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内容原创，图片均来自网络公开渠道，所有图片肖像权属于原主播）
引子1
做一个心理实验。假设你正常上班一天工资200元，某天下班路上在地上捡了10元钱，那么就这一天来说，赚200元和捡10元的愉快程度哪一个更大？
或者我们改个场景，某天你偶遇一个神仙，他有两个神技可以教你，但是只能二选一，一个是教会你每天赚200元的工作能力，一个是教会你空气中抓钱的魔法但每次只能抓10元，你选哪一个？
引子2
小时候看水浒传，对于一件事很费解：宋江虽然没什么武功，职务也不高，但是不论碰到多么厉害的武林好汉，对方都是纳头便拜，嘴里“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原文解释是说宋江“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似乎是说，江湖名声比武功更重要。
正文
刚刚有网络主播在平台发视频喊话倪海杉：你作为全网大哥，欠我一个华子（华子是平台最贵虚拟礼物，折合3000人民币）。
倪海杉何许人也？度娘显示他是上海首富，身价80亿，住汤臣一品，拥有劳斯莱斯等豪车，给员工发放玛莎拉蒂做奖励。不过对于以上信息，倪海杉本人发视频表示并不准确。
虽然我们无法确信他的身价如何，有一件事却是有共识的：他已然是直播圈的全网大哥。正所谓，平生不识倪海杉，纵是网红也枉然。
这就是倪海杉本尊，出生于1987年，宁波人，看起来有超越年龄的成熟，甚至有些怪蜀黍的气质。从公屏字幕可以看到，粉丝已经不满足于叫杉哥或杉总，而是亲切地叫“杉爸爸”。
倪海杉堪称是直播界的劳模，据称可以每天直播18小时，可能身体有些失调导致长了不少痘痘，但是杉总对此并不以为意，很多时候直播也不开美颜。在俊男靓女成灾的直播平台上，倪海杉这位“怪蜀黍”是如何成为全网大哥和“杉爸爸”的呢？
倪海杉是干啥的？
本文不探讨倪海杉的过往。他本人其实也在短视频中比较坦诚地把发家史进行了揭秘，主要是抓住了2015年的微商红利而暴富，之后转行做网络主播，至于有没有达到上海首富的程度，大概率是没有。但是他应该并不介意江湖上的各种传言，首富、豪车、豪宅、名表，这些关键词对人们具有强烈的感官刺激。随着风，长了腿，江湖传言的传播力是巨大的，都变成了他的免费广告，对于视流量如生命的网络主播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先天优势。
倪海杉的视频定位是上海佘山的别墅区，经常显示出豪车成排的景象。日常直播则必戴一块价值几百万的百达翡丽手表。
那么，倪海杉作为一个顶着“上海首富”头衔的网络主播，粉丝达到几百万，日常直播间几万人，人气值常常是全站前几名，他的直播到底是干啥的，带货？才艺展示？知识分享？广告代言？以上都不是，他做了一种全网极其罕见的业务：打野。
打野本来是游戏中的一个名词，在倪海杉这里有另外的特别含义，简单来说，就是白白给全网的新人主播刷礼物和送流量！稍微熟悉直播的人都知道，网络主播的生命线是流量（在线观看人数），人流量决定了礼物多少，最后折合成主播的平台币收入。所以说，白白给人刷礼物、送流量的行为，其实就是送钱，简直就像财神爷下凡。
倪海杉打野的过程很简单，就是随机连麦一些新人主播，然后自称是一个峡谷的召唤师，可以为对方召唤礼物。通常来说，大部分被连麦的主播都已经认识倪海杉，未等倪海杉开口对方已经“杉哥”“杉总”叫得火热。不过仍旧有不少新人主播，对于这位自称召唤师的怪蜀黍完全没有概念。
在与倪海杉连麦之后，右图这位新人主播发现直播间突然涌入了几千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顿时又惊又喜。这就是倪海杉的日常打法，他会让自己直播间数以万计的粉丝马上到对面直播间点关注，“兄弟们给这位小姐姐把关注点到五千”，完全是撒豆成兵的气魄。
打野过程中，输送人流量是第一步，接下来送礼物会把剧情推向高潮。上面这位新人小姐姐想必没收到过大额礼物，当看到直播间突然有人连刷保时捷、热气球等礼物时，肉眼可见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这位在外打工的小哥对直播还没咋整明白，突然就收到了保时捷，简直一脸懵逼。
在打野过程中，让被连麦主播可能终生难忘的时刻，就是莫名其妙收到了“华子”的时候，华子作为平台的顶级奢侈品，售价三万多平台币，是一般主播所不敢想象的。
打野通常只有几分钟时间，经过这一连串的强烈刺激，被连麦的主播无不瞬间被震慑，认定眼前这位怪蜀黍就是自己的大哥。从倪海杉这边看，宛如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对面无论是什么“野怪”都被收服了，这种所向披靡的征服感，也让他直播间的粉丝们血脉贲张，一次一次达到情绪的高潮。
真正把观众情绪推向极致的，是当连麦到大学宿舍的时候。
