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电影《半个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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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baby 发表于 2023-9-3 11:57:49|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开心麻花2020贺岁片,《驴得水》原班团队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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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me 发表于 2023-9-3 11:58:43|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一部很真实、代入感很强的作品。
1、莫默:生在天上的人,可以不说谎

莫默出现的时候,很多细节我都很喜欢:在上楼见郑多多之前涂口红;口红掉了,莫默没有捡起来就装包里,而是拧开看看有没有摔断;内衣随手搭在椅子上...这些细节都很棒,导演真的很有生活。
这里也交代了莫默是喜欢郑多多的——她走路都是蹦着走的。
而意识到被骗之后,她报警、拔刀、砸东西,做出了一系列歇斯底里的事情,最后却为了不让高璐伤心而选择了沉默。
她爱憎分明,耿直泼辣,但也纯良温柔。她说“我从来没说过谎”,“说谎就是埋雷”。
三观很正对吧,她想试试这样做是不是OK。但这里隐含着一个条件。她快三十岁了,她能一直这样刚正不阿,与她的家庭无关吗?
她自己家和父母家装潢都不俗;中学就能出国读书,家底殷实;再加上妈妈打电话说有人送了爸爸六月黄,说明莫爸也是做领导的。
多多说谎为了泡妞,而孙同说谎更多是为了生计。那么看看莫默,能够一生不说谎的人未必生在了天上,但一定没见过水坑里的样子吧。

2、孙同:攀附北京室友,还是娶北京姑娘

孙同妈说:你没有衣服吗?为什么穿多多的衣服?
而他去演出还是穿了多多的外套。
有人说“女人如衣服”——高璐和莫默,都是多多的衣服,多多想给他就给他,不想给就不许他碰。
在医院那场戏看得我挺压抑,我代入了孙同的视角,我发现我也选不出来。
莫默哭过之后可以留下大把现金给他修电脑,一口气买三副眼镜,翘班去音乐节,打电话怼行长...孙同不想吗?他是不能。莫默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回家也有爸爸妈妈接着她,而孙同的妈却是把老家房子都卖了,断了他后路。
眼镜店里换头的那一幕就说明了,骨子里他俩是一样的人。他是不想勇敢正直吗?他是不能。
他穿着黑西服坐在垃圾袋旁边,就像垃圾,没人在意。
可他,才是大多数人的样子。
莫默的家境,刚好也还不错。我不想恶意揣测什么,可如果莫默也是小地方来的北漂,孙同会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呢。

3、郑多多:锅里碗里一起吃

郑多多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但是他屡屡得手的原因,恰恰是因为这种渣男有着该死的魅力。
长得帅,家境好,对兄弟仗义,对女孩大方,巧舌如簧,反应机敏,霸道强势。
这个痞帅的渣男应该在中学阶段就俘获了莫默芳心,所以不是莫默蠢,在她的眼里,这应该是久别重逢之后的水到渠成罢了。
高璐漂亮,身材好,郑爸爸很满意这个儿媳妇,相比家境也不错,甚至为了怕多多吃醋连健身房都不去了。但郑多多就是改不了偷腥的毛病,我们总会说“他媳妇那么好怎么还出轨”,可这就是这种人骨子里的毛病,得不到的就最好——即便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婚或者换个伴侣。
可他仍然会屡屡得手。最后他跟着高璐跑步,死缠烂打,高璐真的会拒绝到底吗。

