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依女孩 发表于 2023-9-2 22:13:34

有没有什么高质量的虐文 ?

越虐越好!!!!!

xianwlg 发表于 2023-9-2 22:14:19

潜伏在军阀内部的第二年,我的身份败露。
上一秒还说要娶我的人,现在正用枪对着我的额头。
他问我:「你为之豁出生命的信仰,会来救你吗?」
而我笑着迎向他的枪口。
「我只知道未来的某一日,它会救下千千万万的中国人。」
1
预料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我睁开眼时,贺洲成正调笑般地看着我。
一把枪被放入手中。
他转过身抚摸着那套刚送来的婚纱,问我。
「一分钟,有能力逃走吗?」
我笑:「一分钟,我甚至可以要了你的命。」
我想我确实可以。
只不过我不能,即使他现在手无兵刃,还将后背留给了我。
他当然知道我不会将枪口对准他,杀了他整个峪北会彻底乱套。
离开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他。
男人一身西装立在阴影中,见我犹豫,张口说了什么。
可我听不见。
我从没想过一个特务身份败露后,竟然能全身而退。
为避免被他利用寻找组织据点,我一直不敢和上级联络,独自一人在城里东躲西藏了好几天。
直到后来,组织派人找到了我。
这两年跟在贺洲成身边,我在大大小小的报纸上都露过脸,卧底的工作是再也做不成了。
却不想我自请上前线的文书被驳回,上面交给了我一个更艰巨的任务。
培养新人,再次接近贺洲成。
2
我从来不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贺洲成,即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差点结了婚。
我爹和贺洲成他爹做过十几年的朋友,后来时局动荡,贺家募兵收编,割据一方,这才让两家关系渐行渐远。
我爹思想新派,力倡改革,处处和贺洲成他家对着干,最严重的一次,他差点被贺洲成他爹一枪崩掉。
我和贺洲成的婚事就是在那之后退掉的。
我很怕贺洲成,大约是从他们家划地为王后,他带着军队整天打打杀杀的原因。
我曾亲眼见过他审讯犯人,在牢房里,他把烧烫的铁链打到那个特务身上,亲手用烫针戳瞎了那人的右眼。
他沾了满手血,即使后来他转身看到我后匆忙将手套脱掉,又命人将那人带下去,我还是在他伸手触碰我时吐了出来。
那之后,我对贺洲成避之不及。
像是一种应激反应,但凡他与我靠得近些,我都会下意识地反胃。
我曾想过我这般情况,等将来真的嫁给他了要怎么办,但好在我们退婚了。
这件事让我很开心,当时在贺家我嘴角就藏不住笑了,在抬头碰上贺洲成的眼神时才收回去。
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眉头皱得很深。
用我爹的话说,肯定是觉着我们家主动退婚让他丢了面子。
3
后来我爹卖了老宅,打算离开峪北。
记得那时候火车刚刚开走,我从车窗朝对面看过去,贺洲成一身墨绿色军装站在那里,而他的手下正在站台上抓人。
贺洲成要找的人,是我的父亲和大哥。
他们早在两个小时前就走了,被他们带走的,还有峪北东城军队布防图的复刻本。
父亲和大哥去了南方,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很早之前就加入了地下组织。
贺家知道父亲偷走了东西,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所以他们下令全城搜捕,无论死活。
我甚至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活着下车。
而我的火车将一路向北,最终停留在莫斯科。
那是我 20 岁之前最后一次见贺洲成,在峪北的火车站,他的帽檐上落了些雪花,火车呼啸而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而五年后,我和他再次相见,亦是在这个火车站。
回国前夕,我给他写了这些年里的第一封信。
「贺洲成,我要回去了。」
这五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父亲和大哥渐渐没了音讯,贺洲成也在他爹死后坐上了督军的位置。
是我主动请求接下这次卧底任务的,我和贺洲成本就相识,任务进行起来要比新打入的同志容易一些。
火车抵达峪北时,我看见他站在站台上,手中捧着一束白玫瑰。
我觉着贺洲成很开心,他往常总是一副冷冷的模样,可此时他的嘴角上却挂着淡淡的笑。
看到我时,那笑意更深。
他朝我举起了手中的白玫瑰。
而我飞奔过去抱住他,玫瑰砸到了地上,落了满地花瓣。
贺洲成就那样僵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将手放到我腰间。
他的声音在颤抖。
「阿筝你……不怕我了吗?」
4
我是有理由不再怕他的。
在自己心里,我现在是 32 号特务部的一员,为组织获取军阀内部情报是我的任务。
而明面上,我给贺洲成的理由是,「谢谢你当初放过我父亲。」
没错,当时父亲和大哥一路向南,在半路就被贺洲成拦了下来。
他没伤害父亲,把布防图拿走后,贺洲成就将父亲和大哥放了。
峪北军的立场一直偏于党国一方,而此事让组织看到了转机。
「老师?」
我被拉回思绪,看向面前的人。
32 号要送到贺洲成身边的人一男一女,卫朗和褚妍。
他们已经在特务部训练了一年,我要教给他们的,是关于贺洲成以及峪北军的一切。
面前的两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我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体。
那是我的同事,是我的战友,他们曾经,也如面前的两人一般美丽灿烂。
我想起我初进 32 号时,我的老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请务必以,赴死的决心。」
如今,我将这句话传达给了我的学生。
我们都知道,更多时候,死亡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死亡它何时会到来。
也许今晚闭上眼,太阳就再也不会升起了。
我想,这就是我们特务的宿命。
5
出去望风的陈里带来了消息。
贺洲成订婚了,和驻扎在峪北的日本中尉伊藤原的女儿。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使他与党国来往,即使我们立场不同,我也从没想过他会做卖国贼。
课上,卫朗和褚妍看我的眼神明显不太自在。
我想峪北人尽皆知,本来这个月底,是我和贺洲成结婚的日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人解释的,也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贺洲成从没说过他爱我,而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从没想过他会爱我。
但这不妨碍其他人认为我们相爱。
最开始是我回国时的一篇报道。
占了报纸四分之一的板块,标题是「贺督军终于和等待五年的爱人宋与筝重逢。」
这句话下面配着两张照片,第一张是贺洲成捧着白玫瑰等在站台上,第二张是我和他相拥,而玫瑰落了一地。
第二天我看到这篇报道时笑出了声,还调侃他我何时成了他的爱人了?
贺洲成不置可否。
只说:「我确实等了你五年。」
我嘁他一声,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真心还是玩笑。
贺洲成不问我为什么回国,我也没刻意向他解释过。
但我每天都会跑去军办处等他。
军办处是他们办公的地方,内设许多部门,包含情报处。
我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贺洲成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在日落西山之时,他迎着晚霞光出来,一眼就能看到我。
他不知道的是,我花了一个月,不过是做了场戏。
那是个雨天,我没去军办处,而是和配合我这次任务的人去约了一晚上会。
我和许明朗先去了西餐厅,又看了电影,最后实在没事干,就打着伞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一直待到十一点。
回去时督军府的灯还亮着,副官等在铁门外,见我回来松了口气。
「宋小姐,督军在等您。」
不用他说,我已经看到了。
贺洲成撑着伞站在院子里,看着我的方向。
我和许明朗告别,走近贺洲成。
「在等我吗?」我躲到他伞下,靠得很近。
他没回答我,只是望着许明朗的背影看。
「就是为了他回国的?」
我从来明白,对于贺洲成这种运筹帷幄的人来说,他想知道的一切,只有他自己看到,才会更加笃信。
所以这出戏,成功了不是吗?
我笑:「被你发现了。他三个月前入职的军办处外交部,你见过吗?」
他眼神很冷,死死地盯着我。
「所以这一个月去军办处接我,也是因为他?」
我眨了眨眼,捂着脸点头。
贺洲成没多说什么,只把伞塞进了我手里,转身离开。
大门砰的一声被砸上,把跟在他后面的副官挡在了外面。
6
副官说贺洲成没吃晚饭,所以我下厨给他做了碗面。
我不敢进他房间,整个峪北没人敢进他房间,因为里面有无数机密文件,看一眼都会掉脑袋的那种。
我敲门,他也不开,里面静悄悄地没一点动静。
我也不急,就坐在外面,将头倚在门上。
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我要对他打感情牌了,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没有感情。
我说,「贺洲成,你想知道我在国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
「语言不同,文化不同,思想不同,刚到莫斯科的那半年,我天天饿肚子。
「我还害怕,直到过了很多年,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我都还是会害怕。
「因为那里没有我认识的人。
「每每那个时候,我就真的特别特别想你。」
我仰着头,看见门把手动了动。
等了很久,门还是没有开。
遂叹了口气:「真糟糕啊,面坨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刚迈出去两步,贺洲成的门开了。
他从我手中抢过碗,表情是很认真的模样。
他说,「阿筝,别利用我。」
我笑着摇头:「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确实是没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见许明朗。只能在等你的时候看上几眼喽。」
我踮脚,将头凑到他面前:「贺洲成,你说我进军办处工作怎么样?你要不要我?」
他呼吸停了一瞬。
「我不会插手你的事。」
砰的一声,他又给门甩上了。
我对着里面大喊:「那我凭本事进,你可不能给我使绊子!」
……
说是凭本事进,可军办处又有谁不认识我呢。
我招摇了一整个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每天和贺洲成走在一起。
进军办处没有半点困难,面试的人甚至要把我塞给贺洲成做秘书。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只不过不能是现在。
现在我喜欢的可是许明朗啊,也只能进外交部。
那天回到督军府后,贺洲成就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如愿了?」他问我。
我猛地点头:「不能再如愿了。」
我拖着椅子凑到他身前,将胳膊支在桌子上。
「但许明朗他现在,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
「我们在莫斯科认识的,我追了他好几年,从国外追到国内,又追到军办处,但你知道他今天见到我说了句什么吗?
「他竟然说我俄语垃圾,只会拖后腿。」
我托着下巴看贺洲成,问他该怎么办?
