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cDino 发表于 2024-9-23 20:57:30

那时那人那狗 文/温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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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 鹏
时间已过深夜11点。初夏的乡村之夜,万籁俱寂,一轮银镰般的弯月悬挂在碧蓝的天空中,照着美丽清幽的乡村,照在排灌基一带葱郁的草坪上,也照在几个埋伏在排灌基旁的青年小伙身上。偶尔,一两声虫鸣,三两声狗吠,打破了乡村宁静的夜晚,银白的月色下,隐约可见对面村一只大黄狗慢慢地朝着我村排灌基方向走走停停,这大家伙大概是闻到了我堂哥亚森哥等人事先准备好的猪骨头香味,所以突然间一颠一颠的快步走了过来。
“来了,大家注意,做好准备!”在我村排灌基旁守候多时的亚森哥提醒大家,做好劫狗的充分准备。这时,那只高大的大黄狗一步一步的摇着尾巴走了过来,最后停在排灌基那个放有猪骨头的地方,张口便啃起了猪骨头。
“动手!”随着亚森哥低沉有力的一声口令,亚豪、亚富两人随即从排灌基旁跃起,各自拿扁担向大黄狗头部狠狠砸去,只见大黄狗“汪”的一声惨叫,就地翻滚,四脚乱蹬,脑门溢血,口吐白沫。见到大黄狗浑身颤抖,还未气绝,身体健硕的亚豪又用力补上一扁担,大黄狗接着浑身松软下来,无声无息了,动作如此快、准、狠,果断娴熟,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嘻嘻,守候了好几个晚上,今晚终于等到这只大黄狗了。”亚森哥颇为自豪的对大家说。“对呀对呀,我个把月都没沾过油腥了,想想今晚又有狗肉大餐吃真的好开心。”亚豪接过阿森的话茬说。于是,亚豪、亚富利落地将大黄狗拖上箩筐,用扁担扛了回来,亚森哥在后面则用旧毛巾将大黄狗一路遗留的血迹抹干净,以免被别人发现。
回到堂哥家里,亚森哥等五六名青年小伙马上在厨房忙碌起来,用大锅烧水。锅里的水烧开后,他们将大黄狗直接扔进滚烫的大锅里,并用木棍将大黄狗来回翻动,让开水充分浸泡,以便更好地拔毛。一会儿,他们将大黄狗抬出来,开始拔毛,拔完毛,接着对大黄狗进行开膛,取内脏、洗内脏,然后切肉、炒肉、煮汤等。约莫一两个钟头,一顿丰盛的狗肉宴就这样弄好了,亚森哥等人倒出几斤米酒,一人盛一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美美地享受这顿狗肉大餐。他们相互碰碗,不时为劫狗成功举行了庆祝。那年我8岁,一向都是堂哥阿森哥的跟屁虫,那晚劏狗,我也是傍着亚森哥的“威”,大饱口福,美美地享了一餐。
说起劫狗一事,其实是有来历的:对面村与我村被一条排灌沟隔开,相距不足二百米,两村来往都要经过这条排灌沟,并共同饮用排灌沟之水。那时还处于改革开放前夕,生活十分艰辛,物质匮乏,缺吃少穿。也许人太穷吧,“人穷出贼仔”,不错,对面村就出了不少贼仔,专门干偷鸡摸狗的事,是一条远近闻名的贼村。本来我们这一带村落靠近海丫,又有大片稻田,既可以赶海捕捉鱼虾挣钱,也可以参加生产队种稻赚取工分,安分守己过日子,偏偏他们村有部分青年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人憎鬼厌。他们一般白天踩点,晚上出动,到附近村子一带盗窃,那时谁家的鸡鹅鸭夜间忘记赶入屋,第二天肯定会不见的,大家都知道是对面村那伙贼仔青年干的,但没人当场抓获,谁也奈何不了他们。邻近村子特别是我村,深受其害,对这伙贼仔恨之入骨。刚好他们村人有喜欢养狗的习惯,狗平时也喜欢到我村排灌基一带蹓跶,有时会窜入我村觅食,特别是晚上来往更多,不但狗吠声扰人,而且影响村民安全,以往曾出现过狼狗咬伤我村小孩的事,我村群众对此颇为不满。于是,亚森哥和亚豪等几位青年便自发组织“打狗队”,采取深夜突击的方式,对他们村的“来犯”之狗进行劫杀。亚森哥说:“他们村不但有贼仔经常光顾我们村,而且他们村的狗也经常窜入我们村骚扰,咬伤小孩,实在欺人太甚!我们何不劫杀他们村的狗,让大家解解恨?”亚豪也说:“好啊,杀他们村的狗,一来可以免除狗患,二来又有狗肉吃,当作我们的宵夜,何乐而不为?”就这样,亚森哥、亚豪等人便开始实施劫狗计划,几次得手并尝到狗肉的美味后,对劫狗这事渐渐产生了兴趣,越劫越上瘾。
