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 小说天地 || 会卜卦的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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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dongsheng 发表于 2024-8-14 17:06:57|来自:重庆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24年第215期●总第2436期】

会卜卦的鹅
文/龙良如
四、巫镇
汽车驶出村口,拐上国道。公路和巫江如影随行,青砖红瓦的洋房、古朴的木屋,散落在江畔,掩映在绿树碧水间。沿着公路逆流而上,江水缓如翠绸飘荡、急若断珠飞泄。远远的,看到狭长陡峭的巫山,山石猛地探出头,湍急的巫江便拐了一道弯,形成一湾深潭。潭东是开阔的盆地,小镇、学校、村落,都卧在江水的臂弯里。
汽车驶进小镇,扩建后的街巷,翻新过的小楼,给老街加入不少时代元素,仿若古朴的印花蓝裙,镶上各色蕾丝花边,带着烟火味十足的喜感。
小珠和爱人巫建华都在镇中学教书,小两口一分一厘积攒,在镇上修了一栋三扇两间的三层小楼。汽车尚未驶近,小珠快步迎上来,扬着眉毛说:“你们的时间是公时吧?说好的十几分钟,硬是等了半个多小时。”
大珠边笑边跳下车:“小卢老师,别用对待学生的标准,来对付我们。”
小珠挺直腰背怼道:“自己都没做好表率,怎么教育孩子?”
安十河拎着礼品走过来,笑嘻嘻地说:“小珠越来越漂亮了。”
小珠哈哈大笑:“小安嘴巴抹了蜜吧?”
巫建华出来招呼道:“姐夫辛苦了,妈,姐,优优乐乐,快进屋吃饭,菜都快凉了。”
黄冬娥四处张望着:“姨爹今日来你们家过生日,怎么不见韵宝、诗宝?”
巫建华笑着说:“姐夫今天生日?怎么不早讲。她们去爷爷奶奶家了,山上凉快些。”
小珠瞪大眼睛说:“是啊,早讲嘛,我们好订蛋糕。”
安十河腼腆地笑了:“不用麻烦了,不是妈说起,我都忘了。”
小珠比大珠高半头,面容瘦削清癯,眉眼细长,腰身匀称,说话快言快语,是个利落明快的女子。望着大珠敦实的腰身,圆润的阔脸,安十河暗暗感叹造物主的不公:明明是双生姐妹,差距如此之大。
卢和轩退休那年,向姊妹俩提出,谁愿意在家招婿,财产就留给谁。小珠当即表态:“不要和我讲这个,我一分钱都不要,嫁妆也不要。”
大珠一向温顺,架不住黄冬娥的眼泪,只好留在家里,和卢和轩相中的学生安十河结了婚。她唯一的条件,是要在远离家乡的深圳安家。大珠相中租房附近的“双雁雅居”,虽然只是村委统建楼,一套紧凑的四居室,也要好几十万,卢和轩东借西凑,赶在优优出生前,把房子弄妥了。黄冬娥这些年一直跟大珠生活,忙家务,带孩子。卢和轩离世后,全家回乡的日子屈指可数。
透过餐厅的窗户,可以看到镇中心小学和镇中学。曾经低矮简陋的平房,被簇新的楼房替代,校园内绿树成荫,景色怡人。
安十河感叹道:“现在的娃娃真幸福。”
“物质生活和幸福指数,不一定对等。”巫建华摇了摇头,感叹道,“如今乡下的学生,多数是留守儿童,网络发展太快了,再加上隔代教育,问题挺多的。”
“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到底不同的。早恋、网瘾、打架……现在的乡村教师,是高危职业。”小珠递给安十河一听饮料,“小安,什么时候去清水庵看看?”