「不知道。」他收起桌子上的手,交叠在一起的腿落下,只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他转身上了楼,我也在那一刻收起脸上的笑。
我这出戏一举两得,让贺洲成知道了我回国的原因,也让我顺理成章地进了军办处。
只是这就意味着我和许明朗捆绑在了一起,若哪天我不慎败露身份,也会牵连他。
所以许明朗要时刻厌烦我,故意远离我,然后在我完全打入军办处后找个理由全身而退。
我很喜欢许明朗,可他对我避之不及,这也是我要告诉贺洲成的东西。
7
不可否认,许明朗入戏很快。
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没几天,他就已经把「很嫌弃宋与筝」这六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我成天追着他跑,这让军办处明面上多了很多传言。
比如「宋与筝这是光明正大地给督军戴帽子吗?」
或者「竟然还有不喜欢督军的女人吗?」
以及「督军等了她五年,结果给别人做嫁衣了?」
我凑到说话的两个女人中间,问了句:「做什么嫁衣?」
两个人尬笑两声离开,我则继续追在许明朗后面。
他大步走出军办处,我瞧着外面夕阳落下,目光撞进贺洲成的剪影中。
他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眼看着许明朗快走出大门,我敷衍地给贺洲成打了个招呼。
错身而过时,余光瞧见他将目光落在喷泉处。
那是我一个月来等他时常站的地方。
贺洲成或许对我有爱这件事,在那个时候之于我来说只是个小小的种子。
只是这颗种子终于还是在某一天长成了参天大树,成为了我获取情报最好的工具。
……
贺洲成有派人跟着我,所以我和许明朗这出戏演得很累。
后来夜渐深,一直跟着我们的人应是接到命令离开了,我和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确定周围没有掩体能藏人。
许明朗略显无奈地笑了笑,说他做特务很多年,第一次接这样的任务。
我抱着胳膊看他:「珍惜吧,可遇不可求。」
峪北的天很冷,他见我将手藏在肘窝处,问我他要不要发扬一下绅士风度。
「许明朗,你这是在幽默吗?」
他只笑了笑。
我承认,虽说和他演了很长时间戏,我倒是没有仔细看过他。
如今发现,他笑起来眼尾会往上翘,眼角红红的,点缀着一颗小痣。
许明朗很好看,温柔的好看。
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他突然惊奇地往后退了半步。
「宋与筝。你可别太入戏……」
我突然泛起些感慨来。
眼睛有点酸,心也有点酸。
我问他:「如果这个国家和乐太平,繁荣昌盛,那我现在会不会也正和喜欢的人,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
远处的天空有零碎的烟花绽放。
许明朗的声音很低,他说:「或许,是吧。」
或许,是吧。
可我真的好想看一看啊,那盛世的烟花……
8
我和许明朗聊了很久。
我问他这次退出任务后准备去做什么。
许明朗摇头,「听从组织安排。」
「你呢?」
我?
我想了想,「如果能活着离开,我想去前线做医生。」
本来在莫斯科就学的医。
「周先生弃医从文,欲治国民心。我想我是没有医心的本事。
「所以哪怕能解前线战士一人之疼痛,我这么多年所学,也算是有了意义。」
许明朗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兀自笑了起来。
「那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他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整个人瘫在长椅上,头则随意的搭在靠背上看着天空。
他说,「等你完成任务,我们一起去前线。
「所以宋与筝,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请你一定要,拼命地活着……」
……
褚妍和卫朗开始行动之前,我带他们查看了历任在贺洲成身边的组织人员名单。
那是已经牺牲的同志名单。
自前年组织人员名单被泄露后,32 号就弃用了间谍名册。
只有最高领导以及对接的同志才知道他们的身份。
也只有一种情况,他们会被登记在 32 号的档案室。
那就是牺牲的时候。
卫朗在一个页面停了很久。
最后他将那张名册举了起来:「老师,你认识他吗?」
我低头,在触及到那张黑白照片时,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了。
是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的人。
和大多数人板着脸照的证件照不一样,他嘴角扬着笑,右脸漾起一颗浅浅的酒窝。
黑白照片让他的眼睛显得有些沉闷。
我抬头,看向面前的卫朗。
那时候才发现,他和许明朗一样,眼角都有一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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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oyuhao 发表于 2023-9-2 22:14:55

【全文已完结,放心入】
你去过自己的平行世界吗?
我去过,我还杀死了那个世界的自己,
只为取代她,过她的幸福生活。
可我慢慢发现,那个世界也不是真的,
到头来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留给我的,只有遗憾和痛苦。
1
我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拿着刚刚出来的B超单。
和宋远阳结婚一年,我怀孕了,对于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我欣喜若狂。
从包里掏出手机,我想立刻给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点开联系人界面,我犹豫停下,想着还是应该当面亲口说给他听,会更有意义。
薄薄的B超单被我整齐对折,小心翼翼放进包里,这是上天给的礼物,只属于我和宋远阳的礼物。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
不知从哪吹来一股冷风,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2
我和宋远阳是大学同班同学。
相遇于夏季,相熟于秋季,相恋于冬季,相爱于春季。
去年夏天,我们结婚了,在我们相遇的季节。
他疼爱我宠我,朋友们都羡慕,说我有一位如此优秀的老公。
只要一想到他,我就满心欢喜啊。
可是,这个让我满心欢喜的人,好像变心了。
我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
来不及做饭,就在小区楼下的餐馆打包了宋远阳最爱的糖醋排骨。
“远阳,我回来啦。”
我像往常一样,一打开门就喊他的名字,可没听见他的回应。
咦,他还没回来吗?
不应该啊,这个点他一般都回来吃午饭了。
我环顾屋内,想找寻宋远阳的身影。
却发现,家里变的有些不对劲。
什么情况?
我今天出门前,才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怎么现在沙发上到处堆积着脏衣服,茶几上全是零食包装袋的垃圾。
我的心咯噔一下,宋远阳做了什么,怎么一上午就把家里糟蹋成这个样子。
我有些不悦,但还是开始着手收拾茶几上的垃圾,嘴里数落着他。
只是,这些零食怎么之前都没在家里看到过,有些奇怪。
我不喜欢把垃圾堆在门口,想着反正宋远阳还没回来,就先下楼扔掉。
出了电梯,我就看到单元楼外面站在一个熟悉的人。
哪怕只是个背影,我也可以立马认出来。
是宋远阳,我的老公。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女人。
我愣在原地,双腿像灌满了铅一样,无法挪动。
因为我看见宋远阳,正宠溺地摸着那个女人的头,满脸微笑。
他只有对我,才会这么笑。
可现在,他却把这微笑给了别的女人。
宋远阳轻轻扣住那女人的头,低头亲吻了下去,温柔又缠绵。
我看着这一切,只感觉此刻的自己无法呼吸,全身颤抖又麻木。
宋远阳牵着那女人的手,往楼道走来.
那一刻,我的大脑飞速转动,最后选择了逃避。
我将自己藏于楼道的阴暗拐角处,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宋远阳高大的身姿把那女人挡住,我看不见她,但我能听到她正和宋远阳谈笑风生。
所以,宋远阳现在是要把那女人带回我们的家吗?
我咬紧牙,拳头死死握紧,怒气瞬间冲上头。
恶不恶心!
她一个第三者如此嚣张,我是正主,居然还藏在这怕被发现。
我忍不了!
刚想冲出去质问他们,被宋远阳挡住的那女人和宋远阳刚好错开,我看清了那女人的脸庞。
我,再一次呆愣在原地。
那女人,怎么会......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相似,是照镜子般的一模一样。
没来得及拦住宋远阳和那女人,他们就一起进了电梯上楼。
背后一阵发凉,心跳变得愈发剧烈,我缓缓蹲下身,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3
我不敢上楼去质问宋远阳,以及那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此刻的我思绪混乱,我甚至给了自己两巴掌,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好痛,这不是梦。
我踉跄着走出楼道,双目呆滞仿佛迷失方向,不知道该往哪走。
“唉秦怡,你刚刚不是和你老公一起回家了吗?”
迎面走来的是小区保安大叔,他正朝我打招呼。
我不是一个人回家的吗?
还有,这保安大叔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和他不熟吧?
“你家餐馆最近新出的那道糖醋排骨真不错,我打算下次带上我闺女再去吃一次。”
站我面前的保安砸吧砸吧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我家餐馆?糖醋排骨?他认错人了吧?
我家哪里开了什么餐馆。
我不由得皱紧眉头,满脸疑惑地看向保安大叔。
“昨天我听我闺女说,你女儿在学校又被老师点名表扬了,你女儿真是遭人喜欢。”
我女儿?
我孩子不是还在肚子里吗,才一个月呢?!
保安大叔在说什么?我满头雾水。
疑惑之际,回想我刚刚在家里看到的情景,沙发上乱扔的衣服,茶几上杂乱的零食垃圾。
明明是我的家,但又好像不是。
莫名其妙的餐馆?横空出世的女儿?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里萌发出来。
我猛吸一口凉气。
有没有可能,我穿越了!?
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那就是我啊!
或许我穿越到了几年后?
脑洞大开,虽难以置信,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依照现在的情况,只需要知道具体时间就可以确定了。
突然想到,保安室的监控显示器可以看到时间。
我尽可能地快步走到保安室,本来想用跑的,但想着肚里的孩子,还是小心为妙。
可看到监控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时,我又傻眼了。
上面的时间和我手机上一样,2022年11月22日。
我,没穿越?
思绪有些混乱,我紧皱眉头思考着目前的情况。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家楼下,我抬头向上望。
那里,还是我的家吗?
真是生动诠释出,有家不能回的酸楚。
我没穿越,可宋远阳身边,却出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实在有些奇怪。
我颓废地坐在单元楼外面的乘凉亭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突然注意到凉亭的角落处有一个破损的洞。
小小的不算大,一个洞而已,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让我猛地萌发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时空洞?平行世界?
难道我跨越了时空洞,来到了属于我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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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朵小雏菊」知乎 - 点击阅读

fjord 发表于 2023-9-2 22:15:48

我为秦跃章试药,吃坏了身子。
他断定是我不择手段,拿命逼他娶我。
后来蒋萦玉错手杀人。
他将我推上断头台,做了她的替死鬼。
他说我鸠占鹊巢、厚颜无耻。
如今下场,全是我活该自找。
1.
铡刀落下时,我听见春桃的哭嚎。
她是我的贴身婢女,早年得罪蒋萦玉,被秦跃章命人乱棍打死。
猛然睁眼,她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满脑袋糨糊,无法思考。
头疼得厉害,我呕出一大口血,弄得满脸脏污。
有人拨开春桃,拿着帕子坐在榻边,为我细细擦拭。
是秦跃章。
他的手隔着帕子,摸过我的额头、鬓角、脸颊。
我一阵恶寒,唇齿发颤,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秦跃章笑得很冷,他带着轻蔑开口:「你这是……用自己半条命,换我非娶你不可,喜极而泣?
「南照,强扭的瓜不会甜,我教过你的,你忘了。」
手帕又脏又臭,他将它扔在我的脸上。
「萦玉事事让着你,你倒蹬鼻子上脸,亏得她为你日日祷告,你配么?
「跟她比起来,你真是龌龊得令人反胃。」
2.