4、高璐: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你把她床掀了

高璐和孙同关系很好,三个人大概率也是同学。高璐与多多相识至少六年,论及婚嫁,即便多多的谎话很圆,孙同也竭力保护,但对于浪荡成性的男朋友,她会不会一点察觉都没有呢?
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如莫默所说,她真的相信多多就不会叫莫默来。高璐叫来了莫默,就说明她知道多多出轨了。
可她不死心,在多多否认之后,她还是打给了孙同。
她不知道孙同和多多一个鼻孔出气吗?
只是孙同能给她安慰而已。她想活在假象里,她想穿着美美的婚纱嫁给她爱的男孩。
她一定想过,如果自己能被骗一辈子,就认了。只是始料未及,孙同戳破了这个梦境,她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这些人看着夸张,戏剧,可都真实的存在,甚至看电影的时候我都闪过了我认识的人的面孔。
它真的是半个喜剧。
另外半边,就是被现实掐住喉咙的无力感。
拍的不好吗。
我觉得还行啊。
ecg2005 发表于 2023-9-3 11:59:40|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半个喜剧》的故事模型是一道很明朗的选择题:
A、体面工作,安身之本;B、不管不顾,一场恋爱。
这道题一点都不难,萝卜青菜兮,各有所爱。
给单位领导的公子哥当狗这件差事,真心喜欢的大有人在,是真心喜欢,被人点破了还要兴奋地汪汪叫两声那种。
毕竟在高段位的人面前当狗意味着,下面必有一批供他榨取尊严的小狗。掌控别人,是一件能让人兴奋到成瘾的事,这也是权力链吸引人的根源所在。
不喜欢当狗的,大可以天涯路远,逍遥自在。又想吃肉骨头,又忍不住主人闲来踹一脚的疼痛,这不是想耍流氓,这是没明白自己要什么。
虽然大多数人不会停下脚步去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最终会在跌跌撞撞中,找到潜意识里想要的轨迹。
男主孙同,他最初是很能从当马仔这件事中体会到乐趣的,舔舒服公子哥郑多多。住处有了,工作有了,户口有了,外人面前还能和郑多多和和气气地互称一声兄弟。
他是从什么时候感觉到疼痛的呢?绝非忽然地自我意识觉醒。
而是一个和他不同路的女人,一个天真到锐利的女人,指着鼻子骂他给郑多多当狗。
要命的是,他喜欢这个女人。
孙同真是傻白甜吗?给人当了七年的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天真无知地交换着大量的现实利益?
他蒙着面在黑暗里交易,却忽然被一个打着手电筒的女人照得一丝不挂。
他喜欢上这个女人绝非巧合,因为他命里缺这些东西——一肚子敢刺破虚伪谎言的热心热肠,一把敢穿街过巷讨个公道的锋利菜刀。
孙同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不留余地得活着。但随着深入接触,他对这个女人,很快从五体投地到将信将疑。
因为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看似很接近事件本质的答案,并不是我孙同没皮没脸,而是你莫默从小在北京长大衣食无忧,工作丢了也饿不死,有所依凭,才显得那么勇敢无畏。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孙同潜意识里对莫默的好感就不成立。
这个借口我们太熟悉了,但是这个借口是不成立的,并不是你不愿当狗就会饿死街头,并不是你不愿996就是废柴程序员,并不是月薪一万以下就过得生不如死。
而是我们被一种扭曲变形的欲望折磨得生不如死。
兰晓龙编剧的《好家伙》里,有一个特务头子叫若水,他为了干掉死对头而借助日本人的力量,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对儿子解释说,不是我想当汉奸,是死对头把我逼成了汉奸,我不借日本人的力量就活不下去,我恨死那个死对头啦!
其实他大可以放弃一切远遁江湖,或者去国外当个逍遥富人,但他不会想这些,因为在他眼里,没有通天的权力和富贵,就是死了。
回到孙同身上,他以为自己生在水坑里,因为他觉得没有北京户口,没有房子,没有优渥的工作,就是死了。
被高压工作、傻逼制度逼得生不如死的工作狂们,觉得月薪两万以下就是死了。
再进一步归纳,这些人会认为,自己所占有的资源未增长或是下滑,就是死了。
那么,依照这个标准,孙同的结论出现了矛盾,因为北京土著莫默的比较对象不是他们这些北漂,而是其他北京土著,莫默如果因为顶撞行长被开掉,一样可以认为是死了,那么她同样应该感到害怕,而不是勇敢无畏。
所以,我认为直到影片的结尾,孙同在婚礼上愤怒地揭穿一切,他还是没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只不过是身边人给他的负面情绪让他绷不住了,他愤怒了,他“尖叫”了。
他的愤怒,他的不适感,都是源于这个叫莫默的女人告诉他,人还可以有一种更有尊严的活法。
况且,娶了莫默,一样有了北京户口和安身之本,这简直是一道送分题。
这个结尾,既不高明,也不好看,但很现实。
我没觉得孙同可怜或是可鄙,因为我也是一样,多次在妥协和愤怒之间拉锯,在忍无可忍或是心灰意冷的时候甩下烂摊子走人。
一言以蔽之,活得拧巴。
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啰嗦着,这样妥协是不对的,人还有一种更有尊严的活法,然后我一鼓作气掀桌离开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再扪心自问,那道声音反倒不见了。
不过最近,这种病症倒是好了一些。至少知道这种所谓更有尊严的活法,其实也是一种很普通的欲望,甚至可能并不比一个月多赚两万块钱高级。
就像真得在家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胡乱折腾了一年,会发现自由这玩意儿,没有想象得那么香。做人直来直去只求顺心意,换个角度讲也是刻薄、缺乏智慧,那些弯弯绕并非都是妥协的产物。
相信一些东西,记住一些东西,可能会活得清醒点吧。
每个人相信的东西不同,不求对,只求信起来还算舒服,然后就是尽量不要用自己相信的东西去打扰别人。
记住的一些东西嘛,人生真得很短,自己的,亲人的,朋友的,都很短。记住了就会觉得贵,贵到肉疼,然后自然就知道什么更重要。
不贪恋快乐的情绪,多做一些快乐的事情,会过得踏实点。
比如被老婆骂完以后好好洗个碗,真得挺开心的,就这么点出息,够了。
以上,晚安。
xjhtbyz 发表于 2023-9-3 11:59:47|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半个喜剧》导演周申:没人逼你活成狗
“电影不是娱乐是什么呢?我工作那么辛苦,我买张电影票上课来了?受教育来了?大家谁也不比谁的学历高,整得我不知道似的,谁教育谁啊……”
周申,相貌端正,却总暗含着一股杀气。
但他温和起来,也很平常,他会时不时放缓语速,随性地刷刷猫眼上的《半个喜剧》排片信息。
他说,自己一开始就清楚,《半个喜剧》不是那种最受欢迎的喜剧,可能还会得罪一些观众。
因为,现在观众流行看的是——流氓无产阶级价值观,即,我弱我有理。
其实,三年前的《驴得水》也是这种“不受欢迎”的喜剧,它几乎讽刺了一切不开智、群体无意识的中国人,姑且,加个旧中国吧,而两亿票房,已是它当时的受众极限。
他是有精英批判的本能的,在制造欢乐的过程中,忠言逆耳,笑里藏刀,一定会有人看完不舒服,不舒服还找不出为什么,因为它的喜剧性做得无比强势。




