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进退 .

《我的阿勒泰》火爆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新疆，却不敢去太火爆的阿勒泰，走了北疆的南线——伊犁。而阿勒泰是在北疆的北线，留待下一次的梦幻之旅吧。

新疆的美，美在壮丽的自然风光、高耸入云的山、色彩神秘的湖、连绵不绝的草原、自在安逸的牛羊以及能歌善舞的民族。人和动物是这片山水草场的一部分，融会在其中，滋养他们的喜怒哀乐和生生死死，也常常映衬我们作为游客与这片山水之间的距离。
新疆的美丽是丰富的，北疆南线七天行程，似乎漏掉了不少。比如著名的独库公路只走了一小部分。行程的最后一站住宿在尼勒克县的蜜蜂小镇。早晨在喀什河的潺潺水流声中醒来，想着多天没有跑步，当天要坐车五百多公里，到乌鲁木齐。于是换了运动装，在即将日出的晨光中，沿着喀什河跑单边五公里、往返十公里的行程。
一离开蜜蜂小镇的民宿群，发现远方的草原、树林和河流都显得很原始。喀什河几乎没有人工修整的痕迹，沿着山势，起起落落。各类杂树及花草在河边恣意地生长。河水时而流得和缓，时而很湍急；时而在狭窄处翻卷，时而在开阔处浩荡。绿树掩映中，一条有点年代的马路延伸到不知道多远的远方——新疆的路永远不要猜测它的长度。

也许是太早的原因，一路上看不到人。跑了1公里，隐隐看到一些建筑，仿佛有点人气。这些建筑围了一个不小的院子，看到一个招牌：四师七十一团矿场。但很大的院子，没有看到人。再往前跑，又是1公里左右，似乎是一个小镇。路边一白色的瓷砖房子上方，有一个蓝底白字招牌：中国电信哈英德电信营业厅。但墙角的瓷砖脱落，窗户紧闭，大门锈蚀，门口杂草丛生，貌似许久没有营业的样子。其他的建筑则更显破旧。有一个临路的小卖部，门板破旧，窗户破损。
再往前跑2公里左右，有一个指向标，矿场公园。难得有公园，往公园里跑。但路变狭窄了，树木更加杂乱，且茂密，阴森的感觉有点不敢往前跑了。还好，不远处喀什河的水声传来。于是加快步伐，跑到河边，河水依然在奔流，有欢腾，有低沉，有回旋，有一往无前的生命的力量，让我有安全感。

马路也重新变得开阔了，太阳正从远方山间升起。
回程的路上，看到一台车经过。快到小镇终点时，一个同样是游客的晨跑者迎面而来，他犹豫地问询，前面的路怎么样？我答：风景美丽，独享天堂。
当天漫长的车程，我问司机为什么小镇周围有一些荒凉？司机不是本地人，他对这个小镇周围的情况不了解。但介绍了一些兵团的情况。当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人丁兴旺的时候，开发了很多荒地，但这些年退耕还牧，有一些太偏远的地方，就放弃了。还有一些是因为矿产资源枯竭，兵团的人只好搬走了。
人是伟大的，我们可以征服喜马拉雅山，也可以穿越南极和北极。但有些地方，我们曾经征服过，却又把他们还给了自然。也许是产业政策的原因，也许是我们当年本来就不应该去征服的。
华人投资家单伟建的一本书《走出戈壁》里，描绘了他当年作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员，在乌梁素海附近戈壁滩上战天斗地的故事。30年后，他重返戈壁滩，发现当年苦心苦力搭建起的营房，只剩下一些瓦砾，农田完全消失殆尽。

30年而已，100年，或者更久，历史的尘埃里，湮没了多少无奈的叹息。血和泪，悲与歌，是我们曾经的梦想，但有违了自然的天性，没有聆听它的声音，你终究还是你，它终究还是它。
李娟说，“这荒野真是不讲道理，但慢慢地，这荒野又会让你觉得，自己曾努力去明白的那些道理，也许才是真正没道理的。”是的，就像喀什河的奔流，没有什么道理。但在脚踩大地，奔跑中的某个瞬间，你感受到它生命的气息，它和你同在。你想知道它为什么要奔去伊犁河？为什么最后去了异域他乡？

它不给你答案，它的答案在这片大地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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