我和蒋萦玉比了一辈子,也输了一辈子。
同为秦跃章的表妹,她家世显赫、才情出众,来京不过三个月,便受尽追捧。
而我父母双亡,从小借住在侯府,寄人篱下、尝尽冷暖。
偌大的侯府,唯有秦跃章舍得疼一疼我。
他天生冷清,偏总逗我笑。
他是我年少时的光,我本以为,他会永远照在我身上。
直到蒋萦玉出现。
她说我没爹养没娘教,天生的祸害。
世间所有的好东西,留在我这里,都是浪费。
她总有法子引得秦跃章侧目。
她不动声色、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我躲在暗处看他们出双入对,就像个孤独的小丑,偷窥着曾经属于我的快乐。
我贪婪地抱紧秦跃章的浮影,骗自己他曾经来过,他还会回来。
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可他曾在醉酒的深夜,非要拉我对着月亮叩首。
一遍一遍地,固执地说要娶我。
大约秦跃章是闹着玩的,我却当了真。
可笑我用了一辈子才看透,他信誓旦旦,说「我的妻子只能是照儿」,到头来是句假话。
3.
安国郡主发来春日宴的请帖,我强撑着身子前去赴宴。
上辈子我留在府中养病,听说席间有人提起试药一事,夸我情深意重,拱着姨母认我做儿媳。
姨母不愿坏了名声,便说已经在选良辰吉日,打算向我下聘。
我与秦跃章的婚事,就这样草草订下。
他为此恨了我一辈子,将我油煎火烤,熬得了无生气。
今日风大,吹得我直咳嗽。
秦跃章将他的披风丢进我怀里,眉眼间全是厌烦。
「病了就好好养着,你这样出去,是想昭告天下,我秦跃章欠你的?」
我撂手没接,玄色的披风落在地上,沾得满身灰。
我踩着它,提脚蹬车。
秦跃章冷笑着,甩马鞭挡住我的去路。
「翅膀硬了?
「这辆车给萦玉坐,你非要跟着,就去后头。」
他指向一辆小小的马车,我探头瞧了瞧,再看看暗藏得意的蒋萦玉,笑了。
我脚下的马车是父亲健在时,一掷千金专门为我造的,点珠缀玉,华丽非常。
明明是我的东西,我倒动不得了?
蒋萦玉抢先开口:「表哥,照儿身子弱,我该让着她,你也不要总为我出头,我不想你生气。」
她笑得很勉强,没说我一句不好,字里行间却都是指责。
「她的身子,是她自找,萦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不能总是心软,没完没了地受委屈。」
我替秦跃章试药前,他与我说,他信不过别人,只信我。
可如今,我为他吞下的苦,都变成是我自找。
压不住的怨恨裹着腥气涌上喉头。
我拿帕子沾沾嘴角的血,附和道:「表哥的话我记牢了,日后不会了。」
秦跃章默然瞧我半晌,突然伸手将蒋萦玉拉上马背。
他为她理理碎发,柔声哄着:「马车有什么好坐的,今日,咱们骑马去。」
然后催马起蹄,风一样掠过,将我刮倒在地。
4.
宴会聊到一半,果然有人起头,感叹说:「这一回,南姑娘算是丢掉半条命,为秦世子挡灾避煞,侯夫人好福气,养出这样的好姑娘。」
姨母笑得勉强,还要硬着头皮附和,我接着她的话开口。
「我为表哥试药,只为感谢他多年的照顾,婚姻嫁娶,还是要两情相悦得好,我心里头喜欢的,另有其人。」
秦跃章难得正眼瞧我。
他眼里藏着审视,仿佛是在怀疑我又要搞什么花样。
还有些戏谑的笑意,笑我装模作样。
他从来都知道我爱他,爱到只需他一声令下,我就能把心挖出来献给他。
可惜我的心,早都被他践踏成了烂泥。
4.
姨母听见我说不嫁,当下松了口气,脸色却不大好看。
从来只有她嫌弃我,哪里有我瞧不上她儿子的道理。
秦跃章挑起眼梢扫过来,吞下酒,捏着玉杯问我:「我们照儿眼界高,说说看,哪家公子能入你的眼,表哥去替你求来。」
他略带挑衅地瞧着我,桃花眼微眯着,视线里带着半点不爽、半点狠辣。
谁能入我的眼呢?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那个秦跃章最讨厌的、蒋萦玉求而不得的男人。
或许是出于恶毒的报复心,我故意提起他的名字。
「河西王次子苏鹤山,听闻他有山眉海目之貌,天下女子趋之若鹜,我自然也觉得,他是顶好的。」
5.
河西苏氏是历经三朝、两百年间屹立不倒的世家名流。
当年先皇入关,他家坐镇河西一带,帮衬不少,免去许多无辜伤亡。
论功行赏时,他家排在头一号,被加封为本朝唯一的异性王。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底蕴,世上能与之比肩者,少之又少。
秦跃章的指尖点在桌上,轻笑着,瞧不出喜怒。
「往日我教你人不可貌相,全都忘了?以色取人,未免落俗。」
蒋萦玉从河西来。
她整日将苏鹤山挂在嘴边当作谈资,却不见秦跃章对她说过半句难听的话。
只有我是俗人,活该被他高高在上地训斥。
不知是谁插嘴,慢吞吞地反问:「俗吗?」
假山上的凉亭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他懒洋洋地伏在栏边,搓着点心逗麻雀。
今日日头好,照在他蓝灰色的纱袍上,晒出一团光晕,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鹤山?!」
蒋萦玉先是低呼,自觉失态,又忙遮掩道:「世子爷……好久不见。」
苏鹤山?
他自在地枕着胳膊,闲适地瞧着我,睡眼惺忪的。
「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样干净的眉眼了,大雅、精致,很好看。」
因他一句夸奖,旁人的视线都快将我捅穿。
明是件扬眉吐气的好事,我却浑身冒冷汗,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人怎么会是苏鹤山呢?
上辈子他血洗御史府、疯狂屠戮的场面尚在眼前。
那个披着华丽皮囊的强盗,怎么可能是光风霁月的苏鹤山呢?!
6.
苏鹤山来京不过两日,长途跋涉、精神不济。
丢下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又恹恹地歇下了。
蒋萦玉却因此恨上了我。
夜里她来找我,笑得很古怪。
「今日还算你聪明,没让表哥难做。」
「看你乖巧,姨母让我来通知你,她替你寻了个好人物,让你准备准备,改日相看。」
我养在姨母府上许多年,除了给我一口吃,她对我从来是不闻不问。
从前我想尽办法讨她欢心,竭力让自己乖巧一些,想着少添些麻烦,她总会喜欢我几分。
后来才知道,姨母虽不喜欢我,但她更讨厌的,是我这张与我娘有八分相似的脸。
毕竟原本要嫁来侯府的,是我母亲。
这是个秘密,是我临死前,姨母亲口告诉我的。
她讨厌我母亲,于是便抢走属于母亲的一切。
她会给我寻个好人家?别说笑了。
我在窗边默写心经,没搭理蒋萦玉。
她抽走我的狼毫笔,甩手一扔砸到屏风上,划出难看的墨痕。
「装什么清高啊!南照,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你拿什么乔?」
她掐着我的下巴,讥讽地瞧着我。
「清汤寡水,酸馊的小家子。」
她的视线转向我发间的玉簪,伸手取下来,咬牙道:「就因这支破簪子,你便比我们都干净了?」
她扬手要摔,我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
簪子抵着蒋萦玉的喉咙,她嚷道:「南照,你疯了是不是,我要让表哥打断你的腿!」
我加重两分力气,簪子在她的皮肤上顶出凹陷。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阴太冷,她不敢再动,嘴一瘪,快哭了。
我死一回,连命都丢了,还会在乎两条腿么?
我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平静地开口。
「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呢,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表姐若是没听过,照儿便好好教教你。
「我死之前,一定拉你去黄泉路上做个伴。」
7.
李家公子李长风约我在松竹楼相看。
这人表面衣冠楚楚,内里却是色中饿鬼,净干些龌龊的勾当。
只是他喜欢的,是表姐那样子顾盼生姿的明艳美人,而不是我,唯唯诺诺。
在秦跃章看不见的地方,蒋萦玉处处留情,惹得李长风纠缠不休。
我与她是表姐妹,眉眼相似。
上辈子她就总想推我出去,替她挡下这个祸害。
可我几乎不出府门,才没有上她的当。
后来她将他乱刀捅死,却与秦跃章说,是我害她被李长风玷污。
她杀人只为自保,她让秦跃章将我送上断头台。
这辈子我没跟秦跃章订下婚约,想来她的手段,只会愈加龌龊。
我轻轻吐出一口恶气。
李长风瞧着我,明明兴趣缺缺,还装得一副绅士做派。
「你跟你表姐的性子,倒是相差甚远。」
我拘谨地缩着脖子,吞吞吐吐道:「今日是我来,李公子……应当很失望吧?」
我端起茶杯,垂眸遮住眼里的轻蔑。
「我今日来,表姐也不高兴,大约心里也很惦记公子吧,没想到我成了恶人。」
「蒋姑娘惦记我?」
李长风掩不住的激动,又叹:「平日里她对我退避三舍,我还以为,她讨厌我。」
「李公子玉容风姿,怎么会有人不长眼,讨厌你呢?」
我带上一点羞涩,多吹捧他两句,他就美得找不着北了。
「若公子愿意,便许我拿公子做个人情好不好?我大胆为表姐牵个线,改日约个地方,你俩好好聊一聊。」
李长风眼睛一亮,他愿意,他愿意极了!
他做梦都想一亲芳泽,怎会拒绝与表姐独处的机会呢?
等他真见着她,我相信,这样的衣冠禽兽,不会让我失望的。
李长风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一口茶水喷出来,捂着肚子笑倒在桌边。
想到骄矜的蒋萦玉将要遭辱,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来,便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涌上心头。
蒋萦玉啊蒋萦玉,我分明说过,不要招惹我。
可惜啊,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有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苏鹤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两手杵在桌边,将我裹在阴影之中。
我太过忘乎所以,竟没有发现,他是何时进来的。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带着不动声色的强势。
我失语半晌,又装得木讷,规规矩矩地与他招呼:「苏公子。」
「嗯……你再瞧瞧,我是苏公子么?」
苏鹤山轻笑着掐住我的下巴,有些蛮横地抬起我的脸,让我仰面对着他。
我与他唇间咫尺,呼吸交缠,他的眼神在我脸上转了一圈。
我颤着声音,摆出十分无辜的表情。
「公子不是苏公子,又是何人呢?」
他勾勾唇角,眯着桃花眼逗弄我:「你就是喜欢装成兔子到处骗人,是不是?
「南姑娘,我们见过的,你一定不会忘。」
8.
苏鹤山说,要我帮他拿一样东西,东西放在侯府,很要紧。
我端着热茶,悠闲地抿了几口。
既然被他看穿,索性我也懒得装了。
「苏公子的忙我帮得起,可我的忙,公子却未必帮得上。
「这笔买卖不划算,我没兴趣。」
我自以为潇洒自如,谁想苏鹤山却伏在桌上,痴痴地笑出声。
他笑得好听,人也好看,我羞恼地咬咬牙,红了脸。
「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听我现学现卖,他笑得更大声了。
「明是个小姑娘,正经八百地板着脸,怎么,我欠你钱了?」
苏鹤山伸手掐掐我颊边的婴儿肥。
他意兴阑珊地撑着下巴,轻轻打个哈欠,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就你那点巴掌大的事,办不成?你瞧不起谁呢。」
他嘀嘀咕咕,伸手扯住我的衣领,将我拽到他眼前,唇边露出刁钻的坏笑。
不等我出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秦跃章站在门外,脸色阴寒,沉声叫我:「南照,回家。」
9.