那回过头来,《半个喜剧》批判的到底是谁?旷世渣男郑多多吗?
开玩笑,渣男都已经是渣男了,还用得着批判?在大部分对峙里,渣男郑多多甚至以“我还是个孩子”的“非完整人格”掌握着强逻辑,几近形成一种公理式的逻辑。
而《半个喜剧》真正要怒批的是,面对“恶与丑”而毫无作为的人,把自己的惰性与贪婪,和自己的“弱小”混合搅拌的人,他可能很老实,很没有攻击性,但他活得就是不像人。
像另外一种动物,旺财。
这就涉及到最通俗的主题——尊严是怎么获取并且留住的。
“你要清楚这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也没有所谓的环境、体制、社会在逼你。”
“不要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你自己愿意做狗。”
采访中的周申聊久了就现原形,现实的他,一定比电影更锋利更残忍,他说,如果愤青是个褒义词,他承认自己是个愤青。
愤青怎么才能是褒义词呢?就在于他是否有是非观,是否拒绝了灰色地带。这种做人一开始的基本常识,都被加上了情绪帽子。
在我眼前,周申是一个通俗至上,但俗得很精确的人;是一个执迷逻辑,但可置时代外壳于不顾的人;是一个坚守公义,却总是毫不留情地质问弱者的人。
弱里藏的恶,最容易溜走,好一个奇葩说辩题。
但真的拿弱者开刀,可以想象,杀伤面积得有多大。
弱小,自缢,又莫名形成了声势。周申会不服。
唉,今天平安夜,本来就应该好好吃喝,好好开房的,我们第一导演(ID:diyidy)今晚出这篇采访,着实给大家添堵了。但我觉得,过了《半个喜剧》“反面教材”男一号孙同这道坎,我们每个人,也都能获得内心的平安。
周申早就获得了这种平安,就像采访时见到他正和上海3岁的孩子视频,我真实地看见他肃穆的脸上泛着一点笑意,而在三天后的一场新片首映观影上,再与他打招呼,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我了。




01、故事都来自真实“事故”


第一导演:《半个喜剧》的另外“半个”是悲剧吧?
周申:应该是正剧。说到底,它是一些生活的压迫、烦恼,还没到生死离别。
名字起了两年多,临上映之前才定了叫《半个喜剧》。中间有的名字太直白了,一下子把主题说出来了。有的又太文艺(曾用名《如果,我不是我》),好像卖相不太好。
偶然间有人提“半个喜剧”,我觉得这倒挺好的,挺中性的。
第一导演:也有多义性在。
周申:嗯,让观众自己去填空嘛。叫“半个喜剧”,肯定是没错的。




第一导演:这里面哪些段落是完全从你个人生活经验里得来的?
周申:我的两个朋友(是情侣),其中一方出轨了。这个事情发生在我和刘露身边的,当时我和刘露(周申的搭档导演)就发生争执,刘露认为不要说,我就认为还是得说。




周申+刘露,一个“狠狠刚”,一个“刚刚好”

最后是我去说了。
结果,那个被通知的受害者,TA其实早就知道了,想凑合下去。但最终,两个人还是分开了。
所以我们想告诉观众,长痛不如短痛,一开始就做正确的决定,不要去浪费那两年的光阴。
还有一条线索,就是要不要为了利益突破自己的底线。孙同是为了工作、为了北京户口,我身上并不是这些,但意思是一样的。
第一导演:孙同他有没有真的触犯到良知的最底线呢?
周申:最后婚礼上那一下是的。有人说“怎么人都结婚了,孙同你跑去砸场子”,我觉得这可能他理解上有一点偏差。
如果我在那个婚礼现场,你让我主动去说(你老公出轨了),我可能也不会说。但如果新娘问我,我一定会说实话。
其实我们的情节是,高璐打电话叫孙同来的,如果这时候孙同还说假话,我认为是破了底线。
孙同之前有机会说,但心软了,觉得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莫默没说也是心软。她跟孙同说“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然后在婚礼上也跟高璐道歉了,说“其实我应该早点说”。
其实她跟刘露一样,刘露当时反对我揭穿,并不是为了保护出轨的人,而是怕伤害到那个被出轨的人。
但这个要由受害者本人自己来判断。我要把真相告诉你,是我做人的底线,你不想承受真相,那我尊重,我就不往下说了。




全片终极受害者高璐,扮演者汤敏,SNH48一期生

第一导演:你怎么形成这种逻辑性的呢?
周申:这是生活当中真实存在的事情,我亲眼见到的事情。
刘露的两个发小,其中一个呢,马上要结婚了,然后把初恋给睡了。
他以为那个初恋也马上要结婚,就是一夜情,结果没想到那个初恋跟他睡完了之后就退婚了!就来北京找他来了!
然后他就慌了,他就让他的发小说“哥们儿,你帮我挡一挡”,因为他们三个本来都是认识的。
第一导演:那跟电影一模一样了?
周申:不完全一样,就是你去劝劝她,跟她说我配不上她,让她找个更好的。
结果过两天那哥们就跟他说“不用担心了,她不会来烦你了,我跟她在一起了。”然后(刘露这俩发小)就在我家互相扔酒瓶子。
他们双方都认为自己有道理。




第一导演:这种矛盾的起始点在于阶层吗?
周申:不在于阶层。说白了我们是哥们儿,这女孩是我初恋,但我不能跟她结婚,她跟别人好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跟你。我觉得这个挺正常的啊,因为我们俩是很好的哥们,我特别能理解。
第一导演:这是占有欲的关系,或者说他会觉得自己被侵犯,被欺骗。
周申:对。可能是个陌生人就没有关系,本来我对她也没有占有欲。
第一导演:咱们再仔细分析的话,这个其实是一个男性意识的决定吧?
周申: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可以拎成一个一个的概念,我只了解这是人的真实情况,像这样的事情我见过两次。
第一导演:这事儿还有第二次?
周申:第二次当然没有那么激烈,我的一个工作伙伴,跟他的前女友分手了,是他主动提的,觉得两个人谈不来。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然后这个女孩没两天,就跟他的一个好哥们好了,把他给气坏了。
我就问他,我说,“你生什么气呢?你跟人提的分手,又不是你好哥们把你女朋友撬走了对不对?”
第一导演:按逻辑应该是这样,该干嘛干嘛吧。
周申:对啊,他说“但是我们俩是朋友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又是这种观点。
第一导演:是不是只有中国才有这种关系?
周申:我觉得也不是。要说我,我本人肯定不是这样的,已经分手,你爱跟谁好跟谁好,但是他们有这种想法,我可能能体会到。
因为咱俩关系太近了,所以不能跟你,如果跟你的话,就侵犯到我们俩朋友之间的关系。
第一导演:但电影里多多和孙同在楼道里的那场戏,我是觉得有阶层的压迫。
周申:当然,但这并不是核心,阶层压迫是手段。




