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天寒地坼。
好在年关将至，小镇上倒还是熙熙嚷嚷，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
角隅茶社，这小镇上唯一的茶社，虽在小镇的边角上，却也人满为患，好些人只能凑个桌，喝喝茶，暖暖身子。王二牛熟练
的给喝茶的茶客们添茶，耳朵里满是各桌的人儿在谈各家的收成。
忽然，茶社的门帘子打开了，只见一个瘦弱汉子缓缓走了进来，身着浅蓝色的粗布麻衣，一顶灰色毡帽，胡子拉碴，满脸倦容，
却不是镇上的名人孔老九是谁。
看到是老九，大伙都停止了交谈，只见一人调侃起他来“哟，老九，今个儿什么风，把老九都吹来了，莫不是今年多发了几贯钱？”
老九一看，正是镇上的屠户何千万，老九只能道个喏，“今年的束脩不知为何反比去年少了些”，众人听完大笑不止“嘿，老九你可是
秀才，今儿怎么这么酸，少些就少些了，日子还不能过不成，这不，你不还来喝茶来了？”
“我这也不光是来讨杯茶，还是来问翟账房讨些置货钱，婆娘已不让我进门了。”老九只能道出实情。
“什么？你的几贯钱不早就给你了，现在还来问我要个啥，想是你已花了，又来问我讨？”翟账房听到老九提到他，怒目圆瞪，
“你婆娘不让你进门关我何事，你的账算清了，明年塾里还聘不聘你还是回事，这秀才都多得是。”
“可孩子们这半年都会写好多字了，经书也念的有模有样，我为了他们，可是多教了不少。”老九也急了，直接就对着翟账房喝
了出来。
翟账房怎会吃他这套，直呼“想当初，我们聘你来教孩子学个把字，也是为了他们大了能记个账，又没让你教他们考取功名，你多
教了，是你自己的事，和我们有何关系，我们是白纸黑字写了的。”
旁边也有起哄的“哎哟老九喂，你整天挂在嘴上为了孩子，想不到为了一点铜钱就要和账房先生对峙，你不是还收了几个交不起
的孩子进门，你那时可是口口声声说的，宁可不要束脩，也要把这些孩子教好，真想不到，堂堂孔秀才为了这点东西，啧啧。”
翟账房一听有人帮衬自己，更是得意了“瞧见没，大伙都是明理人，这胡搅蛮缠的家伙，要不是个秀才，早就不知道在哪个旮旯
喝西北风去了，我们要他来，他便来，不要他，就是个穷酸，哪里还是个儒生，可笑，哈哈哈，可笑啊。”
“你，你们......”老九一听这些话，也是无力反驳，可想到家里孩子吃的还没着落，衣服上也尽是妻子补了又补的补丁，出去玩
也是被周边的孩子笑话。老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若说我拿得少是自己没做倒也罢了，旁个镇上那个教书先生教半年，歇半年，为何
拿的比我多？”
听到老九的怒问，翟账房慌了神，但想到老九不过是个穷酸儒，就算不给他，他也不能怎样，又恶语相向起来“好你个老九，把你当
个人才和你说，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青天父母在上，庇佑我们镇子，还算有些收成，隔壁镇子比我们又好了很多，多发些钱财怎么
你了，莫非你见不得人好，好哇，好哇，想不到你老九也空口说白话。”
一旁的何千万也插进话来“老九，何不去我处，买点肉末，熬点汤给你家孩子喝，可怜那孩子，聪明伶俐，却生在你家，一年到头
连口肉汤都喝不到，真是可怜，可怜呐。”
众人都开始打趣老九来，反正老九就一个穷教书的，打骂他也不会怎样，至多老九也就脖子杠起来和人吵两句，嘴里也骂不出什么，
尽是一些酸了吧唧的话，众人听着也不疼不痒。
连旁边翟账房的儿子也冷条条的说了句“你家娃，穿的破烂似得，谁要和他玩，和他爹玩去吧。”
老九看是讨不到了，只能在众人的嬉笑中离开茶社，回家的路只有两里，老九却不知怎么走回去。
一些买年货的也是认识老九，看到老九耷拉着头，蔫蔫的踱步，却不是回家的方向，本想问个究竟，却又想到自家东西还没买好，又
事不关己，就也没问。
来年开春，塾里换了新的教书先生，众人问起老九，这才听说老九失了智，已是个傻子了，不知跑哪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