秦跃章几乎是将我丢进马车的。
他一张嘴,除了训斥我,说不出好听话来。
「你一个姑娘家,李长风都走了,我还当你留在茶厢里是遇着什么事。」
他恼着脸冷笑:「原来是忙着勾三搭四,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等他说完,笑了。
「表哥也知道,李长风不是个好东西?既然如此正义,怎么没见你替我拦下姨母的『好意』?」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半晌吐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爹娘早没了,他们做不了我的主。」
我将帕子绕在纸上,满不在乎的态度惹得秦跃章大发雷霆。
「南照,侯府养你多少年,我母亲为你操劳,最后养出个白眼狼……」
他话没说完,我便咯咯笑出声。
「你们侯府干净,一尘不染十年清流,倒是我配不上了。
「表哥骂我白眼狼,我也不能白白担受此等名声。
「不如这样,请你回府转告姨母,她若敢把我配给李长风那样的禽兽,我就一头撞死在侯府的大门上,我不安生,大家都别想安生。」
秦跃章愣愣地看我说完一箩筐的狠话,迟迟没有反应。
他大约是太震惊了,从前的南照,懂事到卑微,说话永远看别人脸色。
如今怎么成了此等泼妇?
可该说不说,有时候做做泼妇,真是爽极了。
10.
两天后,我给李长风捎信,说蒋萦玉约他这月十五的晚上去芦苇荡划船玩。
高高的芦苇摇晃着,总在暗示,在这里,发生什么都可以。
我永远忘不了,上辈子秦跃章与蒋萦玉在这里偷欢的场景。
秦跃章每月十五都会带蒋萦玉去芦苇荡赏月,未免惹人嫌话,两人从来是分着走的。
他把所有浪漫和柔情,都给了她。
留给我的,只有冷漠、训斥和贬低。
这个月,我要送他一份大礼。
我总算知道,那日苏鹤山在我耳边说:「别忘了谢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跃章太忌惮他了。
那日见我与苏鹤山亲密,秦跃章便已经气不过。
回府后我每每提起苏鹤山,秦跃章更是厉声喝止。
他就像被激起好胜心的斗鸡,我越喜欢苏鹤山,他便越要凑到我眼前来,每日都来我院里走一趟。
他分给我的心思太多了,气得蒋萦玉与他冷战好几日。
十五的下午,秦跃章又来了。
我穿戴好衣裳,见他踏进院门,一盆水泼了出去,给他浇成落汤鸡。
「每月十四,泼脏水,去霉神。」
他顶着一身馊味儿,张口就训我:「南照,你真是吃药吃坏了脑袋!」
罢了又见我穿戴整齐,拧眉问:「你干什么去!」
「姨母寻不见好儿郎,我自然自己去寻。」
我把盆丢到一边,拍拍手就要出门。
秦跃章一把拽住我,扛起我走进屋内。
「去找苏鹤山?他一个处处留情的大情种,比起李长风能好到哪儿去?南照,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你不是瞧不上李长风,你是势利眼。」
他将我扔上床榻,瞧我气得满脸通红,满意地笑了。
「表哥是为你好,你要乖,要听话。」
他吩咐两个婆子守住房门,不让我踏出半步。
又命人打水来,在我屋里洗洗涮涮。
他当真是不拿我当回事,根本不管他如此作为,旁人会如何嚼我的舌根。
这是他家,他做主的地方,他只管自己痛快就好。
11.
天色微暗,圆月爬上柳梢头。
蒋萦玉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吧,她应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秦跃章柔情蜜意地哄她高兴。
不知道她看见李长风,会是什么反应。
我推开窗,瞧着月亮故意道:「今晚的月亮圆得可真好啊,难道今日是十五不是十四?我记错日子了。」
浴桶里传来声响,秦跃章穿上衣服,顾不得绞干头发就匆忙离开。
我慢吞吞地走到角门,上到一辆马车上。
苏鹤山手执手卷,没抬头,只笑:「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没有能如此沉得住气的。」
我伸着懒腰。
瞧瞧他,白日里困乏,夜里又精神得像个夜游神,还看上书了,真不怕熬瞎了眼。
「好饭不怕晚。」
我打着呵欠:「走吧,去瞧瞧刚出炉的热闹。」
我到时,荒芜的河滩上已经乱成一团。
李长风被打得口吐鲜血,虚弱地嚷嚷着:「明明是这个贱人自己找我的……」
他从怀里掏出我送去的书信,扔到秦跃章脚下,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蒋萦玉躲在秦跃章怀里,头发散乱,裙衫破败,泣不成声地摇头喊冤。
「不是我,我没有!表哥,我心里只有你,我怎么会喜欢李长风这样的人呢!」
可是信上确实是她的笔迹。
上辈子,也是她仿照我的笔迹,伪造书信把烂事栽到我头上。
我得谢谢蒋萦玉,是她教会我不少阴险的手段。
秦跃章咬牙看完信件,将信纸在手中揉烂,不知是信是不信,总之先抱着蒋萦玉离开了。
苏鹤山问我:「你不怕李长风供出你来?」
我笑笑,以秦跃章的性格,岂容李长风多说一句话,定是抓住就打。
等他打累了,李长风也早就蒙了,仅剩的力气,也就够掏出信件,攀扯表姐了。
苏鹤山也跟着笑,饶有兴趣地打量我。
「你倒是算得准。」
「可等李长风养好伤,醒过来,他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我放下帘子,阴郁地笑笑。
李长风还有必要醒过来吗?
「这件事交给苏世子,一定能办妥的。」
我向他示好:「我们可是互帮互助的伙伴啊。」
苏鹤山不说好与不好,嘴角勾出耐人寻味的弧度,眼底沉光。
我强装淡定,问他:「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是个烂人?」
他摇头晃脑,嗤笑答:「就你这样的,兜里只剩几个铜板,还要买米救灾,若是烂人,也只能是个烂好人。」
一时间,我竟然想不起来,苏鹤山说的是何年何月的事。
他伸手脱掉我的鞋,扯着金丝镶边的衣袖,擦掉我鞋底上沾染的河滩泥沙。
他捧起我的脚,将它重新塞回鞋里。
他的手指在我的脚腕上摩挲两下,叹道:「南照,你没有错。
「心狠手辣挺好的,总强过被别人剥皮抽筋。」
12.
表姐回府后大病一场。
第五日,我去探望她。
她恹恹地躺在榻上,连瞪我的力气都没有了,瞧着怪可怜的。
「表姐,身不能动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收买太医,故意在试药时害我。
上辈子我病倒后,她端着伪善的面目为我忙前忙后,一碗接一碗的养身药送进我的肚子,最后却落下难以拔除的病根。
这辈子,她也尝尝吧,躺下了就再也爬不起来的滋味。
「你病的这些日子,外头出了一件大喜事。
「李长风死了,你知道吗?」
她终于舍得睁眼看看我,颤着声音让我闭嘴。
「怎么了?这种祸害死有余辜,表姐怎么不高兴呀。
「说是人死在哪里的河滩上,周围还发现一支珠钗。
「表姐,你说他该不会是在跟哪个下贱货鬼混的时候,让人家男人给打死了吧……」
表姐的唇带着手齐齐抖动着,惊惧交加,这回是真吓哭了。
春桃适时接话:「姑娘,听说李家那位混账得很,没准儿是他强要人家姑娘不成,反被哪个不要命的给杀了。
「就是可怜姑娘们,日后有了心上人,便是没被他怎么着,又要怎么自证清白呢?」
我想了想,盯着表姐笑道:「若那心上人是个靠谱的,就破釜沉舟,跟他春宵一刻,只要见红,就是以清白,证清白。」
13.
李大人痛失爱子,发誓要追查到底。
那支遗落在河滩上的珠钗,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小姐的物件。
他顶着御史的位子,下定决心要办案,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秦跃章最近为这事相当头疼。
晚饭时,他来我院里,看见我桌上只摆了三个菜,他顺口问我:「你就吃这些?」
我眼皮都懒得抬,挑起青菜塞进嘴里。
他也不客气,抢过我的碗筷,刚吃了口豆腐,就连碟带菜全摔在地上。
「把厨房的叫来,这是做的猪食嘛!」
自从蒋萦玉来后,我在府中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受怠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秦跃章口中的猪食,上辈子的我吃都吃不上。
身为主子,最怕患恶疾、不得宠。
那时候我两样全占,过得比猪狗还不如。
我回神,望着他笑:「表哥不是嫌我脏么,这会儿又是用我的碗勺,又是替我出头的,莫不是病了?
「有这工夫,不如去看看冰清玉洁的表姐吧,她身子不好,肯定想你了。」
秦跃章的脸色僵了一瞬。
蒋萦玉和李长风的事,他替她隐瞒得很好。
可惜他终究是个俗不可耐的男人,大约也很烦恼,蒋萦玉到底还是不是完璧之身。
他沉默半晌,倒了杯酒,自斟自饮。
「还是你这里清净。」
蒋萦玉这一病,勾出不少男人争相慰问。
秦跃章肯定会怀疑,是不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
那些乖巧的、柔弱的,会不会都是她的伪装。
好啊,好得很呐。
14.