第一导演:多多自己有没有意识到阶层压迫?还是说他大部分是无意识的?
周申:他像个小孩儿一样,大部分是无意识的。
我可以明确的说,多多拿这个东西去威胁孙同,肯定是想让孙同退缩,但如果孙同就不退缩,他也不会付诸于行动,那样太下作。
就是像两三岁的孩子,爱妈妈爱妈妈,然后一个东西没给他吃,他“啪”一巴掌打上来了。
第一导演:这也是你亲身经历吧哈哈。
周申:小孩不都是(这样)吗?多多就是太任性,太自私。




02、男一号才是“反面教材”


第一导演:你会同情孙同这样的人吗?
周申:能够理解,也能够同情,但是我不太认同他。
第一导演:不认同的是哪一面?
周申:莫默在医院里跟他说“你怎么叫没办法?你要冻死了吗?你要饿死了吗?”这就是我不认同他的地方。
孙同条件差,那都是从孙同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是你觉得他条件真的差吗?
第一导演:一点不差,还能卖老家房子呢。
周申:这个是我故意(这么写)的,我就是想表现这样的人,我如果真的去表现一个揭不开锅的人,那有什么意义呢?
孙同觉得自己揭不开锅,这些利益他都放不下,他觉得他自己活的在水坑里,莫默就跟他说,“我也没活在天上啊,我也想过更好的日子”。
你说莫默有钱吗?比她有钱的人多了。莫默在银行对经理不那么坚持原则,可能更有钱,对吗?一样的,莫默也可以跟行长说,“我生活在水坑里,行长,你生活在天上”,但她没有说这种话。




第一导演:孙同、多多这些角色的人格从何而来,你好像没有表现这些前史。
周申:我觉得表现了啊,就是他的家庭教育啊。我没有从物质上去强调多多、莫默和孙同的贫富差距,但从家教能看出差别。
多多的家庭是父母缺位,根本不管。孙同的妈妈就是管得太多。你再看莫默的父母,莫默失恋后回到家在那里伤心,她父母什么话都不说,马上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就好了,我们陪伴在你身边,你需要的时候你说。
这就是家教不一样。
第一导演:莫默的家庭算不算你认为的最理想的一个家庭关系?
周申:我觉得是。她妈妈是该催你我就催你,该逼你我就逼你,我有想法我就跟你说。然后莫默说,“我不认同,我不同意,我不想去”,也都直说,就什么话都直说。
但是呢,莫默妈也没有像孙同的妈妈那样压迫莫默,这个家庭允许有分歧存在,并不存在互相控制。




03、笑点打哪来


第一导演:你的一切创作都是从生活中提取吗,会有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吗?
周申:我打个比方,就像编篮子,它是一个带把手的篮子,还是一个带盖子的篮子,篮子这个设计图是形而上的,编篮子的材料全部都是从生活中来的。
第一导演:那如果这个电影它不用喜剧拍,会不会就没法成为现在这样?观点也会妥协?
周申:我喜欢喜剧啊,我拍《雷雨》也能拍成喜剧。我和刘露的创作就是完全不妥协,《驴得水》是,这部也是,这就是我们最喜欢的样子。




《驴得水》

第一导演:或者说,它一定要用喜剧表达吗?
周申:我创作,首先得让我自己开心吧,对不对?不能说让我去拍一个我自己都不看的东西。
第一导演:为什么你会喜欢喜剧?咱们从最初的地方追溯,它是在你人生当中的哪个时刻对你有影响?
周申:我小学就喜欢给同学讲笑话,然后把他们逗乐,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第一导演:是从书上看了个笑话,给大家讲一讲?
周申:对,从书上看的笑话,或者家里亲戚讲的笑话,我觉得特有意思,到学校去就讲给同学听。
那个时候还有同学抢着要我陪他们回家呢,说“周申陪我回家,我送你个冰棍”,然后那个说“那我送你果丹皮,你陪我回家”。
一路给他们讲笑话听,就是个乐趣。




第一导演:什么时候觉得要把这个当成一个主要的事情去干呢?
周申:后来就是讲故事,表达欲。就喜欢讲、喜欢编。
第一导演:那春晚的小品,周星弛的电影,这些也是你喜欢的吗?
周申:喜欢啊,赵本山的小品、周星弛的电影我特别喜欢。但是我更擅长现实主义的东西。
我是理科生,原本大学考上的建筑学,但也没去学。上中戏学导演是个意外,因为可以请半天假。
我上海人嘛,当时高三,中戏在上海有招生点,我看别人请假,就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请假?有什么理由请假?”他们说“我去考中戏”,我说“那我也请假,我也去”。
第一导演:但对中戏没有任何认知是吧?
周申:完全没有认知。去了之后,我就想什么系都报,小孩嘛,都爱出风头,先报表演系,一看有跳舞,那拉倒吧。
然后再一看,哎呦,编导系,电视艺术系,我觉得这个挺新鲜的,后来一看说要写散文,我不会,因为九年制义务教育也没教到散文。
结果一看导演系特简单,考朗诵,谁都会啊,考影评,高三学的是议论文嘛,我判断影评就是写议论文。
第一导演:你写了一个什么影评?
周申:《谈谈情,跳跳舞》。然后三试是编故事,我从小就编故事,怕什么,就考导演系了。
高考完了之后,上海的考试院给我们家打电话,说浙江大学调不到你儿子的档案。
第一导演:什么意思?
周申:因为浙江大学是一志愿,但中戏算零志愿,中戏先把我的档案调走了。后来家里就开会,等于说我可以去浙江大学建筑系,我也可以去中戏学导演,选一个,就去了中戏。

