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的胜利》剧照(图片来源:豆瓣)
在《第三帝国的面孔》(The Face of the Third Reich)中,费斯特(Joachim C. Fest,德国记者、作家、历史学家)描述了那些将被载入耻辱史册的人在谈论希特勒的全知全能、无懈可击和神性时,所表现出的奴性、不加批判和几乎幼稚的天真。那是小孩子看待父亲的方式,而这些人从未超越这个阶段。我将在这里引用几段话,因为如果没有这些话,今天这一代人可能很难相信,这些后来被“载入史册”的人内心竟然如此空洞。费斯特在这里引用了赫尔曼·戈林的话:
如果天主教徒相信教皇在所有宗教和伦理问题上都绝对正确,那么我们纳粹党也会以同样热切的信念宣布:对我们来说,元首在所有政治和其他有关民众之国家和社会利益的事项上也绝对正确……在希特勒身上,最敏锐的逻辑思想家、最深刻的哲学家与钢铁般顽强的实干家发生了罕见的结合,德国人认为这是一件幸事。
他还说道:
活在我心中的,不是我,而是元首……每次在他面前,我的心都会停止跳动……我常常到半夜才吃东西,因为在那之前,我应该会激动到反胃。当我九点钟左右回到卡林霍尔时,我不得不在椅子上坐几个小时才能恢复平静。对我来说,这段关系变成了彻头彻尾地出卖灵魂。
在1934年6月30日的演讲中,另一位纳粹高官鲁道夫·赫斯也公开表达了这种态度,他没有感到任何羞耻或不适——这种情况在半个世纪后的今天几乎无法想象。他在演讲中说道:
我们自豪地注意到,有个人超越了一切非议,那就是元首。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感觉并知道:他总是正确的,而且他永远是正确的。我们的纳粹主义根植于不加批判的忠诚,根植于对元首的无条件服从,根植于默默地执行他的命令。我们相信,元首正在顺应塑造德国历史的更高召唤。这一信念不容批判。
费斯特评论道:
赫斯对待权威的失衡态度,与许多纳粹党领导人惊人地相似,这些人像他一样有着“严格的”父母。大量证据表明,希特勒从教育系统造成的损害中获利颇多,这个教育系统以军营为榜样,把孩子培养得像军校学员一样坚韧。他们早期发展的决定性特征是对军事世界的痴迷,这不仅表现在“老战士”特有的攻击性和狗一样的谄媚,而且表现在缺乏内在独立性和唯命是从的需要。赫斯的父亲拒绝让儿子上大学,不顾他的意愿和老师的请求,强迫他去经商,以接管自己在亚历山大港的公司,就这样他最后一次强调了他的权力。不论年轻的鲁道夫·赫斯对父亲有什么隐秘的反叛情绪,在这个儿子的意志一次又一次地被摧毁后,他便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寻找父亲和父亲的替代品。一个人必须有领导! 03 从无条件服从的孩子 到极权的帮凶
我对变态心理的动力机制了解得越多,就越质疑战后不断提出的观点,即少数变态者应该对大屠杀负责。制造大屠杀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变态的具体症状,诸如孤立、孤独、羞耻和绝望。他们并不孤立,反倒属于志同道合的团体;他们不感到羞耻,反倒感到骄傲;他们并不绝望,反倒兴奋或冷漠。
说这些人崇拜权威,习惯于服从,这种解释并没有错,但它也不足以解释大屠杀这样的现象。如果我们所说的服从,是指执行我们有意识接受的命令,那么在大屠杀中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但凡有一丝情感的人,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成杀人狂。但执行“最终解决方案”的人们并没有让感情阻止他们,原因很简单:这些人从小就被教育,不要有任何自己的感情,而要把父母的愿望当作自己的愿望。这些人从小就以坚强和不哭泣为荣,以“乐意”履行所有职责为荣,以无所畏惧为荣——换言之,他们根本就没有内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