秦跃章近日频繁带我出门露脸。
我知道,他是想用我来洗刷,从前他与蒋萦玉那些出双入对的故事。
他不想娶她了。
这日城郊赏春,他高头大马带着我,一路招摇过市。
逛到晌午,日头渐足,我们在会春楼停下马歇歇脚。
春光正好,一枝连翘伸入窗内。
忽然有人伸手折下它,给我戴在耳边。
回头却见是苏鹤山,他笑盈盈地拂过我的脸颊,叹道:「都说越是美丽的女人,越不可信。
「南姑娘,我给你的信,你连一封都懒得敷衍,当真是无情啊。」
秦跃章挡开他的手,冷道:「苏世子好歹大家出身,举止轻浮,成何体统。」
苏鹤山笑意见深,他握着折扇,敲在我的脑门儿上,盯着秦跃章,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秦世子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家表妹,就是个满口谎话、彻头彻尾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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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430gt3gfb 发表于 2023-9-2 22:16:47

我穿成了爽文女配,却能对男主动了心。
「你别喜欢我表姐了,喜欢我吧。」
他点点头,嘴角带笑:「听你的。」
结果他得势之后以十城为聘迎娶了我的表姐。
那日,我当着他的面跳了城楼。
他竭力想接住我,却只能亲眼见我死在他面前。
1
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侍卫还在往下压他的脸,直直地要压到尘土里去。他却抬眼望着我,眉眼里藏着的不知是恨意还是屈辱。
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是祁虞。一本爽文的美强惨男主,我曾为他熬夜到凌晨四点钟追完连载,如今,我看看自己手中的鞭子,一不小心穿成了他在赵都为质期间欺辱他的贵族少女赵霁。后来在都城城破之时,被剥皮抽骨,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
我手里的鞭子差点没拿稳。
这是青城书院,赵都年轻贵族上学的地方,边上已经聚了不少贵族子弟,嬉笑着。
「和阳公主又在惩罚这个质子了?这种小事,和我们说一声不就行了,公主的手拿鞭子多伤手啊。」
看热闹最起劲的绿衣少年撇嘴道:「瞧他这眼神,还直着脊背,看着就想让人踩断,做我大赵的一条看门狗倒也不错。」
你少说两句吧,因着你刚刚这句话,最后落得一个被群狗分吃的下场。
侍人在我旁边弯着腰谄媚笑问:「殿下,要掌掴多少次呢?」
我睫毛一颤,垂下眼看祁虞,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那粒小痣愈发明晰,唇色却殷红,像是破碎的珠玉。其实他只是在闭着眼,牢记在场每个人,他会将今日所受苦楚百倍千倍地还于诸人。
周围人都在等我的命令,都在看我。我想转身就跑,想装晕过去,也想问问祁虞疼不疼,但是不行,我现在是一个恶毒的、正在欺辱人的纨绔公主,我就此收手,这不合常理。
我往前走两步,鞭柄挑起他的下颌。
「祁虞。」
他睁开眼看我,血从唇边渍下,眼里已经没有那些屈辱的情绪,反倒十分平静,平静等待眼前这个公主的下一步胡闹。只是不知是掌掴,还是带倒刺的鞭子。
我继续说:「你的眼睛生得还不错。」
他有些怔住,平静的脸上竟然有一瞬间的茫然,连戾气都消退了些。
一道月白的影子却拨开人群闯了进来,把我推到了一边,得亏内侍接得快,不然就要一头撞到边上的车辕上。
来人把压制祁虞的几个侍卫胡乱推了几把,跌落在他怀里,月白的曲裾在地上铺展开,她颤着手把祁虞的伤看了又看,才转过头斥责我道:「赵霁,你真是太胡闹纨绔了。一日比一日更仗势欺人。我会进宫禀明姑父姑母的。」
我心道一声,来了。
来人正是本书女主,祁虞的官配,苏之锦。有我这样恶毒、不分是非的女配赵霁羞辱践踏祁虞,自然也有人在此时出来拯救他,做他黑暗中不可多得的光。苏之锦是原身的表姐,因着苏父早已为国捐躯,原身父皇索性把苏之锦抱进宫,与原身一同养在膝下,位同公主一般尊贵。
她与祁虞两情相悦,本来都是没什么的,只是后来祁虞攻打赵都不费吹灰之力,少不了苏之锦暗里通风报信,各城池的城防图都被她亲手送了出去。铁骑踏破赵国子民的血肉,为他们的爱情锦上添花,连同把她当作掌中女儿的老皇帝,徒然死在祁虞的剑柄之下,死不瞑目。
原身固然愚蠢,却也嘶哑着责问她:「赵氏待你不薄,百姓又何其无辜?」
祁虞正弯着腰为苏之锦拂去衣上沾上的血,她垂下眼,神情不免伤心,她说:「阿霁,我也没有办法的。」
阿霁。我也没有办法呢。
我胸膛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一股子悲愤,那是一种对家国破灭的绝望与悲伤,才意识到,这是原主的情绪。我手有点颤抖,却还是没稳住,上前几步,扇了苏之锦一巴掌,这一巴掌当真是很重。
她本来还挺直脊背怒视着我,却硬生生被扇得偏过头去。
这一巴掌下去,不仅我静住了,苏之锦也呆住了,围观的人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天地可鉴,这一巴掌真不是我想打的。打完之后,胸腔里的那股子郁气突然不见了,像是一个灵魂从我身体里彻底消散了。
苏之锦半张脸上指印鲜明,才几息时间就已经肿胀起来了。她反应过来难免觉得羞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眼泪往下掉。
我瞧了瞧周围,已有反应过来的王孙跳着脚指责我了:「公主,你欺辱个质子也就算了。怎么连苏小姐也动上手了,倒像是借机泄愤以平妒火,你这算怎么回事?」
周围嘈杂起来,苏之锦一滴泪挂在腮上,也不多指责我,倒是让周围人的议论声更是大了。
我手上的鞭子往地上一挥,啪嗒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周围安静了下来,我索性恶人做到底,笑盈盈道:「苏姐姐,今日责罚这质子倒是真有缘由的,你瞧,父皇让我带给齐太傅的宝物让他不小心摔碎了。擅作主张让你以千金之躯的一巴掌替了这三十下,想来你这样仁善,也是没有意见的,对吗?」
我叹气又道:「早知道姐姐脸这样嫩,我该收些力气的,现在肿得快有半个猪头那么大了。」
不知谁笑出了声,嘟囔着好像是有些相似。她用大袖捂住脸,急匆匆地往外冲了出去,连一眼都没分给祁虞来。
我回过身,瞧着还在围观的人冷笑道:「还多看什么?夫子该上课了。」一时间人如鸟兽散。
我转过身,只剩下我的侍从们和祁虞还在这里了。
青城书院的大铜钟正好敲响,栖在树上的长尾山雀飞起。
我低下头,正好发现祁虞正在看我,因着刚刚的变故,袖口往上扯了一些,新伤旧痂叠在一起,我的眼皮颤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到他的脸上,但连脸上都有被鞭子刮过的破损。
他哑着嗓子问:「公主知道一个词吗?」
我色厉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眼前跪着的少年,以后脸上会溅上与他争夺王位的手足的血、会溅上赵国人的血,最后也会溅上我的。
他将掌尽山河。以至于我现在和他说话,背后都是慢慢流着冷汗的,我太怕疼了。控制手不颤抖,已经是我最大的努力。
他笑了声,道:「不是。」
他说:「是色厉内荏。」
我身旁的侍女小莲抢先一步,推了他一把:「你仗着我们公主听不懂,骂她是不是?」
我一个上前,按住她的手。
已经是盛夏,祁虞却还是一副畏寒模样,脸色还苍白,我顿了顿道:「苏之锦已经帮你受了这巴掌,我再难为你倒是显得我小气了,小莲,上课去吧。」
「公主真是心善。」小莲又瞧祁虞一眼,冷笑道,「你还不快谢过公主。」
我抬头看看天,原身这个草包公主,身边的侍女倒是也如出一辙的跋扈。
2
等我到了学堂,原身的位置还被好好地留着,就在窗边,因着自己一张塌几还摆不满自己的东西,旁边的位置也为她预留出来,放置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差生文具多,不外如是。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小莲已经开始为我红袖添香研墨了,才看见祁虞慢慢地从门口进来了,面色仍然苍白,只是行走间有些凝滞,我问小莲,她想了想,不在意地回答道:「方才他不愿意跪,侍卫难免伤了他的腿。」
周围自他进来就有了轻微的戏笑声,他好像没听见一般垂眼,慢慢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伴读书童的那一席位,最末流边角的地方,连跪坐的榻子都没有,与奴仆同席而坐。
他也曾为大祁皇太子,如今落在一个小国为质,竟然与奴仆同席。
祁虞突然抬起眼,唇色殷红,和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我很快地别过眼去。
掐着自己的手,暗道,我该先可怜可怜自己,毕竟还是我的结局比较惨的。
面前上好的白绢铺展开来,我拿着笔,左右想写点东西,想了想,低下头很认真地画了只王八。小莲捧着脸夸我:「公主连王八都画的那么好看。」
毕竟王八它命长啊。夫子来得太慢,我梳理脑中的剧情,却不知道怎么打了个盹。
我梦见赵王城都是火,这座漂亮的青城书院也和赵王宫一样被火都吞吃了去了,满地都是血和尸体。我穿着红色的嫁衣,很华丽漂亮的裙子,我提着裙摆用力往上跑,眼泪却往下掉。天边残阳如血,像嫁衣的颜色一样艳丽。
我停在城墙边上,大风呼啸,凤钗琳琅,祁虞在城楼下面,身后是数不清的兵甲。
他看着我,风沙太大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的声音像是害怕极了的颤抖,他说:「阿霁,你别动,我上来接你。」
他从喉里压出一点哭腔:「求你,我来接你。你别动。」
我很疑惑地歪头,像是不解他的动容。
我一下子就吓醒了过来,面前站着吹胡子瞪眼的夫子,我擦了擦嘴,夫子看着我临睡前画的那只王八,面色越发黑了起来,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声,转过身不知道谁在低笑,道一句草包公主。
我撑着脑袋想,草包怎么了,草包也想好好活下去啊。
我侧过脸,余光里可见祁虞很安静地垂眼在看书,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在刚刚那场打盹里,第一次这样直面死亡,宫殿燃烧的热风好像还吹在我的脸上。
我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些汗,我垂下眼。
小莲却扯了扯我的衣角,附耳欣喜道:「公主,今日陆少君来书院了,他现在正在后山与几位夫子喝茶呢。上回您说再碰见少君来书院,就把那东西给少君,奴婢已经交给他贴身的小厮了。」
我有些怔神,才想起来,像原身这样看见字就头疼的公主,能来青城书院上学,其实是为了能见这陆家的少君陆云卿,赵都有名的公子,只是神龙不见首尾,偶尔会来书院讲学。
原书剧情里,原身爱慕他简直成狂,后来越演越烈,一介公主竟然自请为妾,只求能常伴少君左右。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抖着眼皮问:「我让你给什么了?」
小莲瞧了眼在讲学的夫子,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呢。」
好,我这下是彻底听不进去课了。
我装着肚子疼,带着小莲偷摸着往外走,兴许那东西还没送到陆云卿的手里,还能要回来。我往后山走,这里还要再爬一段石梯。结果就瞧见一个白衣的公子往下走,广袖里装了点风,眉眼生得极好。正是陆云卿。
我嘴比脑子快,张嘴就是一句:「表哥!」
是了,原身为了显示和陆云卿亲近,明明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却生生叫人家一句表哥。
陆云卿微低下颌看我,我倒不介意这样的冷脸,试探道:「刚刚我的婢女送了东西过来,不知道表哥有没有看见,我送错了,劳烦还给我。」
我用手背贴了贴鬓角,有些湿意,提着繁重的裙摆走了这样多的路,难免出了些汗。
陆云卿唇角勾起一点笑,不知喜怒,从袖里拿出一块粉色的帕子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笑道:「表哥真贴心。」
陆云卿的手没放下来,指尖轻轻松开一点,刚刚被团成一团的粉色帕子散开,在我眼前直直地展开来,分明是一副鸳鸯戏水的肚兜,上面用小字写着,赠予表哥,以念阿霁情深。
我眼前一黑,赵霁阿赵霁,你送东西就算了,你送的还是块肚兜。你让我怎么活?