这两位同学发现真的收到了保时捷，感觉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这位同学发现直播间涌入几千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当杉总刷了两个保时捷，这两位同学开始疯狂作揖，“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杉总说，把你们同学都找来，每喊一声大哥，就送一个保时捷。于是整个宿舍连同隔壁宿舍全部都动员起来了。
“大哥好！”
“大哥好！”
“大哥好！”
“大哥好！”
八九个保时捷就这样刷出去了，几乎把所有同学都收服了。但是偶尔也有上图这样的淡定哥，不情愿为一个保时捷而折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倪海杉就这样打野，送完流量和礼物就潇洒地离开，也不要对方什么回报。再说，对于很多新人小主播来说，确实也无以回报。
倪海杉是怎么赚钱的？
俗话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倪海杉这样当散财童子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有钱没处花来炫富，还是仅仅为了情怀？
倪海杉在视频中坦承来直播是为了赚钱的，不是为了撒钱当慈善家，他也承认之前送出的礼物，已经通过其它方式赚回来了，每天的平台币收入达到几十万乃至百万。但是他没有明确说明盈利模式是什么，我们只能通过他的行为做一些归纳和推断。
第一个盈利模式，是通过聚集极高的人气，一边对外送礼物，一边向粉丝收礼物，实现自循环。那么粉丝为什么给他送礼物呢？又可以分为几种情况，一是粉丝为了蹭流量，作为占榜（刷礼物靠前）的大哥，通常也会获得很多关注，这种情况属于流量互换。二是粉丝为了向大哥表示崇拜，引起大哥关注，或者跟大哥交朋友，甚至想跟大哥混饭吃。第三种，可能还有很多粉丝是受到直播间那种近似癫狂情绪的影响而加入送礼物的行列，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了。
倪海杉作为全网大哥，也经常受到很多老板的崇拜，愿意向其赠送华子，这时候杉总会敲一声锣表示感谢。
甚至来上一段魔幻的“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的舞蹈。
第二个盈利模式，应该是以打野这种方式招聘主播，所以倪海杉有一个小号的名字就叫“杉选官”。由于招聘主播不能在直播中进行，于是先送礼物收服对方，再在事后进行联系就成了一个高效的方法。倪海杉有自己的公会，据公开信息说签约主播数千人。公会的收入来源是向主播抽成，因此不断招聘大量潜力主播就是公会的重中之重。
第三个盈利模式，则是通过收礼物来满足定向推流要求。平台上很多主播缺乏流量和关注度，就希望通过倪海杉来输送人流量，这就相当于花钱买推流。虽然也可以直接花钱从平台买推流，但是与倪海杉这样的全网大哥形成互相关注，受到大哥的照拂，显然面子上是不一样的。
倪海杉刷礼物花了多少钱？
倪海杉的打野模式并非独一无二，之前有一位胜仔曾经是全网刷礼物最高，两人曾经进行过终极PK，据说倪海杉为了取胜，不惜自己出1000万人民币倒贴给自己刷礼物。
倪海杉说自己在全网刷了八千个华子，按照公开价格，价值在两千万以上。不过，这些华子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己刷给自己的，这些刷给自己的礼物扣除平台抽成之后，相当于有一半金额回到了自己口袋。另外，传说平台与公会之间有回流机制，也就是说公会刷出的礼物可以通过平台返回大部分金额，从而实现折价的目的，大大低于普通粉丝面对的礼物价格。
有人分析认为公会的华子只需要300块成本，这跟表面价格差了整整十倍。
因此，全部换算下来，倪海杉的实际支出可能不过几百万，以几百万的支出获得全网大哥的地位，加上极高的人气值，粉丝的疯狂膜拜，不得不说这个买卖实在是太值了。
以上就是倪海杉的直播传奇。但是看下来好像也只是一种比较特别的直播业态，谈不上什么传奇。这就是下文的讨论重点——本文不是要探讨倪海杉的传奇人生，而是探讨“传奇”在直播时代的特殊含义。
“倪海杉传奇”如何变成“流量图腾”？
在流量变现的年代，或许很多人会产生幻觉，只要给自己一些流量就能一夜暴富。人们对于流量的极度渴望，使之已经成为一种图腾崇拜。
很多大老板也愿意跟倪海杉连麦，似乎跟他说几句话也能沾到喜气。用一句流行的话说，跟杉总连接似乎就是为业务赋能了。而对于常年流连在他的直播间的数以万计的粉丝们，大部分可能并不知道能从倪海杉那里得到什么，而只是愿意体验他制造流量的过程所带来的强烈快感。靠近了倪海杉的流量，就仿佛走在了财务自由的大道上。
这位自称倪海杉车夫的司机，是全网自带车辆第一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带干粮的境界。在这位车夫的直播间，也已经具有了不少的流量。
作为全网大哥，倪海杉却并不说明自己具体要做什么业务，如何变现，怎样给粉丝带来福利。他在意的是巨大的流量势能，他的形象已经俨然是一个流量吉祥物，一个图腾。