巫建华瞪了小珠一眼,她悄悄吐了吐舌头。
“山上通车了么?”安十河问道。
巫建华拍了拍安十河的肩:“还没有。时间不早了,想去的话,我改天陪你去。”
吃过饭,大家到餐厅旁边的露台纳凉。露台正对巫江湾,采沙厂承包了一段时间,河床被挖得千疮百孔。后来经过整顿,采沙厂停工了,留下许多深浅不一的沙坑,如一只只湛蓝明澈的眼睛,诉说着无尽的哀伤。起风了,翡翠般的潭水,泛起粼粼波光,安十河的心中,漾起层层涟漪。
在巫镇上小学时,安十河是个极安静的孩子,每天独来独往,几乎没有朋友。初秋的一天,他吃过午饭,一个人溜到河边玩,一不小心滑进河中。他拼命扑腾,一忽儿沉入水底,一忽儿冒出水面,河水清澈极了,他看到一串串水泡从嘴里鼓出来,在头顶的水面消失不见。不记得喝了多少水,只记得一只粗壮的大手,探过透亮的江水,把他拽了出去。是班主任卢和轩,他也不会游泳,扛着一个汽车轮胎,一头扎进水里。两只旱鸭子趴在轮胎上,直到其他老师赶来施救。
傍晚放学时,卢和轩沉着脸告诉安十河,务必叫家长来一趟学校。安十河耷拉着脑袋,始终没有吭声。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孤身来到学校。卢和轩大发雷霆,拍着讲台把他赶出教室。
有同学窃窃私语,不时发出嬉笑声,卢和轩问道:“有什么好笑的?讲出来大家听听。”
一个男生歪着脖子站起来,脸上崩不住笑:“安十河,是清水庵安平法师的崽。”
另一位同学附和道:“尼姑生的!”
“他爹会不会是和尚?”
课堂一片哗然。
安十河站在教室外面,一直没有吭声,泪水淌满绯红的小脸。
卢和轩刚接手这个班级,对班上同学不甚了解。那天傍晚,他去了一趟清水庵,安平法师告诉他,十年前,她在河边拾到这个孩子,取名安拾河,上学后,孩子嫌拾字笔画多,自己改成安十河。
卢和轩小声嘀咕道:“只听说过捡女娃娃,还有人扔男娃?”
安平法师双手合十,直念着“阿弥陀佛”。再没多说什么。
卢和轩开始关注安十河,经常叫他到宿舍吃午饭。大珠和小珠来镇上读完小,安十河升入初中了,卢和轩还会叫他过来。
大珠成家后,小珠多次打趣:“老爸那些年的饭没白给,好歹养了个童养婿。”
“姐夫,来根烟。”巫建华的声音,打断了安十河的思绪,他转过头,阳台上只剩他们连襟二人。
巫建华叭了一口烟,似乎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有没有想过找找亲人?”
安十河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尬笑了一声:“哈!你们不都是我的亲人么?”
“我们?能一样么?中国人讲究血脉亲情。我家老爷子说政策出来了,拼命催我们生三胎。也怪不得他,谁叫我家是两个女儿。”巫建华叹了一口气,“不找也好,人多,说不定烦恼也多。你要是想好了,我带你去采血,我表姐在公安局,寻亲查DNA方便得很。”
安十河靠在栏杆上,看似风平浪静,内心早已掀起千涛万浪。怎么可能不想寻根?可是人海茫茫,何处是归途?
五、岩钵井
要不是黄冬娥下车给小鹅喂水,大珠早就忘了岩钵井。村道上方有道陡峭的石崖,岩壁上生出个锥形石钵,清冽的泉水从钵沿鱼嘴形豁缺溢出,洒下一弯细长的水流,路人稍稍俯下身子,即可啜饮甘甜的山泉。村里没通公路之前,往返集市的山民,都在岩钵井歇脚,掬几捧泉水,既解渴又解乏。
黄冬娥轻轻搂着小鹅,微微撅着屁股,钻进杂草丛生的小路,乐乐似一只刚出笼的小兔,蹦跳着跟在她身后。不一会儿,传来黄冬娥的喊叫,安十河和大珠急忙奔上山,差点撞上迎面跑来的黄冬娥。
大珠急切地问道:“怎么啦?”
