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九妹：15岁离开湘西，11年后却成了疯子，她经历了什么？

提及沈从文，许多人都知道他是大作家，特别是一部《边城》如今早已脍炙人口。但沈从文一生却始终对一个人怀有愧意，那就是他的九妹。沈从文九妹原名沈岳萌，不同于沈从文，九妹人生中几经波折坎坷。童年天真幸福，是家中的心肝宝贝。青年时期文艺浪漫，可在一段感情失败后，精神受挫，后来更是落得饥寒交迫而亡。

沈岳萌
细数九妹的一生，是时代大势下小人物的缩影。身为沈从文的亲妹妹，为何九妹没有在文坛大放异彩？在一生最美好的年纪，是什么原因让她精神失常？为什么最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童年的九妹，是沈从文笔下的天真
最早九妹被人们所熟知，是在沈从文早期的文章《玫瑰与九妹》和《炉边》中。沈从文早期写的文章大多关于自己故乡——湘西边地，而其中花费了大量笔墨描绘了自己的九妹。比如在《玫瑰与九妹》中，沈从文写道：“那年的玫瑰糖，还是九妹到三姨家摘了一大篮单瓣玫瑰做的。”
1912年，沈岳萌出生。因排行第九，别名九妹。她的童年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因为家中清寒贫苦，所以九兄妹真正活到成年的也仅仅5人。但由于母亲兄长们的疼爱，九妹天真稚嫩地成长。

沈从文与九妹
沈从文在晚年回忆九妹时，总是说道：“有九妹在的时候，家里总是会很快乐，我和六弟经常嘴馋，但由于幼时家中清贫，母亲总是不会满足我们的馋嘴，九妹总是会向母亲哀求，让我们时不时可以吃到当时梦寐以求的甜糕。”
幼时的九妹仿佛是沈从文早期的灵感来源，九妹的童真可爱将沈从文的小说照亮，在沈从文的笔下，九妹是那个符合所有人期待的童年小孩的模样。
青年的九妹，是沈从文拜会的跟班
1923，沈从文来到北平闯荡，到1927年，熬过了最初饥寒交迫的日子，沈从文依靠朋友的关照，通过写稿和教书也过上了稍微平稳的生活。时值湘西混乱，沈从文便将湘西的母亲和九妹接到北平生活。

少年时期的沈从文
此时的九妹已经15岁，褪去了童年稚嫩的她并没有想好未来何去何从。刚到北平，看着这座硕大的城市，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九妹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沈从文此时在北平小有名气，结交的朋友也是当时林徽因、凌叔华等有名的知识分子，但沈从文自己并没有系统地读过书，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所以便希望九妹能够上学读书。沈从文心目中的知识分子是一定要懂外语的，所以他代九妹选了英语和法语专业，想要九妹完成他没有去英国读书留学的梦想。
沈从文没有想到的是，这对九妹俨然是个挑战，从小便在湘西长大的九妹根本没有法语基础，规划前景虽好，但如同海市蜃楼，终归一场梦。九妹对哥哥的决定并不反对，她对城里的事物很是新奇，只想着快点去学堂看看以往看不到的新物件。

沈从文
于是乎，九妹成了哥哥的小跟班，沈从文经常带着本册子与朋友讨论文学，九妹也有模有样地将一本《唐吉坷德》夹在自己胳膊肘上，与哥哥一起拜访朋友，穿着当时流行的五四装，俨然一副进步女青年的样子。
九妹天性是聪明的，在沈从文的《炉边》中写道：“六哥（岳荃）在母亲面前背书，背到一半忘记了，九妹嘲笑六哥，自己把课文一字不差背完。但此时的九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女大学生的虚荣中，本就基础薄弱的她并没有刻骨钻研学术，反而将大量的时间花在了社交上。”

沈岳荃
九妹在北平呆了一年，因沈从文到上海公学教书，九妹便又随之来到上海读书，学习法语和英语这两门学科并没有拓宽九妹的眼界和思想，反而使九妹的心性越来越骄傲，沈从文在上海的生活并不富裕，为了生计时常熬夜赶稿，不忍儿子过分劳累，母亲便独自回到了湘西老家，将九妹留在了沈从文身边。没有了母亲的约束，九妹花钱愈发大手大脚。
成年的九妹，谈了一场匆忙的恋爱
1931年，与沈从文合租的作家胡也频因加入共产党被国民党杀害，其配偶丁玲孤苦一人在北京生活，九妹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带给这个时代的创伤，内心开始惶恐。而沈从文忙于工作，并且对他的学生张兆和产生好感，经常给张兆和写情书，因此忽略了对九妹的关怀。

沈从文和张兆和
眨眼睛九妹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刚与张兆和结婚的沈从文不由得操心起九妹的婚事，但因九妹心气太高，沈从文几次做媒都不了了之。
1934年的一天早上，沈从文像往常一样，在家伏案，写着这本名叫《边城》的著作，下午屋子里迎来了一位客人——刘祖春，他在沈从文的资助下到北平求学，初到北平的他第一时间上门拜访沈从文，在这里他遇见了九妹。
兴许是因为二人经历相似，刘祖春和九妹互生情愫。刘祖春总是在周末的时候拜访沈从文，因为周末的时候九妹一般都在家。而九妹总是在刘祖春拜访时在旁作陪，有时二人还会去中山公园散步聊天，双方的感情逐渐升温。这一切沈从文看在眼里，他并不反对二人恋爱，反而很开心九妹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伴侣。

