的写一点,,,每次都能被班长抓,班长挑挑眉说“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新兵都很惨,但我坚信一定有人比我们更惨,比如每次开饭回去时路过某个连队,他们的新兵都在门口跑步踏步,天天如此,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每次我看着一群大汉费力的跳着,都替他们担心午饭会不会被颠出来。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新兵是不需要站岗的,后面由老兵带新兵站两次岗,我们也就独立站岗了。那是我最喜爱夜岗的日子,除了背后的一个摄像头,身边安安静静,没有人盯着我,可以无限的放空发呆,不用担心因为走神错过什么消息,紧绷的神经能稍微放松一会儿。有时我会偷偷写日记,或者画画,记下我抬头看表的时间,有时是凌晨两点,有时是五点,我画下岗桌上的钥匙,门前蹲着的老猫班长,还有胸前贴着的胸标,像是偷来的时间,倍感珍惜和不舍。
其实在新兵班的日子相对轻松一点,有什么活大家一起干,班级分担区一起打扫,即使有一个两个偷懒的,也不会很累,因为人多,一人干一点很快就结束了,小值日轮着来,公差勤务轮着来,休息时间相对来说多一点。我最害怕的还是下班。
下班之前,我们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据说是因为再不收拾,下到各班以后就没机会了。好像是所有老兵的忍耐到达了极限爆发出来一样,印象里那是我们下连以后被收拾的最惨的一次。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记得我经历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值班班长的表情,怎么形容呢,仿佛看到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我想其他人应该也一样,即使我没看到她们的脸。
后来分班的消息突然传下来了,我要搬进自己一直视为魔窟的老兵班,踏上我从不敢驻足的二楼。我和另一个同届被分到一个班,搬着行李推开班级门的时候,看见那天罚我们最狠的值班班长坐在床边温柔的笑着,我们喊了一声班长好,她招呼着给我们两个分床铺,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漠和厌恶。
也许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也许是想念我的同届战友们,睡在一个陌生的班级里,战战兢兢,第一天夜里,我失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