“不得了啦,岩钵井水干了,又要死人咯。”黄冬娥脸色发白,颤声说道。
大珠不满地说:“别信那些不着五六的迷信。”
黄冬娥转过身,一边朝山上作揖,一边哀哀地求道:“山神公公,妹子不懂事,乱讲话,您老人家莫见怪,莫见怪。”
正说话间,黄秋莲从村道上跑下来,黄冬娥迎上去,关切地问她:“莲姐,快要天黑了,你急着去哪里?”
黄秋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死鬼,看上去要死不活的,一转背就不见了。”
安十河说:“下地去了吧?”
黄秋莲望着安十河,张了张嘴,又忍住了,叹了一口气:“有人看到他顺着马路下山了。我跑了一路,影子都没撵上。”
安十河摸了摸脑袋:“从巫镇过来,一路上也没碰到。”
黄冬娥想了想,大声说:“十河,先送我们回家,等下载你莲姨沿马路寻一下。”
第二天上午传来消息。巫镇医院旁边的弯道上,出了一场车祸,被人发现时,兰松柏早已没了气息。黄秋莲哭得死去活来,反复念叨着:“冇良心的咧,你死犟啊……犟死才甘心唉……”
兰松柏出殡那日下午,乡邻们都散去了,黄冬娥全家都留了下来。全家要回深圳了,她想陪陪老姐姐,宽宽她的心。
“也是怪事,他走路都不利索,去街上做什么?”黄冬娥忍不住问道。
“他说,要给三子过生日。”
“三子?哪个三子?”
“就是那年,我被计生办抓走,在卫生院引下来的娃娃,落地还哭了几声。这些年一吵架,他就放肆骂我,怪我没把娃娃抱回来。你说,那会儿谁给你抱?”
“那是,谁都不给抱。”
“那天看到大珠男人,他硬讲是三子。也怪我骂了他,他犟脾气来了,死活要给三子过生日。我心想,这个剁脑鬼,又发神经了,上哪给他过生日去?哪晓得他会去巫镇?去卫生院?我前世造多了孽,一世都还不完。”
“娃娃要是能带活,该有三十多了。”
“是咧,你姐夫出事那天,正满三十六。”
“六月初六?”
“嗯咯。”
安十河在屋廊下玩手机,“三十六”、“六月初六”,两个平常不过的日子,浇得他脊背直发凉。他看了看黄秋莲爬满悲戚的脸,望着八仙桌上亡人的遗像,内心涌起莫名的慌乱。他点开巫建华的微信,发过去一行字:明日有空么?陪我去一趟清水庵。
迈进青烟袅袅的正厅,轻缓的禅乐在室内萦绕,安十河的心慢慢宁静下来。环顾左右,一切还是昔日的模样,却早已物是人非。定慧师太结束早课,才缓缓起身。她双手合十,轻语道:“十河,好久不见。”
安十河连忙回礼:“师太好。”
定慧师太颔首道:“为身世而来罢?”
“额,师叔……”安十河不安地点了点头。
“师姐往生前,特地吩咐过我,你若来问起,要我如实讲给你听。你是巫镇卫生所的看门大爷抱来的。他说,拖着板车去河边埋,一路上听到有个还会哭,实在不忍心,拿件破衣裳包了,偷偷藏在草丛里,又担心养不活,想起师姐会草药,趁天黑送到庵堂。师姐举着火把去寻药,敷药时,你全身乌紫,发不出声音了,一边肩膀又红又肿,都快烂了。师姐耐得烦,硬是诊好了。”
“您还记得日子么?”
“记得真切呢。丁卯兔年,‘六月六,家家户户晒红绿’,那日我从巫镇回来,到处晒着衣服、被褥。你常用的生日,是没有错的,时辰就不清楚了。”
安十河不再言语。巫建华问道:“晓得他家人是哪个村的么?”