04、愤青VS流氓无产阶级价值观


第一导演:关于讲笑话这件事,从小到大一直到中戏,有受过挫吗?还是说你的信心是一直递增的?
周申:不存在什么受挫不受挫,因为本来我就没有要干吗,无非就是个爱好。
第一导演:那世界观方面呢,比方说上了中学大家都开始慢慢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当你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谎言,很多虚伪的东西,你对社会的看法有什么变化吗?
周申:我们那个中学是一个很乌托邦的地方,对,就是很纯洁,西南位育中学。
第一导演:为什么这么形容它?
周申:首先大家都特别正,其次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真的没有。
第一导演:那你自己主观上有怀疑的萌生吗?
周申:没有啊。你当时在一个乌托邦里,我本身也是比较天真一些。
第一导演:什么时候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矛盾还有阶层这些问题,上大学之后?
周申:慢慢的慢慢的。
第一导演:你觉得自己算是一个愤青吗?
周申:我不明白什么叫“愤青”,这个词你要准确定义一下,我才能回答。我觉得愤青就是对一切不对的事情要表达态度。
首先愤青他是要有是非观的,那些没是非观的,我认为不是愤青。他认为社会上大部分东西是灰色的,那他肯定不是愤青。
所以在我的理解上,“愤青”是个褒义词,证明这个人是有是非观的,他是勇敢的,他是纯真的。




第一导演:那按照这个褒义词的方向,你觉得你会为这样的事情勇敢地做出来吗?
周申:会啊。拍话剧拍电影也是一种表达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其实我跟刘露都知道,我们想表达的这种价值观可能不是最受欢迎的,现在比较受欢迎的是流氓无产阶级价值观。
第一导演:开心麻花另一波?
周申:开心麻花另一波不是流氓物无产阶级价值观,我实话实说。
第一导演:《夏洛特烦恼》?
周申:《夏洛特烦恼》不是流氓无产阶级价值观,它讲的还是一个情感的事。
什么叫流氓无产阶级价值观?就是我弱我有理。
有的人穷,但并不弱小。不在于穷富,而在于内心的强弱。所以《夏洛特烦恼》真的不是,他不是说夏洛弱,他就有理,他是说“夏洛你弱你没理,因为你的心思不在你老婆身上”,对吗?




第一导演:孙同有这样的一个层面吗?
周申:他倒没有到流氓无产阶级价值观这么流氓,所以,但我们这个戏的价值观其实不是太那么⋯⋯让大部分人能够欣然接受。
比如说,孙同说“哎呀,你看我活的多苦”,但是我偏偏不把你写那么苦。他这么喊的目的就是我要得到更多,我要得到更多,我要得到更多。
第一导演:你这一点我认同。
周申:然后我们想表达的就是孙同你穷,你就有理由不坚持你的底线了?你就有理由不要你的人格了?




第一导演:他寄居在多多家,这个事情有对错吗?
周申:没有对错,朋友嘛,朋友愿意帮你,你也愿意帮朋友,你们俩是真心的朋友,有什么不可以?
第一导演:但矛盾其实也就从这里开始了。
周申:对,朋友突然要拿这个威胁你,那你损害到我的尊严了,你触碰到我的底线了,你要拿这个威胁我,让我去帮你做错的事情,那拜拜,他是这么个逻辑。
第一导演:但是他在第一时间还没喊拜拜,又继续下去了,所以问题就产生了。对吧?
周申:对。孙同的想法是,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是灰色的,我要在灰色的里面辗转腾挪,如鱼得水。然后莫默说,你要带上我的话,我受不了,我要在白的地方待着。
孙同最后想了想,行,那我也在白的地方待着。
所以妈妈那句话一下子把孙同点醒了,就是说,这是你自己选择,你不要怪别人。




第一导演:这么一个普遍的现状,但很多电影里没有去戳破这件事。
周申:我不知道,我不讨论别人,可能有很多种原因,比如说创作者自己他就认同灰色地带,他怎么想,他就怎么表达嘛,这也没什么问题对吧?有的可能因为创作者就没想明白。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我也有观点,我也有这个能力,但我怕说明白了会得罪观众。

05、与文艺导演不是同行


第一导演:你觉得一个观众看你的电影,看完嘻嘻哈哈笑完出来,你的内心是真的满足吗?
周申:满足啊。
第一导演:真的满足?
周申:满足啊。
第一导演:这些人就是在这灰色地带游来游去的人,看完一笑就出来了。
周申:满足啊,很满足啊。喜剧的笑,它其实是一种讽刺,很有力量,比说教有力量得多。
为什么我说我喜欢赵本山呢?他的小品是很高级的。
比如《不差钱》,讽刺了一种摆阔,那么多人都笑崩溃了,我当时笑的也是从沙发上掉下来。




那下次当我自己面临这样事情的时候,是不是我就会想我可别像他那样?因为那样挺好笑的。其实引导了社会走向正确的方向。
第一导演:会不会太理想化,你是有自觉意识的,其他人没有自觉意识。
周申:没有就没有呗,我不是大夫,一个个开刀,把他脑子里的瘤拿走。所有的东西都有转换率。
第一导演:所以我之前问,如果你不拍喜剧,这些批评就很难表达出来,因为喜剧它能适当抵挡住锋利的刀子的恐惧,如果你要不拍喜剧,直接拍正剧,直接拍你这个主题,估计够呛。
周申:对,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电影艺术的实质是娱乐。
第一导演:真的是这样吗?
周申:一定是。不是娱乐是什么呢?我工作那么辛苦,我买张电影票上课来了?受教育来了?大家谁也不比谁的学历高,整得我不知道似的,谁教育谁啊!
问题不在于此,问题在于电影本身就是一种娱乐。电影从业者真正的技术是他能够娱乐大众,然后他在娱乐大众的过程中,把一些即使是大众熟知的东西,强化给你。
第一导演:那这样的话,你就会抵触一大批文艺电影作者。
周申:文艺片有文艺片的受众,但很遗憾我不是。
第一导演:那些经过时间检验过的文艺电影大师,开创过一个流派的,开创一个表达体系的,可他们做的内容就是晦涩,也没有叙事,也完全没有娱乐。
周申:我跟他们是两个行业的人。
第一导演:为什么?都是电影工作者,都是导演啊。
周申:那你说的士司机跟赛车手都是开车,他们是同行吗?不是同行。我不是去贬义,我没法评论他们,隔行如隔山。
其实我不分文艺片商业片,我看电影好看就行。
比如《芳芳》,大家基本上都说它是艺术电影,但我觉得《芳芳》拍的很精彩,很好看啊,为什么它不是商业电影呢?