我颤着手想去接,就看见陆云卿的指尖毫不留情地松开,那块粉艳往下一坠,滚入泥土里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赵霁。」
「你知不知羞。」
我欲哭无泪,唇抖了抖,道:「阿霁知道。」
我拣起肚兜往怀里一塞,欲哭无泪地和小莲回前山去了,总算没有丢人在大家眼前,也算是幸事。
不知道苏之锦的脸怎么样了,我的手还隐隐有些作疼。
我一路上也在宽慰自己,好歹还有几年锦衣玉食的公主生活可以过,然而奇怪的是,我好像不太记得我穿书之前的生活了。我只记得看书的时候对于赵霁这个蛮横公主的印象不大好,她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没有缘由地疯狂嫉妒女主角苏之锦,陷害不足,却总是被自己的愚蠢所累及,反而促进了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谁知道我一进前山,外头平时训话的大圆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前面正站着个太监,早前见过的苏之锦也在,只是脸消肿得很快,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苏之锦看着我很柔顺地微笑,却见那太监尖细一声,他旁边的正是皇后身边的嬷嬷,也充当了原身的乳娘,生得很壮实。
那乳娘就这样上前一步来,我刚想笑着叫一句乳娘,下一瞬却被打得侧过脸去,力气实在很重,我甚至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唇角擦出一点血来,耳边嗡嗡作响。
太监道,皇后听闻公主有过,特令嬷嬷掌掴,以示公正。
按着皇后的懿旨,我还要在这跪上两个时辰。我开始发懵,说好的皇上皇后对赵霁无法无天的宠爱呢?我听见周围人在讥笑,苏之锦走上前来,很为难地说道:「阿霁,我已经劝过姑母了,但她执意如此。」
我摇摇头,舔掉嘴里一点腥味,仰头看了看天,不知道是因为这封旨意,还是因着我穿书遇着的颇多坎坷,又或者,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双双眼睛瞧着我的,无不是幸灾乐祸,压着笑意的讥讽。
我跪得挺干脆的。
怪不得原书中赵霁从不明面上与苏之锦明面上起冲突,原来是这样的原因,没有人会偏向她,哪怕是她的母亲。
原来千娇万贵的公主,什么都没有阿。
我抬起头,往边上的人扫过去,一张张脸上分明写着幸灾乐祸,我看到祁虞时,却轻轻顿住。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唯有他把眼睛落在了苏之锦身上,他站在人群后面,没有人能够注意他,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样的眼神,说是情深缱绻,其实只是那样黑沉的一双眼,很轻地把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我才刚看了一会,他就很警觉地对上了我的目光,我觉得此情此景,我跪在这里的模样,正像是我刚穿过来情景的倒转,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仰起头弯起唇角朝他笑,祁虞略略怔住,移走了视线。
我跪着跪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原本还有想看平日嚣张的公主如何吃瘪的,耐不住下午的大太阳实在是晒,到最后这偌大的地方只剩我,连监督的太监都远远到了荫下瞌睡乘凉去了。
公主的身子属实有些娇贵,我感觉下一瞬已经要昏过去了,身子一倾,眼前正好有什么人走过,我伸出手扯了一把,像是抓住了谁的手腕,脑袋才没磕到地上,我眼前发黑,意识都在渐渐模糊,他想把手拔出去,笑话,我怎么能让他得逞,两只手抱紧了他的腿,感觉和抱住一块冰块一样。
他好像咬牙切齿地想把我一脚踹走,我很虚弱地喊了声:「苏之锦。」
他的动作顿住,我慢慢地把话说完:「我知道你喜欢苏之锦。」
祁虞在等着我把话说完,结果我头一栽,中暑昏过去了。
3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寝宫了,脸疼得厉害,一旁肿得老高,寝宫里只点了两盏灯,昏昏暗暗的。小莲在我的塌边不小心睡着了,听见动静又很快地醒了,轻轻摸了摸我的脸,疼得我呲牙咧嘴,埋怨道:「奴婢去皇后宫里问消肿的秘药,结果嬷嬷说都给与苏姑娘了。」
远处不知因何飘来一阵欢声笑语,不知哪家宫宇灯火连明,小莲愤愤道:「三日后就是苏姑娘的生辰宴了,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国宴,这样大张旗鼓的,究竟谁才是公主阿?」说完又自觉失言,讷讷地打量我的神色起来。
我摸着自己的脸,突然笑一声,我道:「小莲,你觉得这个像不像。」
「像不像什么?」
像主角光环,我给了苏之锦一巴掌,那我也要挨回来,赵霁这个角色,原本就是用来打脸存在的。她若有分闪失,我便是十分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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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e8 发表于 2023-9-2 22:17:30

【已完结,请放心食用】
萧琰张手用蛮力撕破我的衣袍,我一巴掌掴到他脸上,冷冷道:“萧琰你看清楚,我是你姐姐。” 他在下一刻发了狂似的,第一次愤怒地大声对我道:“你我既不同父,亦不同母,从我第一眼见你,就不止拿你当姐姐看!” 1
日暮的天,如同一块流光溢彩的琥珀,漫天织艳的霞光下,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跫音轻响。
此时天光已暗,两侧俱是身着甲胄的士兵肃然默立。我最后一次伫身回首,看了一眼已沉入远山的夕阳,然后沿着身前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巷子走去。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个巷子,若非因父皇之命,我想我此生都不会踏入那样污秽低贱的地方。
那里是贱民窟,是这个繁盛帝国藏在阴影中最不堪的伤口,聚集着世间最穷困凄苦的人,满目都是枯槁憔悴的面容,满耳都是痛苦凄怆的呻吟,而我的弟弟,萧琰,他就在这里。
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之后,他睁着大眼正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人。一群宫人围在他身侧,我想他们已告诉了他,他的身世。
我走到他身旁,他不过小我两岁,个子却只到我肩头,瘦得几乎要佝偻起来。可哪怕是满身尘灰,一脸污垢,却依旧可以看出他的面容漂亮得耀眼。
如同明珠,纵没入尘埃,亦难掩光芒。
“阿琰,我是你的姐姐,”我伸出手,对他柔声道,“你跟着我回家,从此,不会再让你受一丝苦楚,好不好?”
他愣愣地看着我,依旧戒备的样子,又带着怀疑与不安。我想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可就在我准备抽回手时,他缓缓地,将手递到了我的手上。
2
很多年后,我依然疑惑,他为何那样轻易就给予了我信任,并且再未收回过。后来我问他为何,他笑着答:“因为你是我的阿姐啊。”
有时候,他简单得令我羞愧。还需要什么理由,我是他的阿姐,这世间他仅剩的亲人之一。
而那一年,他十二岁,我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出那个于他如梦魇一般的地方。我想,后来他那样依赖我,或许是因为当我带他走出那个破败的院子时,让他在多年的黑暗之中看见了身前的光亮。
父皇见他第一眼时,激动得直欲落泪,仿佛这是他遗落在外的骨血。
他下诏封萧琰为清河王,入居重华宫。重华宫是明德太子生前所居的宫室,可见父皇对他的看重。
明德太子是阿琰的父亲,亦是父皇的表兄,我的伯父。
萧家的旧事很是复杂,身为皇脉的萧琰之所以会流落在外,要从我大梁建国时,太祖那一朝说起。
太祖是一代英豪,推翻前朝的暴政,救百姓于水火,以马夫之身最后成就天下霸业,建立了新朝。
我的祖父太宗是太祖的胞弟,同太祖一起起于微时,共谋大业,后在成州拥立太祖为帝,在军中威望极高,是太祖的左膀右臂。
那时萧琰的父亲虽受封太子,却因为性子软弱而为太祖不喜。后来太祖病逝前,祖父守在病榻前,与之一场长谈,至于谈了什么再无第三人知晓。第二日太祖崩后,内监捧出金匣,匣中盛的是太祖遗旨,写的却是传位于祖父,即为后来的太宗皇帝。
民间纷纷对此有议,说太宗皇位来得不明。太祖生前虽不喜太子却从未有过废立之意,且太子之后还有德王、英王等诸位皇子,其中也不乏英才,怎会直接传位给弟弟。
真相如何我作为后辈不敢置评,但后来太宗的确是逼死了萧琰的父亲,然后以太子礼葬,谥号“明德”。而太祖留下的几位皇子王爷也纷纷早逝,若非有太监抱着襁褓中的萧琰逃走,太祖一脉,怕是已断了。
父皇与祖父不同,他长于太平盛世,是祖父唯一的子嗣,登上皇位是顺其自然的事,故而对权柄并无兴趣,倒是纵情于书画中,又深信佛学,整日不是写诗作画便是召僧侣谈论佛理。
所以他倒不似帝王,更像文人。
对于当初祖父所为,他一直心怀愧疚,觉得皇位得来不正,我们这一脉欠了太祖一脉,而后来他病后夜夜惊悸,更加笃信是因身负深重的罪孽而受到佛祖的责罚。
故他吩咐臣下,一定要找到遗落在民间的太祖嫡裔,以求赎罪。
3
重华宫距我的云英殿不远,父皇特意嘱咐我照料萧琰,他胆小又不愿让人靠近,唯有我,能让他卸下防备。
他入宫后不久,我依父皇之言,带他去护国寺上香祈福。
当洗尽尘泥,换了袖袍锦衣后,他瞧着与京中自幼长于富贵的世家公子们无异,只是瘦削的身形依旧让人有些心疼。
“日后要多进些膳,将身子养壮起来,知不知道?”我替他理了理衣襟,像哄孩子一样嘱咐。
他的样子依旧有些瑟缩,仿佛是在长久担忧恐惧的生活中烙下印记。这样的谨小慎微,仿佛连抬头看看我都不敢,只轻轻点了点头。
护国寺是国寺,里面住持等候已久,我们的车驾一到,就有僧侣前来恭迎。
“阿琰,来。”我向着神色有些忐忑的萧琰伸手,在他将手递给我后牵着他一同向主殿走去。
“你有什么愿望,便告诉佛祖,若许的愿灵验了,他日阿姐再带你来还愿。”我引着他入了大雄宝殿内,接过身后僧侣奉上的香,与他一同跪倒在蒲团上。
其实我从不信佛,对萧琰的照拂也并非全出于血脉之情的怜惜,我要做一个好姐姐,是要做给父皇看,这也注定了我与萧琰本质的不同。
我在残酷诡谲的皇宫生活了十多年,看惯了那些阴谋手段,然后渐渐,也成了那些工于心计的女子之一。从我第一次看进他那清澈见底的眸中时,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只要他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多给予他一些关怀,让他对我心怀感激后言听计从,又能让父皇满意,这对我有利无害,我这样告诉自己。
“阿姐,”回去时,他突然启声唤我,看了看四周的殿宇后,向我道,“其实,我来过这里的。”
我不经意脱口问:“来上过香?”