定慧师太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老尼不清楚。”
后来他们聊了些什么,安十河压根没听见,只觉通体冷汗直冒,两耳嗡嗡作响,菩萨、师太、眼前万物,都在缓缓转动。恍惚间,安平法师面含浅笑,缓缓朝他走来,对他轻语道:“十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待他回过神来,几个年迈的香客,匍匐在蒲团上,虔诚地念着各自的心愿。定慧师太轻声诵着经。巫建华站在一旁,安静地等他。
下山途中,阳光炙烤大地,漫山知了嘶鸣,两人一路无言。在巫镇分别时,巫建华轻声问道:“姐夫,有线索了?”
安十河抹了一把额角的汗:“不敢确定。”
“别急,想办法搞来头发丝,手指甲也行。”巫建华拍了拍安十河。
安十河苦笑道:“我的假期快到了。”
巫建华想了想,说:“你要是相信我,我帮你处理。”
安十河咬了咬嘴唇,终于说了出来:“秋莲……姨娘。”
路过岩钵井时,安十河把车停在路边,沿山道来到石崖下。一泓清泉潺潺流出石钵,在阳光下闪出七色光辉。他掬起一捧水,轻轻啜了一口,汹涌的泪水,伴着泉水倾泻而下。他高举右手,用力挥向石钵,殷红的鲜血淌过掌心、流过石缝,滴在草叶上,落在浅水里,溅起一朵朵渐变色水花。他捡起石块,奋力掷向石钵,石块弹落在地,他接连掷了几下,钵体上仅留下几道浅白色印迹,仿佛一个歪嘴的笑脸,睥睨地望着他。他醉汉般瘫在浅池内,任流水浸透衣裤,困兽般嚎啕起来。
六、林间子规啼
收到巫建华的信息时,安十河正和同事出去团建,他扫了一眼屏幕,没来得及细看。小艾远远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唉呀,差点没追上你们,是在胜利大营救纪念碑下集合吗?”
安十河心不在焉应道:“是的。”
小艾眨巴几下眼睛,突然笑了:“安课,是不是没睡醒?打起精神来,说好要夺第一的。”
安十河把手机揣进裤袋,大步朝前走去:“不就是登山比赛嘛,怎么可能输?”
这些年,安十河一直住在阳台山脚下,有空就和孩子们来爬山,哪里有陡坡,何处要拐弯,他了如指掌。在半山腰歇息时,他掏出手机,点开巫建华发来的图片。
“所送1号、2号样本,在所检测的60个mtNDA-SNP位点序列相同,符合母系遗传关系。”安十河呆呆地望着这段文字,顿觉胸闷气短,兰二勇、兰松柏、黄秋莲的身影,不间断从脑际闪过。他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两步,眼看要摔倒,有人用力拉住他。安十河稳了稳神,两只纤细的手,奋力扶着他,小艾关切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啦?”他们身后,是又长又陡的水泥台阶。安十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慌乱间抽回胳膊。
“哪儿不舒服?快歇会儿吧。”小艾掏出一颗巧克力,剥开,递给安十河。
安十河背过手,大步朝山上走去。小艾跺着脚喊道:“别急啊,输了也没啥。”他一声不吭,只顾埋头攀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无尽的歉意。那颤颤巍巍、满头银发、腰背佝偻的身影,那些扣留的奖金,无不噬咬着他的心,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安十河率先来到顶峰,在一块巨石前站定,对着天空高声呼喊:“啊……啊……”声音随风飘向远方,阳光映在他潮湿的脸上,晃眯他饱含热泪的双眼。
三三两两的同事,喘着粗气登顶了。经统计,安十河领导的课室夺得冠军。几个下属涌过来,把他举过头顶欢呼:“安课最帅!威武霸气!”同事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拥簇着安十河朝山下的溪涧小道走去。
小艾掏出手机,发出一条微信:安课,你没事了吧?