《芳芳》,中国70、80后的经典

那你说《这个杀手不太冷》、《教父》,你说这是商业电影吗?典型的商业电影,但你说它是艺术电影吗?它也是艺术电影,怎么不是艺术电影?
第一导演: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这个新闻,就是之前马丁·斯科塞斯批评漫威,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你认知的行业,你怎么看?
周申:马丁·斯科塞斯是我非常喜欢的导演,我非常非常喜欢。
我知道他对漫威有些态度,我特别理解。漫威电影有几部我都挺爱看的,但是漫威创造了一种商业模式,这种商业模式对于故事片来说杀伤力挺大的,因为它会把资金大量的从编剧那边抽走。
好故事的诞生就越来越难了,因为资本流向哪里,哪里就会更加旺盛。我觉得马丁发出这样的疾呼,即使有一点偏激,我也能够理解他。
但是我并不认为他真的觉得漫威的电影都不是电影,他从心里真的这么觉得吗?我觉得未必,只是他需要这样出来疾呼一下。

06、重申终极观点


第一导演:最后我们再回过头问下《半个喜剧》,你觉得孙同这类人群的价值底线会有集体崩塌的时候吗?
周申:不是崩塌,我就是看不上他们那些找借口的人。
有的人就想更好的物质生活,那么他甘愿不要尊严,不要人格。那你就要清楚这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也没有所谓的环境、体制、社会在逼你,就是你自己选的。
因为在同样的环境、体制、社会下,也有人坚守尊严和人格。不要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你自己愿意做狗,没人逼你。




第一导演:那《小丑》你看了吗?你怎么理解它如此受欢迎?
周申:看了。我觉得大家期待它是一个那样的片,然后它拍出来就是这种感觉,比较严肃,完成度又比较高,就一下子受到了追捧。
第一导演:你觉得《小丑》结局里,哥谭市民和孙同的选择有关联性吗?
周申:不太一样,因为小丑是心理有疾病的人,本来就不正常,他妈妈也不正常,对吧?没有任何所谓的社会性的东西。
第一导演:但整个社会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得病。
周申:所以我不相信小丑在地铁里杀了几个华尔街人之后,能够掀起整个的美国社会的仇富。怎么可能呢?仇富仇成那样了!
当然那三个人挺欠揍的,但是从这个故事本身来说,人们看到的新闻是,三个华尔街精英在地铁无缘无故的被枪杀。
第一导演:大众有了快感。
周申:大众居然会有快感!这我完全不相信。
第一导演:我其实也不相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它的受众可能在相信。
周申:对啊,因为它把责任都推到了病态,推向了社会,那观众当然心里就舒服了,不是我的问题那我当然就舒服了
那我和刘露就说,这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孙同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以后别再因为这个事怪妈,这不就是我们的表达吗?
社会是由人构成的,你自己决定,你不要去怪社会,社会不好,你就是其中的那个“不好”。每个人先要求自己吧。
第一导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时也觉得“人善被人欺”是个借口,是个模糊的道理?
周申:我觉得你自己想明白就行,有人想得很开,就觉得吃亏是福。这样的人也挺好。
但是你别自己在那儿纠结,“哎呀,他们又欺负我”,你要纠结的话,那你就刚起来呗,全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别人怎么对你是你自己造成的
第一导演:你是不是也特别讨厌韩寒那句话,“小孩分对错,大人看利弊”?
周申: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语境,这句话本身我是非常不认同的,但是韩寒说出这句话未必就代表他认同。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本文为第一导演原创,转载需经过同意。
zhengshi_zhang 发表于 2023-9-3 12:00:29|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驴得水》横空出世三年之后,周申、刘露带来了新作品《半个喜剧》。只不过,故事发生地从民国大西北变成了2019年的北京,主角也从一群学校教员变成了几个年轻男女。



故事是全新的,但看过作品的观众会发现,依然还是熟悉的周申、刘露,娴熟的戏剧编排,意外连连,笑料不断。更重要的是,从《驴得水》开始的批判态度也得以延续,而这次探讨的话题变成了要尊严还是利益的选择题。在人物刻画上这次也做到了入木三分,观众将在大银幕上看到一个超级巨婴,一个极其彻底的“渣男”形象,还有各种让人又爱又恨的普通人,他们在电影里上演了一出人性拷问的实验。



河豚影视档案(id:htysda)对导演周申做了一个短暂的采访,听他分析在人物塑造,还有主题表达上的思考,比如主角郑多多为何如此地渣?孙同和莫默之间的分歧到底是不是阶层分歧。(友情提醒:文章涉及剧透,适合看过电影后观看)



  • 巨婴VS普通人,如何理解“奇葩男主”背后的逻辑

《半个喜剧》的两位男主角,都不是让人喜爱的角色,尤其是郑多多,是一个特别有争议性的人物,他是一个富二代、一个仗义的好哥们,还是别人的未婚夫。但他最大的标签却是一个脚踩好几条船的“渣男”。

为何要塑造这么一个角色?周申说,起因是在现实生活当中,身边有遇到这样的人,脚踩几条船的同时,还跟兄弟发生了矛盾。这个人物,谎话张口就来,马上要结婚了却依然忙不迭地跟其他女人上床。如何理解这个人物的行为动机?周申说,这个人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任性。