刘祖春（右二）
1937年，日本对华侵略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这一年，刘祖春从北大毕业，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改造的他决定奔赴华北战场。只是他最割舍不开的就是九妹，纠结再三，他对九妹倾诉了自己的心声，告诉九妹自己将要投身于革命浪潮。
没想到九妹并未反对刘祖春的决定，反而对刘祖春深情流露道：“我陪你去，我不怕，到哪里去都不怕。”但终究刘祖春没有带上九妹，他不怕自己牺牲，却不想连累眼前这个心思单纯的少女，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份勇气。
最终刘祖春向沈从文借了20块钱，匆匆赶赴华北前线，对九妹不告而别。就这样，少女的怀春的怦然心动随着刘祖春的离去，戛然而止。

沈从文和张兆和、九妹岳萌
刘祖春做错了吗？他不忍九妹与他过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的日子，但却选择用逃离的方式解决。九妹做错了吗？她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却对现实的思考过于简单，思想觉悟不够光靠言语，不足以让刘祖春带着她革命。
内心脆弱信奉佛教，住所被偷直接崩溃
1938年，日本加紧对华侵略的步伐，北平已经危机四伏。沈从文一家逃出北京，先后辗转，最终到达昆明。九妹也在沈从文的安排下，在西南联合大学图书馆找了一份闲差。
岁月在流逝，九妹的年龄越来越大，但是她却并没有找到一个如刘祖春一般的伴侣，加之学习法语多年仍旧没有成绩，内心孤独的她信奉了佛教。工作结束之后吃斋念佛，休息日则行善积德，这时期的九妹没有了北平时的骄傲，但内心却格外脆弱。

侵华日军
由于北方的重工业大部分都转移到了西南地区，日本人对西南地区的战略轰炸十分频繁。这天，学校图书馆被飞机炮弹击中，九妹在帮助抢救物资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里面值钱的东西被小偷拿得一干二净。这次日本飞机的轰炸将西南联大的图书馆炸成粉碎，同时也将九妹的生活炸得支离破碎。
九妹疯了，这间小小的住所是九妹精神最后一片精神净土，是这位知识女青年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唯一可以放松自己，隐藏自己的地方。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九妹感觉自己独有的一片私密领地被人无情地践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悲惨，学习法语耗费了青葱岁月，却仍旧没有丝毫建树。自己深爱的人为了革命头也不回地离去。最后连自己仅有的一间小小的房间，也被小偷无情地闯入，搜刮。

沈从文
1938年，沈从文的压力也到了极限，一家人中夫人还未找到工作，两个孩子年龄尚幼，已经无法再分心照顾精神失常的九妹。他不得不写信给大哥，请大哥将九妹接走。11年前离家时，九妹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如今却精神失常。
失去人身自由，最后惨死他乡
由于九妹精神不正常，时常念叨一些诸如“南无观世音菩萨”之类的话，故大哥（岳霖）在工作繁忙时会将九妹锁在房中，怕九妹四处乱跑，吓坏周边邻居。但是九妹还是经常从窗户爬出来，有时候去河边，自己发着呆嘴里嘀咕着一些佛家的话语。
有时候稍微清醒时，会叫来乡里的小朋友，让他们围着自己，传授给他们一些英语知识。周围人都很心疼九妹，在他们看来身穿旗袍，嘴里经常念叨佛语的九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知识分子。

沈从文的大哥画像
一天，九妹在翻窗出门时，遇见了莫仕进，这个陪伴她生命最久的男人。莫仕进是一个泥水匠，九妹翻窗出门时，他正在隔壁邻居家粉刷水泥，他被穿着旗袍的九妹吸引，对九妹一见钟情，虽精神稍有缺陷，但是身材苗条匀称，上过大学的九妹仍让他为之着迷。
此后莫仕进经常与九妹玩耍，有时没看到九妹，会在窗口小声呼唤，九妹听到呼唤后便会翻过窗户，同莫仕进在乡间游玩。
一来二去，九妹竟与莫仕进对上眼，不顾哥哥们对莫仕进的轻视，九妹与他结婚，到乌宿定居，说是定居，其实九妹的家就是当地沅陵上的破船。

沈家合影，右二是九妹
婚后的生活十分艰辛，家中贫寒，莫仕进为了生计疲于奔波，天一亮便出门干活，直到天黑很久才到家。在九妹生下孩子后，一家人的生活更是艰难，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个人赚钱养活不了一家人，但九妹精神有问题，出来给人打杂工没人要，莫仕进就叫九妹带着小孩在山里找食物。
运气好时，寻到个把野菜，算得上是丰盛的菜肴。运气不好，没有收获，九妹就把家中仅存的余粮全部给了孩子，自己饿着肚子。可怜的九妹原本纤瘦的身材因为长期饮食不良和从事重活，先是浮肿，再是瘦弱，皮肤从白净变成了蜡黄，手掌上满是泥垢和老茧，最后九妹没有挺过去。为了孩子，九妹因饥寒交迫而死。
结婚后，九妹再也没见过沈家的哥哥们，死后也并没有与沈家人合葬。九妹这个名字在沈从文笔下消失，但沈从文书桌上摆放的单瓣玫瑰，无声地诉说着他对九妹的愧疚。

晚年的沈从文和张兆和
晚年时，沈从文曾见过九妹的儿子（莫自来），也就是自己的外甥。这个远道而来湘西汉子局促地站在沈从文面前，他没有九妹半分神韵，总是埋着头，额头上的纹路挤在一起，眼神中有的是陌生和紧张。沈从文悲从中来，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心性高傲，翩跹优雅，长相甜美的九妹，再也找不回来了。
九妹的一生是自己的选择，也不是自己的选择。在时代裹挟下，在沈从文的光芒下，她过早地盛开，又过早地凋零，若是岁月静好，这朵玫瑰又会是怎样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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