当晚,亚森哥、亚豪他们吃了一顿狗肉大餐后,便回家睡大觉了。谁知,第二天天刚亮,对面村就有妇人在排灌基对面大声骂起来,言辞恶毒,“XXX村,你们这帮偷狗贼,昨夜偷吃了我家的狗,你们不得好死!……”大家静心定神一看,原来是赵建婆。赵建婆是他们村里骂人最出名的妇女,倚着丈夫赵建当村长,而且又在村里开个代销店,口袋里有几个臭钱,常跟村里人吵架,谁也不敢惹她,所以大家都习惯叫她赵建婆。赵建婆从早上7点多钟一直骂到9点多钟,她披头散发,唾沫四溅,手臂挥舞,右手食指不停地向我村方向勾来勾去,动作极像一台正在挖泥的勾机。其周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大家都不敢靠近她,也不敢过去劝说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听着,像看杂技人员耍猴一样。亚森哥、亚豪等人想不到昨夜劫杀的是赵建婆家的狗,想来是要惹麻烦了。于是他们个个睡眼惺忪的赶过来看热闹,远远的站在我村村头那棵古榕树下,侧耳倾听,看看赵建婆是否指名道姓,说出他们的姓名。此时此刻,我也悄悄地跟在亚森哥后面凑热闹。幸好,亚森哥们听了好久,也没听到她说出是谁,看来,赵建婆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未知实情。于是,他们放心地听赵建婆骂街。
大概是赵建婆骂街骂得太久太难听了,我村的六婆知道后忍不住走过去劝她。六婆是村里最会说话的女人,口齿伶俐,声音甜润,又会讲道理,她年近六旬,个子矮小,额头亮堂,但心地善良,肯帮助他人,是个古道热肠的妇女。村中谁家有红白喜事,她都是第一时间过去帮忙处理;村中有婆媳争吵、兄弟打架、邻里不和等事,她也主动过去劝解,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和事婆”,因而在村中颇有口碑,深得村人敬重。
“哎呀,我说赵建婆,你家的狗不见,就认定是我村人干的?难道不是其他村人干的?再说,你家的狗有腿有脚,难道它不会走到其他村觅食,还未来得及回来吗?”六婆一见赵建婆,就开门见山直接质问。“我家的狗从来只去你们村,每次过去都会准时回来。今天早上很怪,我叫了好多声都不见它回应,我想这肯定又是你们村这帮偷狗贼偷吃了,以前我村好几户人的狗都是被你们村人偷杀的!”赵建婆没好气地对六婆说,说完又继续大骂起来,“谁人偷吃我家的狗,断子绝孙,天打雷劈!……”她的手指不停地划来划去,蛮吓人的。这时,六婆也不客气了,说:“你这人怎么啦,骂人骂得这么歹毒?就算是他们偷吃了你家的狗,也不至于要断子绝孙、天打雷劈吧?你村青年经常过来我村偷鸡盗鸭,我村有人骂他们断子绝孙、天打雷劈吗?”赵建婆自知理亏,竟一时无言对答。“再说,你还未调查清楚,就认定是我村青年干的?”六婆停了停,趁机劝说,“如确是我村青年干的,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叫他们赔偿你家狗钱。另外,为了我村群众安全起见,我建议你村养狗户最好对狗实行圈养,不要放出来到我村乱跑,免得又咬伤我村小孩,好吗?”“好呀,你叫他们先赔偿我家狗钱再说,否则我绝不放过他们!”赵建婆大概想到骂街骂得时间长了,口干舌燥,自讨没趣,听了六婆这么说,正好有个台阶下,便说:“总之,他们不赔我狗钱,我跟他们没完!”说完,便气鼓鼓的回家去了。阿森哥与我等人待赵建婆走了之后,我们也跟着回家了。
据说,赵建婆那日吵闹得十分恐怖,阿森哥这边也寂静无声,我看得出,他们对此事充满了惶恐。自此之后,阿森哥再没有拉我吃过狗肉了。
当年年冬,因排灌沟淤泥堆积较多,排水不畅,两村干部便组织村民共同清理淤泥。我看见亚森哥和亚豪、亚富等青年也加入到清淤的行列,干劲十足,挑泥搬泥,有说有笑。排灌基上,一面红旗迎风飘扬,一条写有“战天斗地清理淤泥,自力更生建设家园”的横幅十分醒目。那天,我走在熟悉的灌渠基上,自个儿玩耍,天色向晚,我的身旁,一股清澈的溪流沿着排灌沟方向自上而下缓缓流淌……
[ 温鹏,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廉江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散文选刊》签约作家。作品发表于《诗刊》《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散文《儿子圆了北大梦》荣获"2018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喜宴菜》荣获“2019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等。著有诗集《远去的月亮》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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