“大部分人可能想这样,但会有顾虑,但他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考虑后果。”本质上郑多多就是一个从小被惯坏了的巨婴。周申说,更为讽刺的是,这个人物其实很在乎他的友情,他觉得他对孙同很仗义,当然这肯定是郑多多理解的友情。同时,他可能也很喜欢他的未婚妻,甚至也想跟她结婚,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喜欢其他人。




在故事的结尾,一切谎言都被揣穿了,友情破裂,未婚妻也悔婚之后,这个人物挫败地痛哭起来。这是这个角色非常真实的情感刘露。“演员进入这个角色之后,他那个时候感觉到双重的挫败感,未婚妻没有原谅他,孙同背叛了他的友情,这是一个心智没有成熟的孩子的哭泣。”大部分观众肯定对郑多多充满了厌恶,恨不能把他打一顿。

但孙同呢,这个看似三观很正的角色,原本是观众寄托好感的对象,但随着剧情的深入,这个人物也呈现出他的多面性和复杂性,他碍于跟郑多多的关系,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莫默,他快结婚的事实。而且,随着剧情的推进,大家会发现,这真的是一个有点软弱的寄居者,他寄住在郑多多家里,在郑多多爸爸的公司上班,甚至连衣服、书包等生活用品都捡郑多多剩下的用。对于他和郑多多之间不平等的友谊,他根本无力反抗。

熟悉周申和刘露的观众知道,从《驴得水》开始,他们就不会塑造没有瑕疵的主角,很多角色都是混沌复杂的,在这一点上,他们拥有挑战观众的勇气,就像《驴得水》里面的铜匠一样,他一开始是沉默的穷人,但恰恰是这个沉默的可怜人,爆发了最大的恶意,对张一曼的伤害最深。不过,周申自己说,孙同其实跟铜匠不太一样,虽然他们一开始都有点弱势。但孙同总体上其实是代表了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有着基本的善恶观念,看见坏事会想去阻止。




他觉得,孙同这样的角色,是非常典型的普通人,可能大部分时间都还是是非分明的,但是一旦触及到自身核心利益时,比如在故事里为了莫默去跟郑多多摊牌,可能要付出失去北京户口还有工作的代价时,他会摇摆、犹豫。“这就是普通人的特点。”



  • 一个主题关乎爱情、友情以及个人选择的故事

虽然电影从郑多多和孙同两个人不平等的友谊展开,但故事发展到后面,孙同跟郑多多喜欢的高中同学莫默在一起了。两个人的爱情,也是电影里最为轻快和动人的部分。对于他们俩走到一起,周申是这么理解两人的感情的。从性格来说,孙同可能会需要莫默的坚定来补足他性格当中摇摆的部分,因为他自己是一个不坚定的人,而莫默可能需要的是包容,其他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会跟她起冲突,但孙同却是一个可以包容她的人。当然,后来这段爱情开始经受考验。

两个人也围绕着是否要为了利益放弃尊严,并且撒谎的问题上发生了巨大的分歧。莫默作为一个是价值观非常正直,并且意志坚定的角色,肯定不愿意撒谎。孙同在医院里面,跟莫默爆发出来的那场争论。他说,你什么都有,高高在上,不会理解我这种水坑里的人苦衷。很多观众认为,这其实涉及到的是两个阶层价值观的冲突。

对此,周申并不认同。他认为,两人巨大的价值观分歧跟物质,跟所谓的阶层关系不大,更多的来自于双方所受的教育,还有思维方式形成的差异。在物质上,虽然孙同说自己生活在水坑里,“但其实他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穷,从他母亲卖了老家的房子还可以在北京给他付首付就可以看出来。”

他觉得,生活中任何两个人在一起,都会有一个富裕一点,有一个穷一点。更大的差异还在于两人所受的教育,孙同妈妈的教育方式是,你要活得更好,就要不断地往上走,不断地钻营。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他复读了三次才考上北京的大学,才会那么在意北京户口和工作。

但莫默不同,她是在一个非常开明的家庭里长大的,就像电影里呈现的那样,她失恋了回家,父母也不会去干涉她,很尊重她的个人选择。“两人更多的还是在精神层面上有阶级差别。”周申说,影片里无论是爱情、亲情、友情,都是承载表达的外壳,通过角色们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各种人物复杂的纠葛,通过人物的选择来呈现立场。




当然,遵循戏剧的原理,孙同这个角色最后想通了,他决定揭穿郑多多,选择寻回尊严,也因为这个选择,这个角色拥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莫默回心转意,他抱得美人归。不过周申强调,孙同的决定是自己做出来的,而重新获得爱情是一个额外的奖赏而已。



  • 一种周申、刘露式的强冲突喜剧

两部作品,周申、刘露都成功地将严肃话题包裹在喜剧里面,做到了两者的融合。但周申表示,他很少会主题先行。更多的时候都是先找到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产生了表达欲望,才往下去创作,“我们这次,就想去表达,尊严和利益之间,该如何选择的问题。”

《驴得水》成功以后,虽然在行业里爆得大名,有一些项目找上门来,但并没有特别让周申感兴趣的,这也是这次依然选择原创剧本的原因。对于这个团队来说,感兴趣还是第一位的。《半个喜剧》剧本前前后后写了一年时间,反复修改,后续又跟演员排练一起创作。这次剧本并不是完整写完再找的演员。而是先写了一个框架性的粗稿,梳理清楚了故事的脉络。至于台词,是在现场排练的时候,跟每个演员碰撞出来的。

这次选演员,据说面试了600多个,一开始确定的演员只有任素汐,然后再用她去试和她搭戏的第二个演员,以此类推。片中饰演“渣男”郑多多的刘迅,还有饰演未婚妻的汤敏都是这样找到的,他们很注重演员跟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这次影片开拍前,主创们聚到一起做了大量的排练工作,“我们会让演员们花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就生活在剧本故事的情境里。这种创作方式,可能更接近于现场创作,可能有即兴感”,唯一跟片场不同的是,可能就是还没有实景,还没有摄影机架上去拍摄,但演员的碰撞和表演排练了很久。