他摇了摇头,浅浅笑了起来:“这里是不会让贱民入内的,但我们可以守在寺外。来这里上香的都是富贵人家,随意施舍一点都比别处多很多。不过这里的僧人很凶,若被他们撞见我们向香客乞讨便会拿扫帚打我们,那时怎会想到,有一日我居然成了里面的香客。”
闻他说完,我竟不知如何作答,第一次,我因他的目光而感到愧疚。
他曾受那样的欺辱,我却在心底计较他日后是否会威胁到我,心存忌惮。
我命人叫了住持来,对着那住持道:“日后寺外但有行乞的孩子,你们不得对其驱赶打骂,准备些粥食衣物,给他们果腹御寒。”
“可是殿下,”住持有些犹豫道,“那样便会有数不尽的乞丐围于寺前,岂非坠了国寺的威严?”
“既为国寺,便更应慈悲度人,那些贱民,同样是陛下的子民,”我沉了音道,“若住持担心吃穷了护国寺,便用孤的食邑来补如何?”
我们在那住持惊慌的告罪声中离开了那里,一路上萧琰不住地侧眼看我,眼中是藏不住的感动,回去时我让他与我同乘一辆车驾。
他坐在我身旁,有些紧张地垂着头,良久,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阿姐,能遇到你……真好。”
4
回宫后,父皇听闻了我在护国寺下的令后很是赞赏。若在平常,我必心中暗喜,可这一次,却生出一丝悲哀。
我是父皇唯一的子嗣,可便是这样也无法让我安心,我还要费尽心机地去谋取他的每一丝宠爱。
我想起母后曾说的,这世上永远没有理所应当,你要想的,必须自己去拿过来。否则,它就是别人的。
萧琰已经十二岁了,却只字不识,父皇决定亲自教他习诗书。不过若论学问,的确,朝中学士亦不及父皇。
除此之外,他还需去校场练骑射,文武都不能落下。
他很刻苦,听他宫里的宫人说,他夜夜都要通宵达旦,满架子的书,总不过一月就看完了。
我偶尔会去看他,带着点心过去,他放了书坐到我身旁,每次打开食盒总是无比开心。
我带了点薄责道:“读书也要注意休息,慢点吃,小心噎着。瞧你,平日没吃饱么?”
“阿姐做的点心是最好吃的!”他鼓着双腮眯眼道。
“傻瓜,”我伸手拂去他襟前的碎屑,笑着道,“这自然是宫里厨子做的,你阿姐可做不来。”
他愣了愣,眼中光芒微黯,羞赧地笑了笑,然后道:“阿姐是不该做这些事。”
萧琰落马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殿内看书。我下令先不得将消息告诉父皇,然后匆匆赶去校场。
太医已替他看了,并无大碍,是皮外伤。有人向我禀道,在萧琰的马鞍下发现一枚银针,那针刺入马股中,才令马发狂, 将萧琰摔了下来。
我在院外将所有当值的人都叫了来,看着身前那些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淡然道:“将上驷院中,看管这匹马的下人都杖毙。陛下最近潜心论佛,这事若是让陛下闻知,你等便去陪那些看马的人吧!”
这次萧琰坠马,背后谁人所为我依稀已能猜到。当初因宫中并无皇子,所以有朝臣上书,奏请父皇立我为皇太女,被父皇驳了回去。但他们都觉得,我是唯一的皇嗣,父皇当下虽不立我,但日后总会无奈立我为储的。
可萧琰入宫后,情况便有些不同了,他们担心父皇生出还位于太祖一脉的心思,便将萧琰视如眼中之钉。
这其中当以我的外家陈氏为首。萧琰坠马之事,即便不是我外祖父安排的,但也定得到了他的首肯,所以我决不能让此事泄露出去。
抬首时我才看到,萧琰正站在门口看着我,方才我的话定然被他听了去。
我命人将他搀上马车,他一语不发,我直直看着他问:“怕了吗?是不是如今阿姐在你眼中是个可怕的人了。”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却摇头道:“我知道阿姐是为了保护我,我不怕阿姐,只是……我想快些长大,以后便可以保护阿姐了。”
他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不知道这简单的事件后,藏着怎样复杂的谋算。
我笑了笑,道:“你放心,阿姐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了。只是这件事,若被陛下知道会牵连更多的无辜,所以,你也不要再让任何人知晓,可以答应阿姐吗?”
他终于笑了起来,精致的五官一时更加夺目,他用我见过最澄澈的目光看着我道:“嗯,我什么都听阿姐的。”
5
萧琰在骑射上的天赋惊人,习箭一年后便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有时我随父皇去校场看他练习,他在校场上仿佛换了一个人,立在那里沉稳如山,引弦时凛然自威,羽箭一出,必中靶心。
那样的他,哪怕是站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将领中,气场也丝毫不输。
等他看到这边华盖飘扬,知道我与父皇来了,便匆匆赶来。听完父皇的询问嘱咐,便走到我的身边,再无方才从容的样子,有些忐忑地问:“阿姐瞧见我方才射箭了么?”
我点头:“比上回又长进了。”
“下次会更好的,”他憨憨地笑起,瞧了瞧我又问,“阿姐还来看么?”
“自然会的。”我在他有些紧张的目光中抿唇一笑。
他去行猎,总会收获满满地带回来给我,兴奋地指给我道:“这些貉子可以给阿姐做斗篷,这几只银狐可以给阿姐做裘衣……”
“我的斗篷裘衣穿都穿不完呢,以后别这样费劲了,”我淡笑着对他道,“陛下不喜行猎杀生,让他知道要说你呢。”
他失落地低下头去,喃喃道:“可我能为阿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男孩子在十三四岁之后是最长身体的年纪,几乎半月不见,他就蹭蹭长了一截,转眼已高过我半个头了。
随着身高变化的还有他的声音、容貌。
记得是有一日的黄昏,我去看他,他正立在庭中,我出声一唤,他闻声回身来看我。
暮光映照下,他用一支玉簪束了发,身着广袖白袍,五官仿佛是突然间就长出了棱角,萧萧朗朗,身如玉树。
“阿姐。”他在看见我的一刻笑了起来,瞬间璀璨生辉。
我竟有些怔愣,从前他在我眼中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如今却和普通的男子并无二致了。
明明我们常常相见,我却总觉得他是一夜间长成如今这样的。
而随着他的成长,父皇将他视如己出,越来越喜爱。朝中已隐隐变成两派,一派是支持我为皇太女,认为前朝也曾有过女帝,照样朝政清明。
而另一派则是那些世代簪缨的大家,认为萧琰既是男子又是太祖嫡孙,更适合做国之储君。
储位之议越来越激烈,我与萧琰自然不可能再如以前那样亲近。或许从他入宫时起,我就料到会有这一日,我们会站在对立的两面。
我不再常去看他,不再过问他的衣食,不再什么都护着他,明显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而他也感觉到了。
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孩子,也渐渐听闻朝堂上那些争执,知道我为何要远离他。
但他找到我,还是令我惊讶的。
“阿姐为何不来见我了?”他直直地看着我,像是犹豫之后的决绝,只问,“是因为朝中那些言论,对么?”
我转过身不去看他:“你又何必再问呢?”
“阿姐真的相信以后我会同你抢皇位?”他眼中满是惊痛,又带着倔强,“我那么努力,不过是想让阿姐看到……看到我不再是贱民巷子里那个低微无能的孩子了!我想要变强,不过是想要让阿姐为我感到骄傲,而不是……不是为了让阿姐对我心生怀疑、戒备……”
“可那并不重要,”我淡然道,“我只想拿自己想要的,你怎么想,无关紧要。”
“阿姐……”他难过地垂下头去,突然,在我还来不及反应时一把抓住我的手,不管不顾地道,“我保证,保证不会跟你抢,绝不让自己威胁到你!你……别不理我好吗?”
他力气大得惊人,我挣脱不开,只得冷声道:“萧琰,放手!”
他惊慌地放开了我,我沉声道:“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保持距离的。阿琰,你已经长大,而我,也要谈婚论嫁了。”
6
我的婚事,是母后未逝前就为我定好了的,大将军徐彻之子徐岷。
我与徐岷自幼相熟,当初父皇并不愿我嫁去徐家,他重文轻武,说徐氏“一室兵戈,满门武夫”。
可母后自有打算,徐家手握兵权,可助我登位。
在我之前,母后曾怀过两胎男婴,俱是未足月便夭于腹中,好不容易将我平安产下后,却是个女儿。那时她已近四十,不可能再孕了。
母后同父皇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从来只讲究结果,不在乎手段,所以才能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
故除了我之外,宫中再无皇嗣能降生于世。
她说要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给我,世间最好的,在她眼中莫过于帝位。
那时她一定料想不到有萧琰的到来。
在母后逝前,父皇答应了她在我及笄之后,为我和徐岷赐婚。如今我及笄已有两年,父皇不得不考虑我的婚事了。
不久之后,赐婚的圣旨下来,婚期在一年之后。
父皇有些不舍,叹息地对我道:“朕其实知道你母后的心思,可女孩子家,夫敬子孝一生平顺才是幸事。她总是太要强,朕却只希望你幸福。”
虽我一直避着萧琰,但在父皇身前却总免不了相见,我从乾元殿一出来,就被随之赶来的他叫住。
“阿姐,”他走到我身前,“还记得那年你答应过我的吗?你说要陪我去护国寺还愿的。”
“你的愿望实现了?”我漫不经心地问。
他迟疑着,却只道:“我只想你能陪我去一趟,在你……出嫁之前。”
我没有拒绝他,我想,不过是上一次香而已。
我们一路沉默,上了香,出了殿,外面雪已大了,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银白。
他突然转了头来看着我,然后慢慢向我伸出手来,难掩忐忑,却又故作坦然地解释:“地滑。”
我将手递给他,看着他笑了起来,那笑里有满足,也有难过。
很短的路,却似走了很久,最后他扶我上车时轻声道:“阿姐,曾经你牵着我,如今我牵着你,就像曾经你护着我,而今后,由我来守护你。”
我想起方才佛像前他低声对我说的,他说:“我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连佛,也帮不了我。”
我没有问他当年许了什么愿,或许问了他就会告诉我,但我已不想知道了。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期间徐岷常来看我。这场联姻在母后的计划中,也在陈、徐两家的计划中,他们都已准备好了,必要将我扶上帝位。
父皇年纪已大了,如今疾病缠身,整日昏昏沉沉,我去看他,他却对我道:“出嫁之前,去看看阿琰吧,你们姐弟感情一直很好,他如今难过朕知道。”
在我出嫁前一晚,我依言去看萧琰,他正赤足坐在院子里,身侧是几个空酒坛。
我将手里的点心盒子递给他,坐在了他的身旁。
他愣愣地将盒子打开,愣愣地拿出糕点放入口中,然后愣愣地转头看着我。
我看见他的泪慢慢溢出了眼眶,我教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如今竟不忍出言责骂。
“果然什么都是会变的,”他喃喃道,“你送来的点心,也不似当年的味道了。”
“阿姐,”他突然开口,“你嫁给他是不是为了他家的兵权,是不是防着我以后威胁到你?如果是那样,那你不如现在杀了我吧。”
他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递给我,痴痴道:“你杀了我,便不用担心陛下传位于我了,也不用嫁给他,好不好,娓娓?”