在秋菊亭歇脚时,小艾收到安十河的回复:没事了,谢谢你。
小艾心底悄然绽开一朵花。她偷偷瞄了安十河一眼,他斜靠在护栏上,望着远处一棵大树发呆。一只腹部饰黑白横纹,尾巴缀白色斑点的小鸟,立在高高的枝头,“快快割谷”“快快割谷”叫得正欢。安十河表情凝重,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挂着一丝悲戚。
小艾心头莫名一颤。
小艾进厂时,安十河还是产线班长。他对新员工极有耐心,压根不像之前的小领导,面对上司唯唯诺诺,在下属面前趾高气昂。得知他早已结婚生子,小艾失落了好长时间。安十河以为她不习惯新环境,时常私下开导她。
这些年来,小艾谈对象,结婚,提升。每每遇到难事,只要经安十河分析,都能迎刃而解。唯独去年她闹离婚,征求他的意见,挨了一通臭骂。她到底没听他的。恢复单身后,工作以外的微信,他再也没有回复过,往日兄妹般的情感,似乎随着那纸离婚证,消逝殆尽了。
回到办公室,安十河呆呆地坐了一会,把检验报告发给大珠。没过多久,她回了信息:“这是什么?”
“我找到亲爹娘了。”
“真的假的?哪儿的?”
“你认识。”
“忙着呢,别卖关子了。”
“秋莲姨娘。”
“开什么玩笑?你别逗了!”
“不信你问建华。”
……
“老婆,我想接我妈来深圳,好好孝敬老人家。”
“她性格有点古怪,我担心和我妈合不来。”
“她是我亲妈。”
……
“本以为你会祝福我的。”
过了小半晌,大珠发来一段话:“我当然替你高兴,妈也很欢喜。你给秋莲姨养老,是理所应当的,接她来深圳,我妈只能回老家。房子是我爸妈出的钱,卢家一向待你不薄,你看着办吧。”
晚上部门聚餐时,安十河喝了不少酒,他摇摇晃晃去隔壁桌敬酒时,大家才发现异常,扶他坐回座位,他拿起一瓶白酒,又仰头猛喝。小艾夺过酒瓶劝道:“老大,不能再喝了。嫂子该拿我们是问了。”
安十河眯缝着眼睛,舌头不听使唤:“酒……给我酒……酒……”小艾递来一杯水,他一口喝掉,扔掉杯子,一头栽在满是残羹的餐桌上。小艾找了个僻静处,叫来同事扶他过去歇息。
大伙快散场时,安十河迷迷糊糊醒来,一把拉住小艾的手:“二勇,我对不起你。二勇哥……我们是兄弟,你晓得么?”
小艾轻声说:“安课,该回家啦。”
安十河回到家,孩子们都进屋歇下了,黄冬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洗手间亮着灯,该是大珠在冲凉。他扶着门框,用力甩了甩脑袋。黄冬娥迎上来,轻声说:“回来啦?”未等他开口,她又说,“孩子,妈清楚你心里的难处,别为难自己。我卜过卦了,你爹——卢老师同意你接你妈下来。妈心里有数,我们都替你高兴,替苦命的莲姐高兴。”她低下头,悄悄揩眼角的泪。
安十河喉头一哽,哑着嗓子说:“妈,谢谢您。”
黄冬娥一边落泪,一边微笑:“一个人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往日呷的苦,都是为了来日的甜。孩子,你该苦尽甘来了。”
“大珠同意么?”安十河探头望向洗手间。
“怎么不同意?多个妈疼你们,是她的福气。只要你们齐心过日子,当娘的,哪个不盼崽女好?”黄冬娥拍了拍安十河,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这天晚上,大珠换了个人似的,又是帮安十河泡蜂蜜水,又是给他拿睡衣,言语轻柔极了。夜深了,望着怀里那张红润的脸,安十河不由恍惚起来:好日子,真的来了吗?
睡眼朦胧间,耳畔依稀传来“快快割谷”“快快割谷”的啼鸣。(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龙良如,女,侗族,湖南洞口人,现居深圳。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2022年9月,出版长篇小说《窑》。
责 编:肖正中
执行主编:王道清
主 编:林 涛
◆投稿邮箱:994981292@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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