我们特别需要探讨为什么倪海杉能够成为一种流量图腾。试想一种场景，你在路上遇到一个人，跟他说你叫我一声“大哥好”，我给你120块钱（一个虚拟礼物保时捷的价格），会有什么结果？可能有一些人愿意，有一些人不愿意，但是即便是在那些愿意叫大哥的人里面，也应该不会有人对你疯狂作揖，最多说个谢谢，毕竟120块钱在当今社会不算大钱。于是这里有一个悖论，为什么在直播间给人打赏一个保时捷，完全相同的代价，会带来宗教一般的狂热？
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探讨直播变现的本质——直播收到礼物算不劳而获，还是劳动所得？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面，这更接近于不劳而获。人们对于不劳而获所形成的快感，可能会远远大于劳动成果。这就是本文开头的心理实验，面对工资200元和白捡的10元，哪一个更愉快。事实上，在直播中获得大额礼物的难度是很大的，至于华子，对绝大多数主播来说都只是遥不可及的幻想。因此，对于倪海杉打赏的一个保时捷，几乎所有新人主播都会被彻底征服，乃至疯狂作揖。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真的缺120块钱吗？应该不会，只是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让他们觉得极其难得。
在当前的直播热潮中，很多主播可能赚到的钱还没有去上班多，也就是他们口中戏称的打螺丝，但是为什么大家还会把直播当做一个发财致富的手段而趋之若鹜呢？这就回到本文引子中所说，面对工作赚钱的技能和空中抓钱的技能，你愿意获得哪一种。貌似大多数人觉得第二种更好，因为虽然空中抓钱的魔法一次只能得到10元，但是这个抓钱的次数是没有上限的，运气好就能够一夜暴富。倪海杉突然降临新人主播间猛推流量、赠送礼物，对主播形成了巨大的正向激励，原来直播来钱这么快，有一种瞬间获得了空中抓钱魔法的幻觉。
倪海杉通过推流和礼物，在全网快速形成了传奇人设。就如同宋江一般，人们并不细究你武功到底如何，单单这个名号已经如雷贯耳，从此江湖上谁见到他都是“纳头便拜”，口中“大哥大哥”叫个不停。
古代农民起义的时候都会利用各种形式制造一些传奇。比如陈胜、吴广起事之前人们听到了狂野中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李自成起义期间民间传唱“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
传奇，是一种成本极低并且效果极好的传播手段。
倪海杉和平台什么关系？
另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是，对于倪海杉这种颇为怪异的商业模式，直播平台是什么态度呢？
这个问题牵涉到整个直播平台的生态系统。主播、公会和平台之间根本上是一种共生关系，主播和公会是制造流量的源动力，平台则需要为它们推波助澜，这样就能源源不断吸引更多的资源（用户、资金）进来，主播、工会和平台合力形成正反馈，从而可以将整个生态系统不断放大。
倪海杉这种另类主播对于平台来说意义更加特殊，他实际上起到了一个类似做市商的作用（做市商是在金融交易所中起到活跃交易作用的中间商，可以将低频交易变成高频交易，最终促进整个市场的交易繁荣，因而交易所都会刻意保护做市商）。通过倪海杉不断搅动春水，平台上多了很多话题，上海首富，一夜暴富，从天而降的华子，这些都在刺激着更多的人们涌入直播间。所以说，平台本身也需要传奇。
但是，主播、公会和平台之间也还有相爱相杀的一面，如果平台过度依赖主播和公会的流量，则可能出现客大欺店的情况。倪海杉说曾经希望组建一个社群，如果每个人能够每年刷一百万人民币的华子，这样一个社群就能横着走了。这确实是一个恐怖的想法，当全网流量被如此操纵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无冕之王——虽然现在已经一定程度上是了。好巧不巧，刚刚就有另一个大平台宣布要裁员，原因好像是平台被公会吸干了。
这件事也顺便告诉我们，流量是通过公会自刷和平台回流机制烘托起来的，是平台和主播、公会共谋的结果，那些漫天飞舞的华子，一夜暴富的既视感，也在真真假假之间。
据最新消息，倪海杉在直播中声明被平台限流了。或许当平台意识到主播和公会影响力太大时，就需要适度进行打压，让大家明白“杉爸爸”毕竟不如“平台爸爸”，时刻提醒大家谁才是真爸爸。
织女传奇
在“牛郎织女”的传统神话故事中，牛郎无意中偷看了织女洗澡，还偷了她的衣服，于是成就了一段传奇姻缘。故事很美，但是这种极端逆袭的段子，想必是出自古代某位底层意淫人士开的脑洞。
仔细想想，牛郎织女的故事跟倪海杉传奇可像可像了。倪海杉就像那位织女，与原始版本不同的是，这位织女不断下凡，无所不在，天天被不同牛郎偶遇并偷走衣服，然后转身又不见了。织女的传奇不断在凡间传播发酵，所有的牛郎都在幻想着某一天娶到织女，于是他们干脆连牛都不放了，天天蹲在池塘边等着织女来洗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