我震惊地抛开那匕首,震惊地看着他。他最后唤我的那两字,是我的乳名,只有母后曾唤过,如今从他口中出来,说不出的亲昵暧昧。
他来扯我袖袍,我一巴掌掴到他脸上,冷冷道:“萧琰你看清楚,我是你的姐姐。”
他在下一刻发了狂似的,第一次那样愤怒地大声对我道:“不是!你我既不同父,亦不同母,从我第一眼见你,就不止拿你当姐姐看!”
我在急怒之下只觉手足俱寒,冷冷笑了起来:“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忌惮你?因为我的祖父杀尽你的父亲叔父,我不是陛下,不曾念佛,我知道我是你的仇人,这永远改变不了!”
7
我在嫁与徐岷后搬离了宫中,住进了之前建好的公主府。
徐岷很好,万事都迁就着我,也常同我一道入宫探望父皇。
父皇病得越来越重,整日为病痛所苦,见了我才难得一笑,却是难掩苍老憔悴。
我陪他说话,说着说着他便提到萧琰的婚事,他对我道:“满帝京的女子他都看不上,你去劝劝他,他一直听你的。”
我离去时正碰上萧琰前来,如今我出了宫,都是他整日陪着父皇。我但凡来见父皇,都尽量与他错开。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遇到我,就那么傻傻地看着我,我对身旁的徐岷笑了笑,让他去前面等着我,我与萧琰有话要讲。
我与萧琰隔着一道长廊,他缓缓向我走来。他已快及冠,如今长身如玉,风姿卓然,立在我身前我竟要仰视着他了。
“陛下担忧你的婚事,让我劝你。”我言简意赅。
“我知道,”他轻轻笑了起来,却转了头去并不看我,只道,“阿姐放心,我会如你所愿的。”
我在不久之后便懂了他那句话的含义,他在王妃备选之人中选择了一位家世最低的。
他总以为是我忌惮着他,却不明白,一切皆是局势所迫。我与他,都注定是身不由己的人。
随着父皇的病重,朝上立储的呼声越来越高,暗潮汹涌之中,我从太医处得知,父皇的病,怕是熬不过今春了。
徐岷越来越少回府,他在外谋划什么我知道,也常有老臣私下来见我,商讨对策亦表明忠心。
但我也知,朝中还有一批大臣,他们当年跟着太祖一路封侯拜相,对祖父当年窃位敢怒不敢言,所以便一直向父皇进言,传位给萧琰。
至于父皇是怎样打算的,我大约也能猜到,他不是不疼我,只是把万事都想得太过简单。
父皇驾崩前,徐家连同陈家一起将宫中控制了起来,萧琰更是被囚在了重华宫里。
我是一直守着父皇直到他离世的,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说着:“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却一直将阿琰视如己出,朕希望保全你们两个……若传位给你,他们必不会留他,你拗不过徐家与陈家的……可若传给阿琰,他一定会保住你的,豁出性命他也会的。”
他混浊的眼里慢慢流出泪来,呜咽着道:“不是为父不疼你,可阿琰是萧家仅剩的男嗣……”
父皇阖眼时,我才发现自己也泪流了满面。我抬起他的头,将他头下的枕匣拿了出来,里面应当是他早已写好的传位遗旨。
外面跪了一地的宫人,太监在我身后高呼“陛下殡天”,我将手中圣旨递给那太监,当念出我入承大统后,所有人跪呼万岁。
那圣旨是我之前就藏在袖袍中了的,我与徐、陈两家早已商议好,他们带兵围宫,我将父皇留的遗旨换下。
如今我终于如母后所愿,登临帝位,我想起父皇临去前安然的眉目,终究,我还是违了他的意。
8
丧钟在此刻响起,按之前的计划,我应在此等徐岷他们前来会合,再宣百官前来哭祭,也叩拜新帝。
可我没有停留,径直去了重华宫。
萧琰正坐在烛光下,见了我来满脸愕然,丧钟的鸣声传来,他惨白了脸,看着我冷笑道:“我现在要称阿姐为‘陛下’了么?”
我不答,只向身后人示意,立即有士兵入内,立在萧琰身后。
“皇姐终于决定杀我了么?”他毫无惧色,只是看着我。
“我已安排好一切,你出了宫便有人接应,”我转过身去,“在徐家人赶来之前,你赶紧走吧,再不要回来了,从此,我们也再无瓜葛。”
“阿姐……”他带着颤音唤我,低低地问,“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不,不是的,”我努力作出平静的样子答,“我留你一命,只当是还了祖父当年欠下的债。”
“阿姐,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他缓缓说着,我侧眼看见身后他的影子,和我不过一步之遥,他伸出了手,却终究在要触及我的那一刻垂了下去。
我只听到他低声地道:“阿姐,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你站在我的身前,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回家,你说家……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一个家。那时我看着你,闻着你身上的衣香,感觉自己低微得如同你绣鞋上沾染的尘泥,可你说带我走,这让我平生终于有了期盼,期盼有一日,可以和你并立。”
时间紧迫,我吩咐那两个士兵:“将王爷带走。”
“萧善音!”他在最后那一刻叫我的名,我抬眼去看,他眼中涌动着我并不懂得的情绪,仿佛是痛苦,仿佛是绝望,终于,他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萧琰走后我并没有离去,我在他的寝殿里踱着步,这里每一处,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徐岷赶来时,萧琰已不在了,他只一眼便明白,问:“善音,你答应我们的计划,其实,只是为了保住他对么?”
我抬眼去看他,这是我的丈夫,却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我笑着对他道:“曾经我很想坐上那个位置,那时我多可怜,每日想的,都是谋取父亲的宠爱和权势。母后从小教我算计,于是我算啊算,可算到最后,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算了,我想要皇位,也只是为了完成母后的遗愿而已……”
他颓然扔掉手中的剑,苦笑着说:“我挑开你盖头的那一日,看见你泪流了满面,我一直想问,你的泪,到底是为谁流的。”
我没有答他,我想他已知道了那个答案。
我想起当初萧琰对我说,一切都会变,我带给他的点心味道都变了。
其实那本就是两个人做的,他曾说“阿姐是不该做这些”时,那样黯淡失落。之后我便找来那个厨子,学着做那些糕点,一遍一遍,然后才拿给他吃。
就像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对他好,是做给父皇看的,我这样自欺着,却终究没能骗过自己。
9
我在第二日登基称帝,却并没有愿望达成后的喜悦,或许是因为这从来不是我真心想要的。
看着徐家、陈家人兴高采烈趾高气扬的样子,我竟莫名觉得悲凉。其实,我也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
而有一件事只有我一人知,那日,我拿出父皇写好遗旨的匣子,里面却空无一物。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愿去想,我宁愿这样就是尘埃落定了。
这个谜被揭晓是在半月之后,萧琰回京之时。
他不是一人回来的,而是统帅着数万将士,兵临城下。
徐、陈两家都没有想到,京中虽被他们控制,可宣同、大冶两地的驻军已为萧琰所用。
那两地驻扎的士兵是京中三倍,原被用作拱卫京师的。
京中神武等营骤然出兵制住了徐家,打开了城门,迎萧琰入内。原来一切,已在他的掌控之内。
而父皇的那道遗旨正是在他手中,上面写着传位于他,他拿着那道圣旨,便占了大义。我则成了矫诏夺位的罪人,便是他说我弑君,我亦无可辩驳。
这些年,他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却能设下此暗渡陈仓的大计,而叫我与父皇丝毫不知,朝中多少大臣暗暗被他收服,我今日才一眼得见。
天翻地覆,竟不过是在顷刻之间,曾经信誓旦旦效忠于我的那些臣子,转眼便归顺于萧琰。
我再见他,明明只隔了几日,却似隔了半生。
潮涌一般的士兵将乾元殿围住,他在众将的簇拥下走到我的面前。
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他谋划了这么久的,这一局棋。而原来我步步深陷,不过皆入了他的局中。
“父皇说得对,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做国君。”
他比我隐忍,也比我狠。
输给他,我不怨。
10
萧琰没有杀我,他下旨废我为庶人,终身幽于云英殿里。
那一日,我身着素衣,穿过永巷,去到那个将永生囚禁我的地方。
日暮的天,如同一块流光溢彩的琥珀,漫天织艳的霞光下,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跫音轻响。
此时天光已暗,两侧俱是身着甲胄的士兵肃然默立。我最后一次伫身,看了一眼已沉入远山的夕阳,然后沿着身前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巷子走去。

那一日,她穿过长巷离去的时候,其实他就在她的身后远远望着。
可她没有回首,便不曾看到身后的他。
其实他很想将她拉住,因为他明白,她这一去,就是一生了。
可他不能,他谋划了这么久,有多难,却不能退后一步。
他想起她问,这皇位有什么好。
是啊,这皇位有什么好,其实他根本不想要。
可惜命运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父亲、母亲、舅舅、叔父……他的所有亲人,都死在她祖父的手中,他的脚下垫着那么多白骨,容不得他心软。
他抬眼去看她,她的背影在暮光里美得不可思议,仿佛一伸手,就触得到。
可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那个背影就在他眼前缓缓倒了下去。
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向她奔去,可晚了,他将她搂在怀中时,她的嘴角已有乌黑的血流了出来。
“你吃了什么?”他的声音已破碎,整个人都发着颤,“快吐出来,吐出来……”
她已经不能答了,双眼缓缓阖上,浑身都冷了下去。他像个傻子,一直唤,一直唤。
“阿姐,阿姐……”
一声声呼唤回响,却再也等不来应答。
天光向晚,此刻宫鸦结阵飞过,黑压压的羽仿佛要遮天蔽日,而那些响彻天际的尖唳声里,他的声音被彻底掩去。
一切,都如那道已沉入远山之下的残阳一般无法挽留,曾照亮他生命的光亮就此熄灭,天地一片黯淡,而他的世界,从此一片漆黑。
这一刻,山河俱寂,岁月无声。
他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仿佛这样,就不会再有分离。
作者:写手阿星
标题:《衣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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