跟开心麻花的合作,也是之前《驴得水》的合作很愉快,双方确立了一个长期合作伙伴。周申认为,如果要概括自身作品风格的话,可能是一种矛盾冲突比较密集,一个事接着一个事,一个矛盾冲突接着一个矛盾冲突,叙事节奏比较快的电影,并没有那么多的抒情段落。




而对于作品里批判和愤怒的部分,他认为并不是创作当中的原则。“这两部作品都这样,那可能是巧合,接下来的作品里,可能就是一个特别轻松的、温暖的故事。”当然,他表示,不介意外界说他们比较愤青,“因为我觉得对这个世界有态度,然后敢于或者说愿意去表达这个态度,其实没有问题的。”
xiaohai 发表于 2023-9-3 12:01:14|来自:北京 | 显示全部楼层
可能有点跑题,但想讲一个属于普通工作人员视角的《半个喜剧》和《驴得水》的故事。
我的手机里有一段视频,视频的拍摄时间是2016年10月28日,那一天《驴得水》上映,我们和主创一起在郑州路演,路演结束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大家哭了一鼻子。
那天晚饭时,每个人都喝了点酒, 不知怎么的周老师和露姐说起了《如果我不是我》的故事,自然而然的素汐唱起了这首歌,渐渐的周老师、露姐和堃儿都在小声的合唱。
歌唱完了,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康老师问:“我们要不要做这个电影?”
“要!”大家回答。
我对《半个喜剧》了解的最初,是三年前的一个约定,在《驴得水》上映当天定下的约定。
如果顺着那一天把时间线往回倒几个月,我们在公司的一个会议室里看了《驴得水》,很多人默默的流了泪,然后又默默的买了话剧票。
那一年的某一个晚上,我们在另一个会议室里想出了《驴得水》的slogan“讲个笑话,你可别哭”。那一天我们以为这句话而手舞足蹈的开心了很久。
《驴得水》给很多人留下了后遗症,属于我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听到《我要你》这首歌就条件反射的想哭。它让我想起那段时间里我们曾那么努力过,在每一个地方向每一个人认真的推荐这部电影,我们因为每一个肯定而开心,也因为每一个真诚的鼓励而哭泣。它像是一个种子,告诉我们,好的故事终究会被更多人看到。而每一分看似笨拙的努力都能有其收获。
更多的后遗症属于猫眼的好多人。某一次全国同事聚会的酒吧里,突然楼下的传来《我要你》,聊天中止,合唱、打灯、晃动、打拍子……像是事先约好的快闪活动,也不知道突然被一群人亲切打call的驻唱歌手内心有没有慌张。
《驴得水》之后的几年里,我们偶尔联系,偶尔见面,偶尔喝酒,都很偶尔,每次都忍不住问上一句:“新戏咋样了?”
“早着呢……”
“准备开始写剧本了……”
“剧本我们又改了几稿……”
“我们在选演员了……”
“年后,我们就开机了……”
终于2019年4月15日《半个喜剧》开机了。
开机的时候,我们走进大厂的摄影棚,莫默的房间、孙同的房间、多多的房间、甚至孙同和多多吵架的楼梯间一一在我们面前展开的时候,我们突然相信这些人是真的了。
我曾经看过第3.16版剧本,我问过这个3.16是什么意思,得到的解释是在演员排练的过程中每一天剧本都在调整,剧本已经有几百个不同的版本了。
是的,电影开机前,导演和所有演员在一起排练过3个月。在这三个月之前,所有演员都要经历过试戏的阶段才能最终定下来。这些都是周老师和露姐的坚持。同样的坚持还有,他们坚持电影一定要顺拍,而这些要求在如今的电影行业里都是非常罕见的。
第一次看到《半个喜剧》成片的时候,我想不愧是他们。《半个喜剧》像是现实版的《驴得水》。因为故事离观众更近,每一个角色都像确确实实得活在我们身边;也因为离观众更近,《半个喜剧》的辐射范围更广。我们都曾经是莫默,直来直去,风风火火,但慢慢的生活让很多人越来越像孙同,而那恰恰是年少的我们最讨厌的样子。
后来我想,我喜欢莫默,大概是因为她好像在告诉那些有点执拗的不那么可爱的我们,别急着放弃呀,一切会好的呀。这一生我们只活这么一遭,温顺尚早。
我喜欢周老师、露姐、素汐这一群人,是因为他们告诉我们其实人可以这样纯粹的活着,他们永远年轻,永远不会变成油腻的中年人,永远执拗如少年。
《半个喜剧》里知世故而不世故的莫默是任素汐,也是周申和刘露,是我所认识的这个团队里面的所有人。他们是活得最刚的那部分人,“我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样,我只是想试试看这样行不行,我撞撞看。”电影里莫默这样说。
电影外露姐在武汉路演哭了,她又讲了一次那个故事。她曾经在中戏任教时教过的学生毕业后哭着给她打过电话,说:老师,为什么现实和我们学的不一样?露姐很难过,但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真实的拍过电影,那一刻她不知怎样回答。后来她和周老师一起拍了《驴得水》,电影上映后,她拨通了那个学生的电话,她说:“这样做是很难,但是真的能做到。”
他们撞过了,虽然很难很累,但是他们成功了。有时候,放弃真的是又舒服又容易,但是坚持刚到底真的很酷。
因为一些原因,《半个喜剧》经历了一次改档,从1212到1220,调到一个厮杀更为激烈的档期。不是没有人劝过他们,我还记得那次会议上导演们的话:我们有信心,我们想试试。
即将到来的20号,影片就要上映。这一次我们依旧相信观众不会错过好故事。
“虽然辛苦,我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别怂,撞一撞,也许前面不是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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